蠶娘讓宋箬溪去找上官墨詢幫忙,讓宋箬溪有了個光明正大的借口見上官墨詢,以私情去找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畢竟是姑娘家,總歸還是要有點矜持的,磨蹭到夜靜更深,萬籟俱寂,宋箬溪悄悄摸出房,「出來吧。」
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陰影處,「姑娘。」
「我要見墨詢。」話一出口,宋箬溪覺得太直接,魃可是知情人,忙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我找他,是要讓他幫我找人。」
魃的目光下意識的往左側看了眼,「姑娘要公子去哪裡找人?」
宋箬溪沒留意到到魃的目光,道:「去陸家莊找人。」
魃眸光黯了一下,可是上官墨詢在此,她不敢多說什麼,做為暗衛,她是不能隨隨便便現身的,更不能多嘴多舌,雖然她說的那些話是在幫公子,可是公子並不喜歡人做逾越之事,要是讓公子知曉,公子是不會要她的小命,但懲處難免,她還是老實點好,低頭問道:「姑娘想哪天見公子?」
「明天我要去閔家,後天吧,我會去食為樓等他。」宋箬溪笑道。
「屬下知道了,屬下會轉告公子的。」魃又看了眼上官墨詢,只是他整個人都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了,你去休息吧,我也回房睡覺了。」宋箬溪說罷,就進房睡覺去了,絲毫沒有注意到有個人一直注視著她。
魃得了宋箬溪的話,飛快的隱藏身形,當她規矩規矩的暗衛。
上官墨詢聽到屋內呼吸漸漸均勻平緩,知道宋箬溪已睡著了,才掠身離去,消失在夜幕中。
次日,天氣晴好,紀芸帶著宋箬溪前往閔家作客,到了閔府,剛一下車,就看到閔夫人帶著閔氏迎了過來,「宋夫人。」
紀芸笑道:「喲,你怎麼親自出來了?我可不敢當。」
「宋夫人說的是那裡話,你不敢當,誰敢當呀?」閔夫人滿臉笑盈地道。
閔氏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行禮道:「給宋伯母請安。」
「好孩子不必多禮。」紀芸笑道。
宋箬溪也上前給閔夫人行禮,「給閔伯母請安。」
「好孩子快快請起。」閔夫人雙手虛扶了一下,笑著看著紀芸,「我們進去再說。」
到了客廳,婢女奉上茶水,閔夫人和紀芸客套了幾句,笑道:「已來了不少人,和我妹子在小花園,我讓佳兒陪你們過去,我一會再來和你說話。」
「你去你忙吧,我們兩個之間用不著這麼客套。」紀芸嗔道。
閔夫人告了聲罪,道:「佳兒,陪你宋伯母和宋姐姐過去。」
閔府不大,花園離客廳不遠,轉了一個彎就到了,八角亭子裡已坐著三個貴婦,紀芸只認識閔夫人的妹妹翰林院董侍講的夫人李氏。李氏負責做介紹,一位的丈夫是戶部主事,一位是詹事府左中丞,都是六品官職,對紀芸這位四品官太太十分的客氣和奉承。
像閔府這樣邀請夫人、姑娘們來參加的所謂的品茗賞花會,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行禮客套了一番,就坐下品茗閒聊。
高嫁女,低娶媳,這是俗規,對宋箬溪這位四品官家的姑娘,三位夫人無心去攀折,稱讚了幾句,並沒有過多的關注,拐彎抹角地在紀芸面前表揚自家的女兒。
三位姑娘由閔氏的妹妹閔偌陪著在園中賞花撲蝶,這次不同於上次給宋濂選人,宋箬溪是興趣缺缺,提不起勁,沒跟她們一起撲蝶玩鬧,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在樹蔭下坐著。陸續來了兩位姑娘,最後到的那個居然是方欣悅。
方欣悅看到宋箬溪眼中一亮,走了過去,「宋姑娘,你怎麼不去和大家一起玩呢?」
「我怕曬。」宋箬溪笑道。
「這段時間,宋姑娘在忙什麼,好長時間不見你出來?」方欣悅在她身邊坐下,笑盈盈地問道。
「祖父壽誕,家裡來了許多客人,不方便外出。」宋箬溪輕輕搖著手中的團扇,宋老太爺壽誕,方家只送了禮,沒有來人。
兩人在樹蔭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前幾天,我看到一齣戲,有個女子的丈夫上京赴考三年,全無音訊,公婆又因連年荒旱,受饑身喪,那女子領著一對兒女上京尋夫。誰知在京城裡,她聽聞丈夫高中狀元,已經另娶嬌妻,且喜且驚,想盡辦法見著了丈夫。可是那個男子利祿薰心,卻將她母子趕逐。你說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呢?」方欣悅憤憤不平地道。
宋箬溪聽這戲碼覺得耳熟,只是不知道方欣悅突然提這戲做什麼,淡然一笑,道:「戲裡的故事當不了真,方姑娘不要太過氣惱。」
「我明白戲裡面唱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可覺得總有些道理。」方欣悅看著宋箬溪,「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值得托付一生?」
宋箬溪恍然大悟,原來說戲是為了引出這句話,只是這話說的有些離經叛道,眸光微閃,問道:「方姑娘覺得什麼樣的人才值得托付一生呢?」
「重情重意,有才華,有擔當,有見識的男子值得托付一生。」方欣悅臉頰微紅,意有所指。
宋箬溪微微蹙眉,知道方欣悅誤會了,以為是給宋濂相看,才會對她表露心跡,希望能得到她的認同,勇氣可嘉,可惜搞錯了,搖了搖扇子,笑道:「方姑娘,佛法雲,萬事……」
「你們倆躲在這裡,說什麼悄悄話呢?」閔氏走了過來,笑問道。
「沒說什麼,閒聊呢。」宋箬溪不好再說什麼,看著面前的兩位姑娘,只覺得頭隱隱作痛,這是一出什麼樣的狗血劇啊?為什麼閔家會請方欣悅過來?
在閔家吃過午飯,又聽了一折戲,紀芸帶著宋箬溪回家了,回到家中,笑問道:「溪兒覺得哪位姑娘比較好?」
宋箬溪靠在引枕上掩嘴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都不錯。」
「你這丫頭的脾氣象足了你姨母,只要是不情願做的事,就這麼的敷衍。」紀芸恨鐵不成鋼地在宋箬溪額頭上用力一敲。
「哎喲,娘,你這是要謀殺親女啊?」宋箬溪揉著額頭,噘嘴道。
紀芸冷哼一聲,道:「以後你當家理事,那能件件都是你情願做的事。」
宋箬溪笑道:「嬌養的女兒,受苦的媳婦,我現在還在當閨女,是無價寶,且多享受幾日,將來等我出嫁當家理事的時候,我再去受那委屈,當根草吧!」
「你應該從你姨母肚子裡出來才對,脾氣像她就算了,連話也說的一樣,這些話是不是你姨母教你的?」紀芸又好氣又好笑地道。
「姨母沒這麼教我,這是我自己的想法。」宋箬溪笑道。
「你姨父是次子,上有長嫂當家理事,你姨母是萬事不管,現在看來,也得給你找個次子。」紀芸歎道。
「我都聽娘的。」宋箬溪摟著紀芸的手臂,嬉皮笑臉地道。
紀芸瞪了她一眼,道:「方姑娘來過我們家作客,性格瞧著還不錯,剛才你也跟她聊了許久,可是挑中她了?」
「娘,我不過是跟她見過幾面,與其他幾位姑娘比較起來熟悉一些罷了,才多聊幾句的。」宋箬溪不滿地撇嘴,「再說了,那有隔房的妹妹幫著挑人的道理。」
「你這丫頭,你二伯母白疼你了。你二伯母已經挑中了方姑娘,你二伯母沒有親生的女兒,才央求我,帶著你多試探試探方姑娘,你到是說說看,這方姑娘私下的為人如何?」
姑娘們在夫人面前的表現都摻了點水分,與姑娘在一起,才會露出些真性情,歐陽氏沒親生女兒,只好借宋箬溪一用。
宋箬溪啞然,二伯母這眼光……
方欣悅心有所屬,宋瀚也心有所屬,這兩人要成了親,不知道是會相安無事,還是會雞飛狗跳?
「娘在問你話呢,發什麼呆?」紀芸輕輕拍了拍宋箬溪的臉頰道。
宋箬溪遲疑一下,坐起身來,湊到紀芸耳邊,小聲道:「娘,方姑娘喜歡哥哥。」
「什麼?」紀芸驚愕不已。
宋箬溪縮了縮脖子,怯怯地道:「不過哥哥不喜歡她」
「這……」紀芸撫額長歎,剛在酒宴上,她還表揚了一番方欣悅,「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你跟二伯母說方姑娘一般般,隨二伯母自己拿主意好了。」方欣悅對宋濂有私情的事,不能直接告訴歐陽氏說,宋箬溪也只能這麼建議了。
紀芸橫了她一眼,「你這丫頭,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一聲。」
「我怎麼知道二伯母的眼光就那麼準,一挑就挑中了她。」宋箬溪委屈地道。
事已至此,紀芸也只得聽從宋箬溪的建議,換了衣服,去見歐陽氏,「方姑娘相貌還不錯,就是書香門第的姑娘心氣高了些,還有些不通庶務。」
「這件事有勞三弟妹,多謝多謝。」歐陽氏昨晚被宋瀚的琴聲鬧得頭痛,精力不濟,沒聽出紀芸的話外之意,只覺得心氣高,不通庶務,都是小問題,女兒都是嬌養的,只不是棒棰,等當了媳婦費點力氣教教就成了,打算等宋箬瀅出嫁後,找人去方家提親。
紀芸知道歐陽氏一向精明,認為她肯定聽懂了,也就沒有多說什麼,誰知,歐陽氏讓人去方家提親時,方欣悅被她外祖母接去玩了,方夫人隱約知道女兒是喜歡宋家公子,可是她沒搞清是那位,也沒問女兒意見,就和方大人商量。方大人也沒問清,只當此宋就是彼宋,一口應允下來。
等方欣悅在外祖母家玩了二十多天後回來,事成定局,她再不願意也得出嫁。宋老太爺壽命長,宋家遲遲沒有分家,方欣悅和閔氏同住一宅,抬頭不見低頭見,尷尬有,難堪有,不甘有,總之是五味雜陳。
這些都是後話,紀芸此時自然不知曉,以為事情已辦妥,回了竹隱院。到申時未,宋箬池和宋箬涓放學回來,向稟報了繡品比賽的事,宋箬池得了個第二。
繡活出眾比才學出眾更拿得出手去,紀芸對宋箬池這個一直比較省心的庶女,還有幾分喜歡,笑道:「福茶去把匣子裡金嵌珠對鐲拿來給八姑娘。」
「謝謝母親。」宋箬池行禮道謝。
宋箬涓眼中閃過一抹妒色,雙手用力地絞著絲帕。
紀芸看見了,全當沒看見,又表揚了宋箬池幾句,就打發兩人走了,「十丫頭是個心思大的,榮蕎,你去告訴周顯家的,讓她派人好好盯著,別惹出事端來。」
「奴婢知道。」榮蕎答應著,出門去找周顯家的。
第二天,宋箬溪找了個借口把蠶娘留在家裡,等到紀芸從小抱廈理事回來,扶她坐下,道:「娘,我要去食為樓吃煎釀斑鳩。」
「你初六才出去,昨兒又出去,今天再出去,你都快成滿山跑的野猴子了,不許出去。」紀芸板著臉道。
「初六是師兄找我有事,佛事大過天,我只得過去。昨兒是為了大哥哥的事出去的,我累了一場,都沒玩好。娘,我在家裡都呆一個月了,好久沒吃煎釀斑鳩,你就疼疼女兒吧!」宋箬溪抱著紀芸的胳膊,搖她,「讓女兒出去解解饞吧!娘,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生什麼不好,偏生了個小磨人精出來天天磨我。」紀芸笑罵道。
宋箬溪知道紀芸同意了,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娘,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好好好,娘等著你帶好吃的回來。」紀芸摸著臉頰笑得合不攏嘴。
宋箬溪領著香繡和青荷去了二門,恰巧遇上潘家來送催嫁髮髻、大紅蓋頭和子孫餅,避讓到一旁。
「匡當」抬東西的小廝不小心撞到了門,把催嫁髮髻給撞了下去,宋箬溪看那髮髻十分的眼熟。
「笨手笨腿的東西。」喜婆子一邊罵一邊上前把髮髻和大紅蓋頭撿起來。
等那些人進去,青荷扶著宋箬溪上了馬車,「姑娘,那髮髻好像是二姑太太先前戴的那個。」
「你也看出來了。」宋箬溪笑。
「二姑太太也真是的,省錢也不是這麼省的。」香繡搖頭道。
「她才不是為了省錢,她是故意要氣大太太。」宋箬溪歎氣,這那裡是結親,分明是結仇,宋箬瀅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