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箬溪坐在包廂喝茶,目光一直留在虛掩的木門上,茶水漸涼,又換了一壺上來,可想見人卻依舊沒出現,難不成他不來了?昨夜忘記跟魃確認他來不來了,看來今日是白跑一趟。
「姑娘,已正午了,是不是叫掌櫃的先上菜?」香繡問道。
「再等等吧。」宋箬溪蹙了蹙眉,看向窗外,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火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用力地搖了搖手中的團扇,這樣的天氣,的確不適宜出門。
等到壺中茶水再次冷卻,門被推開了,上官墨詢走了進來,一襲紫色寬袖錦袍,用紫玉簪綰著欲散未散的髮髻,還是那副雍貴中透著慵懶的風流公子模樣。
「你總算來了,等你好久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宋箬溪的抱怨帶著嬌嗔的味道。
上官墨詢眸底幽光閃過,在宋箬溪對面坐下,問道:「你找我何事?」
宋箬溪等香繡和青荷退出房後,道:「我娘先後派了兩批人去陸家莊,過去幾個月了,一個人都沒回來,你能幫我把他們找回來嗎?」
「為什麼要派人去陸家莊?」
「我娘不放心我嫁給陸綮顏,派人去打聽他的底細。」
「綮顏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要知道他是什麼樣人,可以問我,沒有必要捨近求遠。」
「他是什麼樣人,我已經不想知道了。我想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宋箬溪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唇角輕揚。
上官墨詢心頭一顫,聽懂了她弦外之意,但是他不能懂,靠在椅子上,勾唇一笑,道:「丫頭,我是什麼樣的人,與你無關。」
「有關。」宋箬溪笑得狡黠,「有很大的關係。」
「我還有事,先走了。」上官墨詢已經猜到宋箬溪要說什麼了,他不能讓她說出口,他必須盡快離開。
「正午時分,有事也是吃飯的事。看我等你這麼久的份上,你請我吃飯吧!」宋箬溪嬌笑道。
「等綮顏回京,我會請你們吃飯的。」上官墨詢起身向門口走去。
「墨詢,我是要你請我吃飯,不是要你請我和陸綮顏吃飯。」宋箬溪斂去臉上的笑容,站起身來,看著那個要逃走的男人,「其實陸綮顏會跟我達成約定,是為了讓安姨放心,他對我並不在意。」
「綮顏他在外面辦事,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他會上你家去提親,娶你過門的。」上官墨詢是男人,雖然覺得陸綮顏忙得音訊全無是有些不對,但是男子當以大事為重。
「你當真要我嫁給他?」宋箬溪蹙眉問道。
「這是你與他之間的約定,你應當信守承諾。」上官墨詢背對著她,眸色黯淡。
「我已經說了那個約定……」宋箬溪懊惱不已,有作繭自縛之感,「那只是口頭約定,做不得數。」
「君子一諾千金,綮顏定會娶你為妻。」
宋箬溪咬了下唇,「要是我不肯嫁他,你要怎麼辦?」
上官墨詢轉身看著她,沉聲道:「我就綁你上花轎。」
「上官墨詢!」宋箬溪氣急,將手上的團扇用力地朝他丟了過去,「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麼還要我嫁給陸綮顏?」
宋箬溪不會武功,團扇又非重物,就算她用盡全身力氣丟過去,團扇還沒到上官墨詢面前,就輕飄飄地往下落,掉在了地上。
「我何時說過喜歡你?」上官墨詢勾唇冷笑,「若非為了大嫂和綮顏,你這小丫頭的死活與我有何相干?」
宋箬溪凝視著他,睫毛如蝶翼般顫抖不停,唇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你說的沒錯,我這樣的小丫頭,你如何看得上眼,是我自作多情。」
上官墨詢見宋箬溪傷心,心痛如絞,張了張嘴,幾乎想要告訴她,她不是自作多情,他看上了她,早就看上了她,可是不能,只要他把話說出口,就是叔奪侄媳,亂了綱常,他可以不在意名聲,但捨不得她被人非議,唯有硬著心腸道:「人我會幫你找回來。你及笄後,綮顏若是趕不回來,我會代他上門提親,定會讓你風風光光嫁進陸家,你不必擔心。」
「人不用你幫我找,我及笄後,也用不著你來上門提親,陸綮顏既無心娶我,我也無意嫁她,你轉告他,那個約定就此作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宋箬溪邊說邊朝上官墨詢走了過來,走到他面前,停下腳步,看著他,眸底隱有淚光,「我父母自會擇良人讓我出嫁!不勞你來操心。」
說罷,宋箬溪從他身邊走,打開走了出去。
上官墨詢突覺視線模糊,痛苦地閉上了雙眼,良久,睜開眼睛,幽深的眸底一片平靜,緩緩地走過去,撿起那把象牙柄月白色蟬翼綃做的花鳥團扇,緊緊地握著,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宋箬溪的體溫。這一次,他傷她傷夠深,以後她是不會再出來見他了,這樣也好,這樣最好。
宋箬溪傷心難過的衝了出來,不記得帶帷帽,下到二樓,在樓梯口,遇到了庹焰。
「七姑娘,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庹焰驚喜萬分,話脫口而出,根本就沒想到他一個外男跟一位姑娘攀談,是多麼的冒昧和無禮。尤其這話裡還帶著那麼一點私情的感覺,就好像兩人常見面似的。
宋箬溪對庹焰他這人視而不見,對他的話聽而不聞,繼續往樓下走。庹焰的隨從伸手攔住她,倨傲地道:「世子爺在跟你說話,你耳朵聾了沒聽到嗎?」
「滾開!」宋箬溪玉面含霜,冷冷地盯著那個隨從,厲聲喝道。
「世子爺,來得都是客,這位姑娘想來是有急事,應無冒犯世子這意,世子爺大人大量,高抬貴手放這位姑娘過去吧!」掌櫃的認識宋箬溪,怕庹焰為難她,求情道。
「少立,不得無禮,讓宋姑娘下去。」庹焰從驚喜中回過神來,見隨從攔住了宋箬溪,這有調戲民女之嫌,忙道。
那隨從側開讓路,青荷上前兩步,攔在他的身前,防止他突然使壞。
宋箬溪下了樓,揚長而去。
庹焰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樓上,眼中精光一閃,壓低聲音道:「少立,你上去看看。」
「世子爺,不好意思,上面只招待女眷。」掌櫃的知道上官墨詢還在上面,自然不敢讓人上去,陪笑道。
庹焰盯著掌櫃的,眼神陰戾。
掌櫃的滿臉諂笑,一揖到底,「世子爺,還請您見諒。」
庹焰雖然不知道食為樓是上官世家的產業,但是來這裡用餐有不少達官貴人,萬一上面是某府的貴婦貴女,衝撞了不好,他畢竟還只是個世子,就沒有咬著不放,跟著掌櫃的進了包廂。
掌櫃的把人安排妥當了,上了三樓,「公子,剛才姑娘下樓時,被誠晉候世子的人給攔了一下。庹世子還想讓隨從上來,被小的給攔下了。」
上官墨詢看到擺到一旁的帷帽,皺了皺眉,「她有沒有被嚇著?」
「姑娘沒有被嚇著,還厲聲叫那人滾開。」
上官墨詢垂瞼不語。
掌櫃的等了一下,見他沒有話要說,道:「公子若沒吩咐,小的就先去忙了。」
上官墨詢微微頷首,目光又回到桌上的團扇上。
掌櫃的退了出去,想了想,又叫了個護院在樓梯口把守,阻止旁人上去。
上官墨詢在食為樓上睹物思人,宋箬溪出了食為樓,也不上馬車,疾步向前走,香繡和青荷隱約聽到裡面的對話,知道姑娘被氣著了,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香繡上前提醒她道:「姑娘,你說帶著什麼好吃的回去給太太呢?」
宋箬溪想起出門時的話,「找個地方吃午飯,再買些東西就回去吧!」
「姑娘,太陽曬,還是坐車吧!」青荷上著扶著她。
宋箬溪帷帽忘記帶了,扇子也丟了,已經被曬得頭暈,這生氣歸生氣,但也沒有必要冒著烈日找罪受,任青荷扶她上了馬車。
馬車拐到另一條街,停在另一家酒樓外,宋箬溪沒有帷帽,只好挽上面紗,跟店家要了間包廂,點了幾個菜,主僕三個吃完了飯,去隔壁的糕點店買幾樣點心,就回家了。
宋箬溪進了二門,逕直就去竹隱院正院。
「姑娘回來了!」福茶帶著兩個小丫鬟坐在廊下繡花,見她進來,起身相迎。
「福茶,太太去哪裡了?」宋箬溪進房不見紀芸,奇怪的問道。
福茶把冰鎮西瓜汁送到宋箬溪手上,方笑道:「太太和二太太去南榮巷了。」
宋箬溪蹙眉問道:「大太太可是為了髮髻的事過去吵鬧?」
「姑娘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我出門時,遇上送髮髻過來的人,那髮髻我看著眼熟。」宋箬溪抿了口西瓜汁道。
「大太太發現髮髻不是全新的,而是二姑太太先前用過的,上面還有頭油的味道,子孫餅也不是雙喜堂的,就帶著人找二姑太太理論。管事的怕鬧出大事來,就請二太太和太太過去勸解。」
「娘一時半會回不來,我就不在這裡等,我先回院子歇著去了。」宋箬溪臉色一直都不太好,也沒什麼心情,有點慶幸沒遇上紀芸,要不然定會被看出來。
福茶慇勤的送宋箬溪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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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文裡的幾月幾日都指的是農曆,請不要再問我為什麼五月初天氣就這麼熱,請各位親用農曆換算一下公歷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