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從材質和鍛造技藝來說,幽寒斷魂槍都要優於龍紋槍很多,縱然是兩槍猛烈相角,發生毀滅性的強力碰撞,幽寒斷魂槍也極不可能會斷裂。
但現在兩柄槍卻都毀了,事實擺在眼前,兩柄槍悉數從槍身前中部位置斷裂,盡皆斷為了兩截。兩人交手之間力量太大是一個原因,但這只是龍紋槍斷折的主要原因;卻並非幽寒斷魂槍斷折的真正原因。
幽寒斷魂槍斷折的主要原因卻是因為火候,
上一次在小鎮客棧裡,客棧大火,幽寒斷魂槍遭到猛火焚燒小半夜的時間,最後彈性大失,變得堅硬了許多,整條槍的韌性、彈性都大不如前。這一切的變化無不說明了一個原因,幽寒斷魂槍被退火了,雖然變化後的幽寒斷魂槍蕭定亂用起來比以前更加的趁手,感覺上還不錯,但不得不說,單從品質來說,幽寒斷魂槍已經被下了一個大台階,大不如從前了。
是以,幽寒斷魂槍在這驚天一擊之中,斷折了,雖在預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這一槍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大到這一槍過後,不但槍折了,兩個人更是被巨大而剛猛的反衝之力震翻在地,整條手臂麻木不堪,感覺上似乎已與軀體脫離,已不受控制,甚至於手掌裂開,鮮血汩汩流出都毫無感覺。
更加可怕的是,這一槍的反衝力道不僅僅作用到了手臂上,更是波及到了兩個人的大半邊身體,五內震盪,使得兩人皆是氣血大亂,險些暈厥過去,進入一種半身不遂的狀態之中。
一時之間,兩人狠狠的跌坐在地上,面色慘白,血色盡失,渾身都在顫抖,誰也不能動彈。
也在這一擊之下,蕭定亂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整個人的神智登時出現了一種混沌初開曙光乍現的奇妙變化,修羅之氣中森森的魔性隨著三清九幽妙法蓮華心經瘋狂催動九色玄龍,急劇的被逼出體外。
蕭定亂的身體血脈之中,長明的金色心火依附在九色玄龍之上,使得九色玄龍化為九條披著金色火焰的火龍,時時刻刻都在燃燒著,所過之處破障消魔,一切邪惡的精神、意念甚至是意志都被燃燒,使得蕭定亂的精神時時刻刻都處於一種不塵不垢、通徹純淨的狀態之中,精神不為一切煩惱、一切負面心念所亂,時時刻刻都在受到鍛煉,成就了一種純潔空明的高妙心神,好如心中的明鏡台被時時刻刻的拂拭,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輕鬆把精神集中起來,不會輕易分神受擾,事半功倍。當然不好的地方便是需要時時刻刻承受精神燃燒之苦,一旦不能堅持,恐怕就會立刻陷入昏厥狀態,如之前那般。
精神和血脈之中修羅追魂咒殘留的破碎意志、血色氣息在九色玄龍披上金色心火之後,一一被煉化、悉數被清除,還原了蕭定亂血脈的純粹。
越是凶險的戰鬥越能夠激發人身體的本能和無限的潛能。
人的身體就好像是一座封鎖的巨大寶庫,這座天然的寶庫,巨大的沒有邊際,一間一間都是封閉的,就算是成仙成神,都沒有辦法悉數將這些寶庫都打開。
習武,便是一種打開寶庫的途徑,無論是練習力量還是修煉內氣,都是一種方式,風格不同罷了,乃是異曲同工。
而人的精神、意志和心境,則是求道的關鍵。
神之所以為神,就是因為神能夠接觸到人所不能接觸到的玄門。
武道便是一座玄門,是道的門戶,練武之人只有心境到了,領悟夠了,才能夠看到這座「門」,接近這座「門」,然後才是以自身武功破開這一道「門」,進入到達「道」的世界,直觀的表象就是破碎虛空、白日飛昇。其實就好比一個人要推開一座在極遠的地方又異常堅固的隱秘大門,首先得知道這門在何方,然後來到這座門前,得看到這座門,知道這座門到底是如何的,有什麼神奇之處,接下來才是想方法推開這座門,以便進入到門後的殿堂之中。
雖然此刻蕭定亂的精神本質並未發生變化,但卻相當於得到了淨化,對於參悟武功有著極大的妙用。
總的來說,蕭定亂的自身潛質再度被激發了一重,龐大的寶庫再一次被他發掘了一點。
立刻之間,蕭定亂的神智開始變得清醒起來,目光掃過地上的兩柄斷槍,一股憤怒的無明業火在胸中燃燒起來。
這兩柄槍無論好壞,他都愛不釋手,視為珍寶,然而現在卻都毀了。
當美好遭遇到了毀滅,人的憤怒便會不由自主的被激發出來,那憤怒來自心底,是人的本性。
蕭定亂怒了,這麼久以來心中所有的怨氣、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不甘心和不爽快在這一刻都爆發了出來。
他要發洩,徹徹底底的發洩!
他要反抗,打碎一切陰謀陽謀,樹立自己的威名,使得無論是誰再想圖謀他,都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他現在已有這樣的能力了,實力已經夠,以前忌憚的人物或者勢力,現在都已有斗之力了。
他不願做芻狗、做肉鹿,被人追逐,被人欺凌,他要做主宰,主宰自己的一切,打開一片獨屬於自己,無人敢於侵犯的天地。
不管如何,反正面前的這個巨漢是要倒霉了。
蕭定亂平靜的雙眼之中透出了冰冷的殺意,身體猛然之間彈了起來。他不知道此人並不是任卿裳,但也沒有必要知道。
他只要知道兩柄他珍而重之的槍都因為此人而毀了,這便已足夠了。
躺在地上的傻蠻看著蕭定亂突然之間的變化,眼中閃過了一絲驚駭的神色,直看到蕭定亂雙肩聳動,脖子扭了扭,神色恐怖;只聽見蕭定亂全身骨節錯動的劈啪聲音以及筋肉收緊的錚錚之聲,大力流轉;更感受到了蕭定亂直透心底的凜冽殺意,讓人心寒。
他的已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感到了死亡的危機。
當即,傻蠻也顧不得身體的嚴重不適,忍著五臟六腑的陣痛和整條手臂的麻木,瞥了一眼裂開的手掌,雙眼之中凶光一閃,一聲猛烈的咆哮之間,身形亦是猛地一彈,從地上站立了起來。
然而,就在他身形立起的那一剎那,蕭定亂的身形便已動了,他巨大的身體才從地上彈起,蕭定亂已到了他的面前,蕭定亂的速度絕對不容小覷。
將將站起來的傻蠻只看到碩大的一個拳頭直奔自己的胸膛而來,巨大的力量似乎震碎了某種束縛,帶著一股可怕的毀滅氣息兇猛的轟殺而來。
傻蠻大駭,尚且完好的左手猛然提聚力量,運起自己的大力神功,對著蕭定亂的拳頭便打了過來,他深知道,蕭定亂的這一拳絕對吃不得,一定要擋下來,不然一定會下場難看。
下一刻,兩拳相撞,生猛的力量猛然轟擊在一起。
傻蠻的身形一顫,面色瞬間僵硬,蕭定亂的身形則是倒飛了出去,飛出六七尺遠才落地,神色間亦是痛苦不堪。
貌似蕭定亂的下場比傻蠻的要難看!
不過蕭定亂身形一落地,雙手便在地上猛然一按,身形立刻便立了起來,他的身形一定,雙目便死死的鎖住了傻蠻。
傻蠻彼時身形一晃,便沒有再動,神色間變得有些木然,好像真的被一拳打傻了一般。此刻蕭定亂的雙目死死的盯著他,他卻緩緩的低下了頭,動作極為的輕微,顯得十分小心,視線一點點的向下移動,最終停留到了自己的胸口處。
目光接觸到自己的胸口,傻蠻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了起來,胸口開始起伏,然而隨著胸口的起伏,他胸口的衣服上,一道道的血跡便滲透了出來,一條條的暈染開來,就好像他的胸口出現了龜裂,破開了幾道口子。
旋即,傻蠻緩緩的抬起自己的左手,細細的看了看,左手與蕭定亂猛烈的一拳對轟,卻一點事都沒有。
他的面色不禁變得奇怪起來,雙眼之中神光閃閃,旋即面上浮現出一道狂熱的神色,猛然一把撕開自己胸口的衣服,厚實的胸膛登時露了出來。
蕭定亂立刻便看到了傻蠻胸膛厚實的肌肉之上有著三道裂口,三道裂口從一點蔓延開來,中心處是一個血洞,裂口很深,不像是利刃切開,而像是用某種鈍器慢慢的砸開的一般,血肉模糊,血水正不斷的湧出。
蕭定亂在看著他的胸口傷勢,傻蠻自己也在看。
看到自己胸口可怕的傷口,傻蠻的呼吸不禁變得更加急促了幾分,面上肌肉不住的抽動,忽然抬起頭看向蕭定亂,兩條粗長濃黑的大眉毛鎖到了一起,聲音異常狂熱的問道:「這是傳說中的隔山打牛?」
蕭定亂搖了搖頭道:「不是!」隔山打牛太小兒科了,乃是透勁的一種極致運用,連震空勁都不如,自從領悟了震空勁之後,他早已棄之不用。
傻蠻疑惑道:「這是什麼?」他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同樣苦修力量的他知道這的確是一種力量的運使方法,非常高妙,只可惜他只是掌握了最基本的整勁、剛剛接觸到一點透勁的運使之法,實在沒法看穿這一招的妙處,但他心中卻很好奇,好奇得有些狂熱,好如一個老饕見到了美食。
蕭定亂緩緩道:「碎空勁!」
這就是震空勁的下一種變化——碎空勁,勁道發出,力量震碎真空,使得真空出現了裂隙,力量便直接從這裂隙之中穿透過去,無視一切阻隔,直接打到目標之上,防無可仿。
以前蕭定亂力量不濟,運使震空勁都很是吃緊,但隨著力量的不斷暴增,加上對於九曜星神練體術的領悟,終於觸摸到了一點碎空勁的要義,此刻施展出來,一招之間便把傻蠻打的半廢,連動一下都有些吃緊,效果好的出奇。
不過用出碎空勁來,蕭定亂自己也非常難受,有種力量瞬間被抽空的虛弱之感,非常不舒服,自身戰力瞬間下降到了極點,會進入一段力量告竭的真空期,而且他的碎空勁施展的也十分粗淺,耗盡全力的一拳僅僅只是打碎了區區三道真空裂隙,如果運用的純熟,這一拳之下,打開幾十上百的真空裂隙,傻蠻的胸膛就會像蛛網一般的裂開,甚至於使得他整個人都想瓷器一般的碎掉,那才叫可怕和駭人。
傻蠻聲音顫抖道:「碎空勁是什麼?」
他似乎想要問個一清二楚。
蕭定亂現在力量已耗盡,一時之間不能再下殺手,而且在他的眼中,傻蠻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倒也並不介意與他多說兩句。他一邊暗暗恢復力量,一面道:「碎空勁就是破碎真空的勁力,是一種力量的運使訣竅,乃是古武絕學,哼哼,你是不可能接觸到這個層次的!」
傻蠻聽聞,撲哧一口血噴了出來,面色極為的難看,忽然歎息道:「我真是後悔,不該把精力都浪費在棍法上,捨本逐末了……」
無疑,蕭定亂這一招「碎空勁」已給他打開了一道嶄新的大門,讓他看到了力量真正的威力,看到了一個瑰麗的全新世界,讓他有了許許多多全新的認識。但他卻知道自己已沒有機會了,哪怕蕭定亂不對他再下殺手,他十有**也活不成了。
因為他的心臟已被震碎了一塊,現在雖然還能夠站立,能夠說話,但不消一時三刻,他也就油盡燈枯了。所以傻蠻此刻說話歎息,有種莫名的悲哀和傷痛。
蕭定亂雙目一眨,亦是知道傻蠻現在的傷勢,沉聲道:「我送你一程,讓你死在震空勁之下……」
傻蠻砸吧了一下嘴,慘然道:「震空勁?哈哈,朝聞夕死,大概如斯……吼……」一聲低吼之間,伴隨著胸口鮮血狂猛湧出,傻蠻身形猛然衝出,向著蕭定亂撲殺過來,臨死之前最後揮動拳頭向著蕭定亂砸了過來,顯得異常慘烈。
蕭定亂一聲低喝,猛然一拳轟出,準確的打在了傻蠻的拳頭之上。
傻蠻渾身顫動,頓在了原處,艱難道:「這就是震空勁?!」無聲無息之間,一道帶著毀滅震動的力量傳遍了他的身體,毀滅著他的五臟六腑,經脈骨骼以及皮膚之下的一切血肉。
鐵塔一般的龐然大物,巨漢傻蠻就這樣做了任卿裳的替死鬼。
蕭定亂神色悵然,看著地上的四截斷槍,正要去撿,身形卻定了下來。
原本載著任卿裳,已劃離岸邊的烏篷船不知何時已靠到了岸邊,乘著蕭定亂和傻蠻交手剛畢,兩道人影忽然掠出,撿起地上的兩截槍頭,折身向著船上便掠了回去。
蕭定亂見狀登時大怒,暴喝一聲:「找死……」一愣之間,撿起地上的兩截槍桿,便猛然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