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官軍來剿毒龍教,大抵都在毒龍教山門前潰敗,飲恨龍牙山口,最終鎩羽而歸。毒龍教可謂故技重施死守山門咽喉之地,如占險關,以少量兵力便能拒敵於關隘之外。
一行大軍在這關隘之外伐木紮營,倒也不急。
西昌郡守章文才原手下那批狗頭參謀,亦是一肚子壞水,惡跡斑斑,就沒有章文才那麼好運,早已被蕭定亂等處死,現在參謀的位置都是蕭定亂幾人在坐,現在的郡守大人已悲哀的淪落為一個傀儡、發號施令的機器罷了,許多決斷都是由蕭定亂幾人直接敲定,然後經由握權柄的郡守大人下達下去,可以服眾。
而早在蕭定亂等人進入郡守府之初,第一時間便處置了郡守府中一大批的惡奴,其實都是郡守大人昔日的走狗愛將,豢養在手下的一批鷹犬。郡守大人被逼點名,只得自斷左膀右臂,只能眼睜睜看著蕭定亂等人將自己的心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接一個的清洗掉。整個郡守府立上下立刻一片蕭殺,變得森嚴起來,也徹底的被蕭定亂等人把控住。
毒龍教把手山門的幾百人警惕守衛半刻不得鬆懈。
郡守大人麾下二千餘大軍緩緩紮寨,儼然一副戰火未起,便將成僵持之局的趨勢。蕭定亂不急,郡守大人這些年斂財可不少,家底厚實的驚人,所以毫不擔心補給問題。
兩方對峙,毒龍教絕對最為緊張。兩千軍兵,兵臨城下,一旦攻破山門,殺入毒龍谷,縱然是一支鬆鬆垮垮的隊伍,縱然是毒龍教主場作戰,也足以把毒龍教殺個天翻地覆了,這種無形的壓力,絕對是一種煎熬,難忍的煎熬。
蕭定亂不急,但絕不是沒有計劃,一片盲目。他的下一個目標是龍牙山,不予強攻,而以尖刀奇襲,閃電破之,然後霸佔毒龍教山門,徹底堵住他們的出路,把他們真正變成甕中之鱉。
多年盟友,一夜反成頭號大敵。郡守大人親征,毒龍教一干人等現在是何種心情,想一想都應該十分的有趣。
山門一破,到時候毒龍教上下恐怕寢食都難安,要急躁成熱鍋上的螞蟻。
一天的時間便在曖昧的對峙之中度過。
是夜月黑風高,叢林掩映,蒼山若伏獸,草木似凶兵。
秋意涼。
夜,幽黑的夜,殺人之夜。
夜色漸深,蕭定亂調動一百江湖義士,散佈叢林,開始清掃毒龍教派出的各路探子,到達這一步田地,蕭定亂絕對不放過任何一絲打擊毒龍教的機會。他更相信,毒龍教每多損失一部分人,那驚恐就會更深一分。
然後,蕭定亂、公孫尚義、水玉樓、牛小蠻四人走出郡守軍帳,出去傳令,留下聞人悅與柳如嫣二人,監督章文才一併兼護衛之責。有柳如嫣在,章文才的一切小動作都不可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就更不得得逞,而有聞人悅在就幾乎沒人能威脅到章文才的性命,如此安排可謂萬無一失。
旋即蕭定亂以郡守府侍衛長的身份向此行兩千餘軍卒的將官傳郡守令。所謂的「郡守令」當然也是蕭定亂等人說了算的。
將軍的是一個中年大漢,身材異常魁梧,濃眉大眼高鼻樑國字臉,加一捋長髯,生得十分威武。但見蕭定亂一行進入軍帳,端坐不動,只是打眼一瞥,冷聲道:「軍機要地,你們這些雜人貿然闖進來,有什麼事?」
蕭定亂道:「韓將軍,郡守大人想知道你接下來作何打算,有何安排,如何攻打毒龍教山門,希望你給一個明確的部署安排。」
此人便是此行討伐毒龍教的將軍韓丹虎,似乎對蕭定亂等人頗為不爽,並沒有打算聽命的意思。
蕭定亂當然知道,此人與毒龍教的關係乃是千絲萬縷,非常密切,章文才早已說的一清二楚。
此番討伐毒龍教,事發突然,簡直是雷厲風行,韓丹虎這將軍位置也著實坐的太快,乃是他始料未及之事。不過攻打毒龍教一事麼,他確實不想幹,也沒膽子干,所以故意拖延,消極應對那是必然的。西昌郡的軍權韓丹虎握了一半,只是沒有直接調度權,負責徵兵、操練、行軍作戰等等職責,也可謂位極權重,自然是毒龍教收買,拉攏的不二對象,此僚收受毒龍教的好處不知道有多少,劫掠官鹽等等事宜,其中更不乏這個韓丹虎的身影,與毒龍教的關係何等的曖昧,這種狼狽之合他斷然不想親手打破,更不願惹怒毒龍教這尊凶物。
他以為,討伐毒龍教,只不過是走形勢,乃郡守大人撈取政績的手段罷了,講求一個來勢洶洶,悄然而退就是了。但近來偏偏又風聲大起,他心中已充滿懷疑,更可疑的是郡守大人身邊忽然多出蕭定亂這麼幾人,就讓他心中生出很有不妙的感覺,幾番想要會晤章文才,都吃了閉門羹,連郡守大人的一根毛都沒見到。
韓丹虎心下便知其中定有鬼怪。
當下韓丹虎一聲冷笑道:「此等軍機,我自會向郡守大人親自稟報,還輪不到你們幾位家臣來向本將軍徵詢,此乃越俎代庖之罪。」
蕭定亂道:「郡守大人身染疾病,不宜見人,前來徵詢,乃是郡守大人吩咐,韓將軍還是與我們說個清楚,亦方便的多。」
韓丹虎面色一沉,猛然拍案,左右副將及一干軍官一個個眼中都已露出凶光,面現殺機。韓丹虎更是猛一抬手,指向蕭定亂幾人厲聲呵斥道:「你們幾人,到底對郡守大人做了什麼?現在給我一一招來,不然定不容爾等魍魎鬼祟之輩活著走出這裡。」
這一聲呵斥落下,十餘軍官都已拔出兵刃,騰騰站起,一個個虎視眈眈,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氣。
蕭定亂幾人根本懶得去瞥一眼,動都沒有動。
蕭定亂緩緩道:「其實也未做什麼,只不過是讓郡守大人幡然醒悟,決定痛改前非罷了。」
韓丹虎等人的雙眼猛然瞪大,顯然蕭定亂開口一句話已讓他們十分吃驚。
蕭定亂繼續道:「爾等不消吃驚,嘿嘿,郡守大人早已把之前所犯罪惡一一交待,種種罪行供認不諱,同夥主謀一干牽連之人都一一講來,你們的底細,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說話之間,蕭定亂拿出一張名冊,其上條條陳列,密密麻麻全是人名,不下百個之多,而韓丹虎乃至此刻軍帳之中的大部分軍官,大抵都在其中,而且名字相當靠前,韓丹虎的名字更是僅次於第一大惡章文才之後。
韓丹虎眼神一轉,登時寒光大起,大喝一聲:「那就留不得你了!」
蕭定亂面色亦是一寒,冷聲道:「給我滾回去,坐著,別動!」
這一干人都還未動,蕭定亂人影已雷霆般的閃將而出,直接到達將將站立起來的韓丹虎面前,不但先聲奪人,而且先手奪人,劈手便是一巴掌抽了下去。
韓丹虎一聲冷笑:「休得賣弄!」亦是劈手打來。
劈啪,兩掌打到一起,韓丹虎暴戾的面孔登時一陣扭曲,只感到整個手掌已麻木的快要爆開,全身都是一顫,發出來一道悶哼。
蕭定亂手上力道再起,劈頭一巴掌打下去,直打的韓丹虎脖子一縮,身形一矮,雙腿一陣發軟,噗通一聲坐了回去,已然是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表情扭曲,好像痛哭一般。
其實也非他真的就被這一掌打哭了,而是蕭定亂這一掌,打的實在太妙了、也太狠了,不但打的他眼冒金星分不得東南西北,而且全身劇痛骨頭都似要散架崩解,更加駭人的是打的他根本沒法忍住眼淚鼻涕,不自禁就流出來了。
蕭定亂歎道:「你是堂堂的將軍,流血不流淚,哭哭啼啼成什麼體統?有失體面啊。」
其餘人等還未出手,直看到這一幕,都嚇傻了,動也沒敢動。蕭定亂一手敲山震虎,殺雞給猴看的目的已達到,這個下馬威也足夠了,畢竟帶兵還需要這些人來。
韓丹虎顫巍巍的伸出手抹著臉上的眼淚鼻涕,眼中已然充滿一些駭然神色,過了好一會,才終於恢復過來,神志清明,能夠張口說話了,顯得幾分頹然的看向蕭定亂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蕭定亂的回答非常簡單:「剷除毒龍教!」
韓丹虎道:「不可能的。」
蕭定亂冷笑道:「此事不成,你們就等著菜市場見吧!」
韓丹虎面色一凝,受到蕭定亂的威脅,心中怒氣又往上湧來,冷喝道:「你……」
蕭定亂冷冷打斷,道:「這是你們贖罪的機會。如果不願合作,我相信郡守大人會親手將你們犯下的罪惡一條條羅列出來,張貼佈告,公諸於民,哼哼,此等罪惡,定讓你全家不包,通通砍頭,暴屍三月,死不安息。哼,爾等狼子做了什麼齷齪之事,相信自己應該很清楚罷!」其他不說,單單劫掠官鹽這一條罪狀,依照大乾王朝律令,就該一一處死,家人通通流放到邊關之地,嚴重者,滅門是為輕的。
話聲落下,軍帳之中一陣死寂。
蕭定亂沉聲道:「要麼轟轟烈烈的戰一場,要麼就等著一家上下被砍頭,你們自己選罷!」
韓丹虎沉默著,許久,沉聲道:「好,好,算你狠!」
蕭定亂緩緩道:「這還算狠?!比起你們做的那些事,恐怕連九牛身上的一根毛都不算吧?你們搶了多少民女,老子還要給你們報個數麼?我蕭定亂若真的發了狠,哼,殺你十族,一個不留!」
軍帳之中登時寒氣森森,一干軍官無不是打了一個寒顫。
別人也許沒聽過「蕭定亂」三個字,但韓丹虎卻很清楚,一來本身也算半個江湖人;二來因地位不同,知道不少內幕消息。
這一刻,他的心徹底寒了。他已知道不從也得從,根本沒得選。
蕭定亂道:「三哥,你留在此地,協助韓將軍及諸位軍官,把計策敲定。聽我消息,但有機會,立刻行動。但有怠慢者、不從者、亂犯軍紀者、非常時刻可用非常手段!」
話畢,蕭定亂徑直走出軍帳。
軍帳中諸人見蕭定亂離去,無不適暗暗擦著額頭冷汗,著實嚇得不輕,旋即目光投向公孫尚義,深有徵詢之色。
公孫尚義隨隨便便撿個地方一坐,懷中抱著龍泉太阿刀,無所謂道:「你們隨便商量,行軍打仗這種事我半點都不懂。」
眾人眼神奇怪,從最基本的整頓軍紀開始。
雙方戰鬥未起,軍中已損十餘人,無不是肆意亂禁的出頭鳥,最終木樁戳頭,矗立在大帳之前,血淋淋的警示,登時使得全軍上下,緊張不少,紀律嚴明了幾分。
出得帳外的蕭定亂三人直走江湖義士集結的一片營帳。
途中,水玉樓不禁感歎道:「看來這作惡多端之人,也不儘是全無顧及的亡命之徒,是個人啊,也都有弱點。」
蕭定亂和牛小蠻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