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山在牛魔嶺,是牛魔嶺最高的一座山,一峰突起,以奇險陡峻著稱。牛魔嶺盡處六十里就是後來更改為毒龍山的毒龍教宗門所在之地。
蕭定亂一行人於當日下午,行至壩口鎮,投客棧住下。蕭定亂眼中天不復明散毒性已亟待克制,雙眼經脈阻塞導致紅腫發痛,淚流不止。五人便在這間叫做喜來客棧的客店暫時落腳。
蕭定亂運功療毒,其餘人每日出外打探消息。
一行人做下決定,在這壩口鎮略等七日,一是等待林櫻是否有進一步的消息,二是為了蒙面人牛頭山的七日約定,順便幾人也可以修養一番、養精蓄銳。林櫻和蕭薇薇兩個人,蕭定亂心中都格外的惦記,但個中感情卻又不同。對於蕭薇薇,是一種帶著愧疚和責任的兄妹之情,而對林櫻的情愫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讓人思亂如麻了。
不過蕭定亂一旦坐下來,兒女情長、種種煩惱,都被他摒棄在腦後,思慮靜謐,內心空明,妙法心經自然而然的催動起來,經脈中九色玄龍運轉周天,先行化解週身各處連日來大戰留下的種種暗傷,舒筋活氣,使得週身的氣血活絡、順暢,方才入得雙眼,化解雙眼經脈異物之阻塞。
先後吞噬豬桓、於倩幽和劉黛晏三人功力,可謂猛吞了一頓,到達現在蕭定亂終於可以平靜下來,將這些力量好好吸收、整合。當初吞噬之時,好如囫圇吞棗,海口猛吞,現在才是真正吸收、消化的時間。
化氣為力,這是妙法心經的獨到之處,蕭定亂意念寄托在九色玄龍之上,內視反照,感受到肌體的力量在穩步增強,身軀之內的種種變化都一目瞭然。
一日功夫,週身積累的各種毒素都經由全身毛孔排出體外,後天經脈阻塞,又連續衝破十餘處,蕭定亂已然顯得龍精虎壯起來,整個人煥發著濃郁的生機。氣機感應之下,整個人陽氣大盛,好若一尊熔爐,陽剛之氣如烈火,時時刻刻都在熊熊燃燒。
這一下,蕭定亂就感覺到自己氣機感應的自然萬象氣宗界又變得有些不同了。
以前只能感應到流動的自然之氣,現在約莫能夠感受到萬事萬物散發出來的氣息,就不只是氣那麼簡單,已然到了一種精微的地步。
自然萬象之氣,氤氳一團,不斷變化流動,這是宏觀,是氣機接觸到的世界的大概,相當於開啟了一種全新的認識世界的視角模式,而感受萬物之氣息,就是相當於能夠運用這視角認識世界,去觀察其奧妙了,境界上已更深了一個層次。這就好比肉眼能看到諸般物質,這是視覺能力,只是一個能力,當你能用視覺分辨各種事物的種種不同時,就是運用這能力,有能力和有並且會用這能力,是不同的兩個概念。
有了這一層進步,蕭定亂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個正常人了,他又擁有了「看」世界的能力,當然現在「看」的還很模糊,和霧裡看花一般無二,但起碼這雙獨特的「眼睛」終於是睜開了。
蕭定亂**屋內,分心二用。
一面全力以妙法心經催動九色玄龍遊走雙眼經脈,一面氣機若垂千里長線,蔓延到自然萬象氣宗界極高處,接受太陽真火的洗禮。
氣機被太陽真火所焚,難忍刺痛一波接著一波,蕭定亂卻堅韌如松,安坐不動若磐石,全身升騰起來熱氣,如墜雲霧之間。
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遭受著刺痛的洗禮,越來越強大,隱隱的似有某種蛻變發生。
不過他還是沒有抓住那亂湧的靈感,似乎始終差了那麼一線,一線便是咫尺天涯。不過他也不心急,感覺到了自己已抓住了事情的精要,心中篤定水到渠成,依舊不急不緩的釋放出氣機,不斷的接觸大日金輪放出的太陽真火。
所謂的精要,其實這也不過是一種強化訓練,就好比一個人鍛煉身體,運用了魔鬼式的嚴酷訓練之法,不斷的消耗體力,然後補充,再消耗,如此往復,整個人雖然痛苦不堪,但肌體得到了一次次的激發,潛力一點點爆發出來,到達最後廢鐵自然變精鋼。
稍有不同的是,人的精神遠比肉身來的強悍堅韌,意志不滅,精神的力量就不會枯竭,是以這種鍛煉只人要願意、只要能夠堅持、只要能承受的住痛苦,就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時光荏苒,只一轉眼五日時間便已過去,林櫻全無消息,蕭定亂已暗暗下定了闖一闖毒龍教宗門的決心。
這顆江湖的超級大毒瘤既然一心想要招惹自己,他也不消再顧及什麼,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佛爺也有一腔怒火。待他日,一柄長槍,挑翻便是,殺殺殺,亦是大快人心之舉。
五日裡,蕭定亂只吃了三頓飯,猛吃了三頓,然後所有的時間都用在鍛煉精神和疏通雙眼上。
他已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已經十分的強大,堅韌而有力,似乎隨時都要突破某種東西,打破某個屏障。冥冥之中,他有種預感,自己一旦突破,會得到自己預想不到的好處。
秋高氣爽,日正當頭,天頂浮雲幾片,地上和風陣陣。
靜室之中,平靜無聲,蕭定亂盤坐其中,猛然發出了一聲低喝,渾厚沉凝。一道喝聲落下,蕭定亂渾身猛然一震,面上出現了一種冷冽堅毅的神色,兩條劍眉猛然蹙起,牙關緊咬,面上條條青筋忽然暴起,旋即血色上湧,面泛紫意,豆大的汗水開始滾滾而落。
這一刻,蕭定亂猛然氣機大張,全副的精神推動著氣機扶搖直上,猛然衝入了大日金輪之下熊熊的太陽真火之中。
此舉無異於自殺,與投身火海一般無二。
蕭定亂竟是全力將氣機送入火海之中,讓其毀滅,一旦不能受其痛,意志一旦動搖,精神便會崩潰,整個人輕則發瘋發傻,重則立即成為植物一條,更不幸者則是精神破滅,立即死亡。
浴火涅槃,不生即滅,說的正是此時此刻蕭定亂的境界。
蕭定亂此舉魯莽,終於嘗到了惡果。此時此刻,他的精神已在崩潰的邊緣,湮滅一般的痛苦風暴似的席捲腦海,一時之間恍若整個頭顱都要炸開成千萬片,幸而他的精神依舊頑強,意志穩若磐石,氣機不弱反強,飛蛾撲火一般前赴後繼。
他確實已被太陽的光芒灼傷,傷的痛不欲生,不過他卻很瘋狂,瘋狂的到以為這還不夠。
蕭定亂的渾身已在顫抖,漸漸到了生死攸關的一刻,當此之時他是想收手也來不及,玩大了,引火燒身,已全無退路。生滅都在一瞬之間,蕭定亂骨子裡的驕傲,那一顆驕傲的勝負之心,所有的強硬,所有的執著,猛然之間全部爆發了。
乾坤一擲,生死一擊,生或者滅,全在此舉。
那一剎那,蕭定亂將所有的精神凝聚,化為最為濃烈的一點,轉為氣機,義無反顧的投入到無盡的火海之中。
然後他感到自己的腦海之中已一片空白,所有的精神都似出脫了身體和意識。
這就是他最後一刻的感受,旋即整個人就已全無感覺,好像一段木頭,砰通一聲倒了下去。
成功還是失敗?!
結果不得而知。
彷彿過了一萬年,蕭定亂渾身猛然一顫,驚坐而起,然後大口的喘息著,直感到腦袋似乎已裂開,輕輕一動便已讓他不住的咧嘴,不過他的臉上卻浮現出興奮的笑容。
自己還活著,除了頭痛、精神虛弱、全身虛脫,自己還好好的。
真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呵。
一切都不過在幾十個呼吸之內,蕭定亂卻感覺經歷了無窮歲月一般,累極,困極,然後倒頭便睡。
第六日清晨,蕭定亂悠然轉醒,醒後就「看」到了給他送飯的柳如嫣。他真的是看到了一個人而不是一點氣。然後他猛然之間明白了一個詞語的意思——氣質,簡直是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原來氣質這個東西竟不是形而上的東西,是真的存在的,是一個人的精神和氣機以及一個人的氣共同產生的一種玄而又玄卻能讓人感受到的外放的東西。
蕭定亂此刻就「看」到了柳如嫣的氣質,整體是一種高雅的紫色,帶著不少煩惱悔恨的灰色,以及少許仇恨、憎惡等黑色,很複雜,但紫色的基調很明顯,讓人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高雅。
然後蕭定亂又「看」到了柳如嫣的身體,居然不用氣機纏繞也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於她身體上一些傷痕都看的清清楚楚,然後他又「看」到了林櫻的衣服,很朦朧,帶著奇奇怪怪的顏色,他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楚。
蕭定亂揉了揉額頭,喃喃道:「看來真的發生了變化,感應的更加清楚了……氣機居然消失了,卻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柳如嫣眉頭微微蹙起,柔聲道:「呆子,吃飯了!」
蕭定亂應了一聲,隨手接過柳如嫣手中的碗筷,旋即夾起碗裡的一塊肉,放到面前「看了看」,不禁歎了一句:「老闆黑心,牛肉放的太久,有些變質了……」不過他還是放到嘴裡大口吃了,然後又夾起一片青菜葉兒,又歎道:「老闆真黑心,青菜已不新鮮,放了三天還是四天?!」不過他也吃了,最後又夾起一粒米飯,長歎道:「老闆太黑心了,陳年老米都有好幾年了吧!」然後大口大口將滿滿一大碗飯都吃了,一粒米、一點菜都不剩。
從蕭定亂接過碗筷的那一刻起,柳如嫣的驚訝就沒停止過,她吃驚的看著蕭定亂夾起碗裡的最後一粒米飯放到嘴裡,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的眼睛恢復了?」
蕭定亂搖了搖頭,道:「沒!不過又能看到這世界了,嶄新的世界啊!」旋即蕭定亂忽然伸手拉起柳如嫣的手捏了捏,又揉了揉她的面頰,道:「我又能看見如嫣了!」
本有些吃驚發愣的柳如嫣面頰立時變得緋紅,怔怔看著蕭定亂道:「真的麼?」
蕭定亂微微一笑,理了理柳如嫣額前飄下了一縷秀芳,將之別到她的耳後,捏了捏柳如嫣的鼻子道:「還不信麼?!」
柳如嫣腰身一擰,轉過身去道:「討厭!」悄悄擦著濕潤眼角的淚花,已然喜極而落淚,笑中帶泣。
蕭定亂嘿嘿道:「你流眼淚了!」
柳如嫣嬌柔的哼了一聲:「你真的討厭了!」整個人已被蕭定亂拉到了懷裡,將轉過的身子一點點扳了過來,兩人貼身面對。
門外,正要敲門的聞人悅一臉的驚訝,然後面頰緋紅,呼呼的吐著氣,心慌慌的捂著胸口,悄悄的退回屋裡,木木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屋頂,吃吃道:「好奇怪,心跳為什麼會變快呢?這就是老大說的少女不宜麼……」
妮子心中小鹿亂撞,沒法平靜,隔門「看」到的不過是一個深深的擁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