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籠的鐵柵欄在魔導器的控制下,悄無聲息地縮回地面,整間大廳恢復成通曠的本來面貌。
缺少了籠子的阻攔,失書人開始自由地遊蕩,雖然目光呆滯,行動遲緩,但至少是在走動,至少可以活動活動僵硬的「筋骨」。
「你…你瘋了嗎!」菲拉著臉兒注視著傑斯醫生,埋怨並質問道。在她看來,傑斯醫生此時真正變成了眾人口中的「瘋子」。
「你把他們就這樣放出來,想過後果嗎!」
「菲,一聽就知道你沒飼養過小動物,你知道對待家養寵物,什麼方式最健康嗎?」傑斯醫生很是輕鬆地笑談道,好似對於這些失去監禁,四處亂轉的失書人滿不在乎,「寵物們最討厭籠子了,拿籠子圈住它們,只會帶來疾病與死亡,相反,若是放開手腳,給予自由,寵物們就會快樂而健康地成長!」
「你真是瘋了…」
「放心,我們這裡很安全。」護士長仍然不懈餘力地替她們的頭頭向菲一遍又一遍地解釋,其實她們這家醫院很可靠…「咱們在這個中央控制室裡很安全,看,這裡的玻璃都是特製的,是傑斯大人專門從西大陸引進的,別看只有薄薄的一層,能抗住猶如馬車般大小巨石的撞擊呢,更何況是只會揮舞拳頭的魔法師,他們根本進不來。」
「但願跟你說的一樣…」
透過當做牆壁的全景玻璃,整個大廳一覽無餘,甚至能看到每個失書人身上病服的號碼。
只見,整個大廳除了渾渾噩噩的失書人,還有不少身著護士裝的女孩子穿梭其中,
她們有的手拿筆和紙,記錄著每一名失書人的身體情況,有的用掃帚認真清掃著原來的牢籠,而有的則為失書人換下髒衣服。
年輕的護士們辛勤地照料著這些喪失心智的魔法師,在菲的眼中,就如同純淨的天使服侍著恐怖的惡魔,可怕而不可想像。
她們一定是被迫的…
雖說凡人可以不受失書人的影響,但畢竟缺乏魔法能力,萬一失書人發起瘋來,連自保就變得很困難,更何況,這些護士都是年輕的女孩子,天天圍著這些神態可怖,行為反常的異類,很難讓人接受,但是這裡是第十三醫學研究部,聖維綸的瘋人院,出現一些瘋狂的事情還算在情理之中。
只不過苦了這些被神拋棄的凡人女孩們…
「放鬆,菲隊長,這種景像你前所未見。」傑斯醫生翹著腿,細細飲著杯中的佳釀,「這才是真正的世界,沒有魔法師與凡人,只有病人與照顧病人的女孩子。」
這時,隨著原先擠在一起的失書人分開散去,大廳全貌顯現出來,放眼望去,菲發現在最深處,一個方形財寶箱安安靜靜地躺在角落裡,而那隻小花貓就安然地俯臥在上面。
「嘶?嘶」傑斯醫生嘴中發出蛇鳴般的低音,與此同時,小花貓彷彿聽到命令似地,腦袋抬起,雙耳豎立,很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圍後,從財寶箱上一躍而下,飛快地跑到前來迎接它的護士腳下。
護士輕輕抱起小花貓,一邊愛撫著一邊走到中央控制室的玻璃門前,左右看看並沒有失書人跟來,然後招呼在中央控制室內的同伴為她打開玻璃門。
「黃球!」
進入中央控制室後,小花貓從護士手中跳下,一下子撲到莎琳娜的懷中,對著少女又是親又是舔,好不親暱,而莎琳娜就像遇到離別多時的親人似的,把臉蛋兒在小花貓那毛茸茸的身體上蹭來蹭去,激動得眼淚嘩嘩的。
看著妹妹重新綻放笑容,菲終於鬆了口氣,不過隨即又鎖緊了眉頭,因為她知道傑斯醫生是故意讓小花貓跑掉,從而讓菲看到那個財寶箱。
「哎,箱子裡裝的是什麼?」菲冷冷地問道。
「沒什麼,這箱子是館長很久以前放在我這裡的,說是讓我好好保管。」
「所以你把它放在失書人的牢籠中,讓失書人為你守護?」
「哈哈,很佩服我!」傑斯醫生肆意地大笑著,「這樣,任何魔法師都甭想靠近它!」
「切,虧你想得出!」菲雖然確信這個財寶箱所藏的寶物不會僅僅是金子銀子之類的,但她對此毫無興趣,「好了,我才不在乎這箱子裡到底是…」
「箱子裡裝的是,館長為女兒準備的成人禮物。」傑斯醫生的笑容看上去是那麼得神秘,以至於讓菲汗毛陡立,「館長說了,想要打開箱子,獲得禮物,有三種方法,一是等到她女兒十八歲成人之時,二是正確回答出謎語,還是就是找到這個箱子的鑰匙。」
「鑰匙?這箱子有鑰匙?」菲急切追問道。
「當然,既然有鎖,怎麼會沒有鑰匙的。」傑斯醫生笑呵呵道,「當初,館長為了安全,把箱子交給了我,而將那把唯一的一把鑰匙,交給了你姐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菲越聽越糊塗了,根據在館長法師塔上館長所出的謎語,菲知道恢復妹妹魔法師身份的方法就記錄在道格拉斯?簡的魔法書上面,接著根據露絲提供的情報,來到了傑斯醫生的第十三醫學研究部,但在這裡沒看到魔法書,卻發現個寶箱,更可怕的是,這個寶箱與莎琳娜,與館長,與隊長姐姐都有關聯,而這三人恰恰是和自己最親近的三個人…
難道,館長出的謎語不是指道格拉斯?簡的魔法書嗎?如果不是,菲還真猜不出這個謎語的真正意思了,還有那把鑰匙,菲思來想去,想破腦袋,當初遇難時,隊長姐姐真的什麼都沒告訴自己,至於館長為妹妹準備的成人禮物,會不會跟妹妹的契約物有關呢…
正當菲想繼續追問下去時,傑斯醫生卻先緩緩開口了,而且像是完成了一項很艱巨的任務,語調一下子輕鬆下來,「呼,該說的我也說了,該辦的我也辦了,可以了,好了,下面菲,」傑斯醫生兩眼突然光芒四射,迫不及待地把早已準備好的一本書,推到菲的面前,「咱們終於能談談正經事了。」
「神啊,這…這是道格拉斯?簡的魔法書??」菲失聲尖叫道,一把奪過此書。
可是,當拿到手中一看,菲立刻洩了氣,心裡涼涼的,因為這本書的書頁很新,不像是上千年的古書,更重要的是,這本沒有魔力,是本非魔書。
「這不是…」
「當然不是了,道格拉斯?簡的魔法書怎麼會在我這?它應該在失書人的祖宗,米格菲斯的手裡。」
菲這才明白,自己和露絲說差了,自己說的是道格拉斯?簡的魔法書,而露絲以為菲要找的是米格菲斯他自己的魔法書。
既然如此,菲只好將錯就錯,改口稱自己找的是米格菲斯的魔法書,說不定,米格菲斯在瘋掉前會在自己的魔法書上寫上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哦,米格菲斯的魔法書,就在那裡。」
「哪裡??」菲站起身,順著傑斯醫生所指方向望去,只見剛才那名年齡最小的女孩子正急喘吁吁地緊跟在失書人的身後,並且一邊奮力追趕一邊從手中的書上,吃力地撕下一頁紙…
「我看這本魔法書,除了無聊的魔法語句,就是無聊的魔法語句,沒什麼用途…」
「神啊,快住手,這本書不能吃!」
「嗯?什麼意思?這本書的魔力很高,餵給失書人最合適不過了,能讓他們飽飽的…」
「別廢話了,快讓那個女孩住手!」
「好,好,」傑斯醫生執拗不過,只好拿起魔導擴音器向大廳喊道,「那名少女,請停止餵食,重複,請停止餵食!」
但是由於那個女孩子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這本難撕的書上(因為有魔力,魔力還很高,所以很難撕),達到了忘我的境界,竟然沒聽到傑斯醫生的喊話,依然我行我素地撕著書。
「撕拉」又有一頁從書上撕下,女孩子頓時眉開目笑,自豪萬分…
如果米格菲斯的魔法書被失書人吃了,那就失去了找到米格菲斯的最重要的線索了…
「給我!」菲搶過魔導擴音器,二話不說就大聲喊道:「那個呆呆的女孩子!放下手中的書,原地站好!」
少女那**的嗓音傳遍了整個大廳,瞬間,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望向中央控制室,連失書人也全都停下遊蕩的腳步,面無表情地轉向菲的方向。
「就是你!撕不動還撕!就這麼愛撕書啊!」
護士們這下明白了菲的所指,齊刷刷地向那名女孩子投去目光,而這名年齡最小的護士,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意識到菲說的正是自己,臉兒一下子掛不住了,鼻頭一酸,眼淚竟嗒嗒落了下來。
「對…對不起…」菲沒想到自己會弄哭了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一時手足無措。
「坐下來,菲隊長,」傑斯醫生透過玻璃牆向外面揮了揮手,那些護士趕緊向那名女孩子圍了過去,又是安慰又是開導,並向菲投來疑惑的眼神。
「菲隊長,我真看不懂你了,」連傑斯醫生都滿臉困惑,好像菲的形象在腦袋中出現個大拐彎,「這只是本魔法書,千千萬萬魔法書中普通的一本,怎麼能讓第五小隊的隊長如此地著迷?」
「我,我,我只是想通過這本魔法書,找到米格菲斯,結束這場危機…」菲呆呆地看著那名女孩子,悻悻坐下。
「這本魔法書連自己的主人都不要了,怎麼還有存在的意義呢?我還以為你來到我這裡,是作為第五小隊的隊長而來的,但是如果你是作為魔法聖使,想從我這找出米格菲斯的下落,那你就來錯了地方。」
「嗯?這有什麼區別嗎?」
「作為第五小隊的隊長,這本書才是你需要的。」說著,傑斯醫生拍了拍桌子上的那本非魔書。
「這本書?」
菲狐疑地重新拿起此書,只見白色的封面平淡無奇,翻開扉頁,上面整齊地書寫著秀氣的手寫小字:這個世界是如此地寒冷,陰暗,單調,陽光無法讓人感到溫暖,大地荒涼一片,這個世界需要花朵,這個世界需要色彩,於是,我們在每一個灑滿陽光的地方,種上了鮮花。
這是…隊長姐姐的字?
菲立刻仔細翻看起來,但是越往後看,少女臉兒越來越羞紅。
原來,這本書是一本企劃書,大概的思想是讓整個世界消除魔法等級制度,以及魔法師和凡人之間的隔閡,所有人親如一家,達到這個終極目標的途徑就是,把全世界的所有人,不管是魔法師,還是凡人,統統變成第五小隊的妹妹…
「這是你姐姐的世界花園計劃,我覺得這才是你此行的目的,」傑斯醫生悠悠地說道,「拜失書人所賜,我終於完成了所有試驗,妹妹轉換技術已經達到了完美,雖然沒有魔法師自願為此捐獻身體,但我很有信心,終會找到志願者的!只不過,我不可想製造出徒有其表的怪物來,所以請你過來協助我,讓咱們精心打造出身心如一的完美妹妹來!」
「你這個瘋子!變態!」菲一把將非魔書扔到傑斯醫生面前的辦公桌上,氣憤不已,「這不是我姐姐的書!她才不會和你同流合污的!」
菲絕對不吮許隊長姐姐是如此的濫情,如此像個女魔頭,因為她的內心始終告訴自己,自己才是隊長姐姐最心愛的妹妹,而且是唯一的妹妹。
「菲!你不知道,我和你姐姐早已厭倦了這個只有魔法的世界,」傑斯醫生突然厲聲道,「你是你姐姐最最心疼的妹妹,但如果你能把你姐姐的這份愛心播種給全世界,而不是單單只傳遞給你自己的妹妹,你才能明白你姐姐的良苦用心,你才有資格當上名副其實的第五小隊的隊長。」
「這…」菲一時啞口無言,忽然感覺記憶中的隊長姐姐是那麼地陌生。
這時,中央控制室忽然暗了下來,好像拉上了窗簾,擋住了大廳中傳來的光亮。
「啊!怎麼會這樣!」一旁好久未說話的護士長突然到吸著涼氣,慢慢向後退去,眼睛瞪著大大的,好似看到了什麼恐怖的場景。
「怎麼了?」
菲和傑斯醫生同時抬頭,一瞬間,便全都站起了身子。
只見,在中央控制室的玻璃牆上,佈滿了一張張扭曲到極點的臉龐,以及一雙雙沒有任何生氣的灰色眼睛。
大廳中的失書人,全都擠到了玻璃牆外,密密麻麻,林林總總,越堆越高,遮住了陽光。
「女孩們,趕緊把他們拉回原位!」傑斯醫生抓起魔導擴音器大聲狂喊,其恐懼的樣子與剛才那個悠閒欣賞風景的瘋子醫生簡直判若倆人。
「這裡的魔法氣息怎麼會高出了魔法書?」傑斯醫生喃喃低語著,他實在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這時,逐漸黯淡下來的中央控制室中變得漆黑一片,桌子,椅子,非魔書,以及身邊的人全都失去了蹤影,唯一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只有小花貓的眼睛,以及戴在莎琳娜手指上的羽翼之戒。
「菲!你妹妹到底是不是魔法師?和你在一起,怎麼會產生如此強的魔力,把所有失書人全都吸引過來了!」傑斯醫生用一種近乎瘋狂的語言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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