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彪日夜兼程趕回趙家莊,把那大宗的錢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放穩妥。他還饒有趣味的對家人講了換錢的經過以及李小花請客的事,前者讓一家人提心吊膽,後者又讓一家人感歎不已。
譚妙芸急著問女兒菲菲的情況,趙宗彪情緒就顯得有些低落,說你的閨女她好著呢,只是今年過年可能又要加班,再不願多說。
趙老爺子自然要問最小的孫子羅趙的情況,趙宗彪愛憐有加的匯報,小傢伙長得還壯實,就是淘氣,一天讓他媽媽煩不勝煩。
母親余雪芹在旁邊嘮叨:「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調皮的道理,你小時候才不知闖了多少禍呢!」
趙宗彪似乎立即回到了自己天真爛漫充滿惡作劇的童年時代,就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那也是,那也是哦……」
譚妙芸幽幽的問:「你見到了兒子,肯定見到了他的媽吧。給我們說說,她還好嗎?」
趙宗彪開始卷葉子煙抽,幾天沒抽,這都犯癮了:「她好著呢。你放心吧,人家已經結婚了,丈夫是個大幹部。她給你們都帶了禮物呢。」說話之間,就把羅莉莉帶的禮物,一人一件外套,拿了出來。一家人拿著衣服,在身上一陣比劃,很高興,又是好一番感慨,譚妙芸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修建工程轟轟烈烈,方興未艾。趙宗彪在莊外拉了三台打砂機,日宵白夜不停的打,工人師傅輪班休息,機器不停,整個趙家莊的上空就差不多都被灰濛濛的沙塵遮蔽了。
開山放炮的,運石頭的,因為要保證三台打砂機的石料,一個個忙得黑汗水流,跑得飛飛。
打地基的,挖基槽的,做磚的,運石頭的,鋸木料的,搬磚的,砌牆的……工地上一時人來人往,你追我趕。連夜晚也是燈火輝煌,恍如白晝,有些相當於一個國家的什麼大型建設工地了。
原來廠裡的那些人還在堅守崗位,因為年關生意好,顧客一個個排著隊要年貨呢。尤其是麵條、餅子供應吃緊。稻穀、玉米加工硬是忙不贏手腳。
那些個從河壩加工廠回來的人,只回家看了看,就一個個又趕到趙宗彪這兒來了,紛紛要求趙宗彪給安排個事兒做。趙宗彪略一盤算,有的參加搞籌備工作,有的就直接去幫忙搞加工,實行三班倒。
來打工的人多,這讓趙宗彪很欣慰。他覺得「豎起招兵旗,必有吃糧的人」。到時候,只要你有錢,工肯定是好找的,他的信心更足了,幹勁也更大了。
再怎麼白天黑夜連軸干,因為攤子太大,項目太多,年關以前,還是只完成了整個工程的三分之一。不過像炸石頭,平地基,打砂這些笨重的活路都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一直幹到過年的前一天,最後一班匠人師傅們才收工,領了工錢興沖沖回家過年不提。
寒假裡,趙亮從就讀的南方商貿大學回來了,趙炯從高中學校也回來了,一家人團圓,其樂融融,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一個趙菲菲,讓大家心中有些不爽的說。
幾年之間,像吹火筒吹的,趙亮已經長成大人了,骨架子極像父親,臉相卻像母親,但清瘦了些。那是一個標準的帥小伙喲。見兒子有些偏瘦,趙宗彪忍不住問:「你在學校是不是沒有吃飽啊,怎麼就只長架子不長膘啊?」
趙亮一邊吃蘸了推辣椒的燒洋芋(這是父親趙宗彪的一貫吃法),一邊回答:「學校的菜,缺油少鹽,哪像在家裡大魚大肉,吃得滿嘴流油啊。」
趙宗彪一想,也是哦。他這個人在生活上是從不願委屈自己的,包括私生活。雖說家裡一天人哇哇的,但專門有人給他們做飯,有他們的伙食團,而自己家裡的生活是單獨開的,比做工的那些人自然好多了。他覺得,人這一輩子,掙吃掙喝,為什麼要節約呢?說為兒孫打江山吧,兒孫自有兒孫福,這犯不著!
聽見兒子這樣說,譚妙芸就有些心疼:「你們兩弟兄,這不放假了嗎?回來了就給我攢勁使力吃呀,好長膘啊。」
「我們一天不飽不餓,好像也習慣了,現在每頓吃不了很多了。」趙炯補充,「我們在學校,一天跑啊跳的,還要為那些古怪題目作難,可能也是長不胖的原因。」
匠人們回家了,工地上靜悄悄的,趙宗彪帶著兩個兒子,看工地,講規劃,構藍圖,細說打算,聽他們的意見和看法。兩個兒子由衷的佩服父親的大手筆、大動作,又提了一些建議供父親參考。
如旅館要建幾個標準間,準備貴客來。商店裡不能把雜七雜八的貨擺在一起,要把百貨、生資分開。是不是還把收購門市開起來,這個父親自己斟酌,貨源應該有,只怕人手不夠。
趙宗彪一邊抽煙一邊表示:人手倒不是問題,到時候看生意好壞來決定吧。趙炯提出,看爸爸在家裡搞得紅紅火火,我真有些不想讀書了,回來幫忙怎麼樣?
趙宗彪吼道:「你那是放屁。想都不要想!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爸爸這是被逼的,書沒有讀好,只有出此下策喲,你要使力讀書,爭取將來比你哥哥考得還要好,老子給你重獎。我和你媽還指望你們兩個傢伙養老呢。」
趙炯做一個鬼臉,不敢做聲了。
趙維臘月間事情多,回來的就有些遲,當然也在小老虎どど的修建工地轉了轉,有時點點頭,有時搖搖頭,似有什麼話說。但趙宗彪裝作沒看見,不理他。他覺得無趣,就找李得成部署過年的安全工作和明年春播之類的事,並在那邊吃了飯還喝了酒。
倒是王青春常常帶了娃娃過來玩兒,和趙亮、趙炯弟兄說說話,講一講外面的新聞,開幾個「有女朋友沒有啊」「親過嘴兒沒有啊」的玩笑。這邊兩弟兄也很喜歡那個侄兒,常常逗他玩兒,就像當初趙維逗他們弟兄一樣。
這個春節,最有意思的是老二趙宗晟的兩個兒子趙容和趙宓。一個二十多歲,一個二十歲左右,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酷似父親趙宗晟。他們書都沒有怎麼讀好,在外面晃蕩了幾年,雖說學到了一些生存的本領,如打架、賭博、扯皮啥的,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反正身上沒有撈著幾個錢就是,也沒能哄騙一個小女子回家過年焐腳……
在這個春節前後,他們成天和趙亮、趙炯兄弟泡在一起,講他們闖蕩江湖,四海為家的經歷。以姿勢助說話,高談闊論,海闊天空,講的那是眉飛色舞,唾沫橫飛,頭頭是道。當趙宗彪笑著問他們兄弟開年了有什麼打算時,他們說,還沒考慮好呢,總之,哪裡找錢就到哪裡去。
趙亮不失時機開了個玩笑:「我說你們還不如跟著我爸爸干,實打實的掙點錢了,好討個媳婦子。」
兩個人看看趙宗彪,不做聲,神態有些不大自然。
趙宗彪說:「哎,你就不要操這個心了,他們看樣子有大志向,說不定就在外面闖出一條路來了,也未可知。呵呵。我這個場子只怕小了點喲……」
兩弟兄就顯得有些惶恐:「哪裡,哪裡,不是不是……」
這兄弟倆回去把趙亮的話,對父母一講,兩個大人卻舉雙手贊成。
正月初三,大部分人家還在過春節,喜慶的氣氛還很濃。冒著料峭的春寒,負責建築的工人師傅們又紛紛到趙家莊趙宗彪府上來上工了。趙宗彪和譚妙芸又趕著找人配合,安排生活,採購原材料。連兩個兒子趙亮、趙炯,也跟著忙的飛飛,撲趴連天的說。
新年新氣象,大家都要圖個吉利、圖個開門紅不是?
初五、六的樣子,家裡原先的那些打工的人(酒廠、養豬場的人根本就沒有三十初一啥的)也紛紛前來報到,大包小包的給東家拜年。在新年的鞭炮火藥聲中,趙宗彪家裡又恢復了以往的喧囂和火熱。趕場的人也一天天多了起來。
直到春耕時節,搞修建的那些人輪流請了幾天假,回家把田種了、把秧栽了又來接著干。
在整個修建過程中,老大趙宗仝一天幫忙做小事,燒茶遞水、找東找西,總是不閒,趙維的母親吳氏也過來幫廚,還把自己家裡的菜頭菜腦帶一些過來,應急。他們不要工錢。
老二趙宗晟兩口子更是身先士卒,捷足先登,什麼難事、負力的事、危險的事,都搶著做。趙宗彪要給他們開工錢,說你們跟他大伯不一樣,是硬勞力,但他們也高低不要。目的只有一個,說到時候讓兩個不聽話的兒子能在小老虎どど的場子裡做事,混一口飯吃。他們只屬於你小老虎管,我們兩個大人管不聽。
趙維也回來看過幾次,給師傅們找一支煙,說幾句不鹹不淡的話,打幾個哈哈,跟他的小老虎どど遭遇了,也是轉口說一句兩句話,就走了。倒是王青春在趙宗彪勞力最緊張的時候,如平台支模、倒板的時候,還特的回來幫忙做了幾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