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彪家裡永遠是趙家莊最熱鬧的,很快就有人把那邊的消息傳遞了過來。大家一時議論紛紛,說李得成本來就是一個臭流氓,讀書那會兒,就把胡麗瓊日弄得眼睛冒金花,連我們的大家閨秀文質彬彬的校花譚妙芸都險些被他辣手摧花,遭了他的毒手哦。
譚妙芸既羞澀又自豪的在小賣部裡搭腔:「不要瞎說,不要瞎說哦。他跟我嘛,沒有的事。我那個時候有他爹保護著呢,李得成和胡麗瓊那時候倒是真的……」
一陣哄笑:「那個時候,就是他爹呀?哈哈!那你和小老虎同學……」
趙宗彪大聲說:「是真的,我在保護她。那個時候我已經準備當她娃娃的爹了……哈哈!你們說,他李得成再流氓成性,怎麼敢在太歲爺爺頭上動土啊。哈哈。那個狗日的活該倒霉。久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呀……」
「看來,我們的小老虎要從中總結經驗教訓了哦。哈哈。」有人又開了一個玩笑。
「我嗎?沒有,沒有。呵呵。」趙宗彪高興之餘,卻在考慮怎麼讓李援朝和李解放兄弟同仇敵愾,聯手對付李得成了。
其時,李長久在煮酒作坊裡打盹兒,不知聽到沒聽到這些對話……
李得成自認倒霉,讓老婆壞了自己的好事,差不多就捉了一個當場,還當著那麼多的人大吵大鬧,讓自己下不來台。他又氣又急,不管兩個女人還在激烈的爭吵,回家睡了。心想等你胡麗瓊撒野撒夠了,回來老子再收拾你!
我們再回到女人的戰場。陳傳貴被胡麗瓊一擊致命,垮了,不罵了,又有幾個人不鹹不淡的勸,胡麗瓊有了台階下,也就算了,像一個得勝回朝的大將軍,氣昂昂往家裡走。
此時,她除了報仇出氣以後的得意之外,骨子裡也還有三分恐懼,擔心胳膊往外拐的丈夫不會輕饒她,但事情已經出了,何況自己是受損害的一方,不應該害怕,應該理直氣壯!她一路走,一路給自己壯膽打氣兒。
沒曾想,剛剛跨進門,就被李得成按住痛打了一頓。自從胡麗瓊跟趙宗彪的事兒穿幫以後,那李得成打老婆就成了家常便飯。胡麗瓊匆忙窘迫之中只說了一句:「你們打皮膰,我連說的權利也沒有啊!」
李得成打得更歡:「莫講老子沒有打皮膰,就是打了,你管得住老子啊?你還有臉管老子啊!你給我戴的綠帽兒還少嗎?安,安安?」
李得成打完老婆,屁事沒一個,揚長而去。只留下胡麗瓊一個人躺在床上抹淚。
李得成在打她的時候,威脅要把她趕回張家寨老家。她擔心李得成有進一步的行動,家裡的錢是丈夫掌管著,自己就是想離家出走,也身無分文,朝哪裡走?對抗嗎?沒有他的力氣大,擺明了女人吃虧。自殺嗎?那太不值了哦……
這個時候,她真想找一個人大哭一場。誰呢,趙宗彪嗎?他還會理自己嗎?不可能!正像陳傳貴罵的那樣,自己可不是一個好女人呢,充其量一朵敗柳殘花……她知道,趙宗彪那時要自己,純粹是逢場作戲,水來便開溝,自己又何嘗不是?
就這樣,半睡半醒,思來想去……天黑的時候,她迷迷糊糊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有講話的聲音,哦,原來是李得成和大丫頭李興回來了。
要說這李興娃娃也不容易,她高中畢業以後,李得成利用關係,讓她在地區供銷學校學習了一段時間,按當時的政策,只有非農戶口才能讀這個學校,被分到鄉里的供銷社。
因為錢四海看不慣李得成,連個賣貨的工作也沒給她安排,讓她還做了半年的飯;感情方面也不順利。原先表哥張照(趙)還給她回封把兩封信,現在她巴心巴肝絞盡腦汁寫的的信,一封封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眼見得那事兒是黃了,人家那邊還美其名曰,近親不能結婚……
今天本來是想回家散散心,撒撒嬌的,可一進村就聽說了媽媽和陳傳貴又是罵又是打。唉,本來在鄉下,吵架、打架什麼的不稀奇,但也還是要看為什麼事。她問為什麼打鬧,人家一個個諱莫如深。她就知道,肯定是與父親有關,肯定是男女關係,知父莫如女呀!
她急匆匆趕回家,就見母親躺在床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很心疼,叫了一聲「媽」,連忙給母親倒水洗臉,又煮了一碗荷包蛋,讓母親吃。
胡麗瓊淚飛頓作傾盆雨,哪裡吃得下。李得成吼道:「不吃,拉到,餵豬、餵狗得了。」
李興狠狠的瞪了父親一眼,勸媽媽好歹吃一點兒。胡麗瓊感激的看著女兒,也怕丈夫又發脾氣,慢慢吃了一半,心想有女兒真好。
等一家人都吃了飯,李得成對家裡的兩個女人說:「大丫頭你回來的好,你媽挑撥離間、惹是生非,讓我沒有面子,讓我在人多馬眾面前下不來台,我是打了她,又沒打成什麼樣子,她還罷工不起來做事,我要把她趕回張家寨去……」
聽著牲口嗷嗷叫,胡麗瓊給女兒努努嘴,李興去忙了一會。回頭挨著媽媽坐下,沒好氣的對父親說:「媽媽被人欺負,你不幫忙也就算了,還打人,說不過去吧。把媽媽打趴下了,家裡的牲口也不管,你到哪去了,這一青天到黑的?」
李得成低眉順眼:「出了這樣的事,你爸爸很難過,就到你四毛姑爺屋裡喝酒去了……」
「你的心就不是肉長的呀?還喝得下去酒!你不是和趙宗彪斗了半輩子嗎?你見過他打老婆嗎?」李興看見媽媽現在的處境,聯想到自己也是個女人,聯想到自己愛情的不順,悲從中來,火朝天冒,大發脾氣。
李得成冷笑道:「呵呵,他打老婆,怎麼會讓你看見?好,連你也說我不對,那我和你媽乾脆離婚得了……」
「嗨,誰離了誰活不成啊。媽媽,不怕,離吧,我跟你過。等些年,你做不動了,我們投奔李勇哥哥去!」
「財產是我的,房產屋宇也是我的……」李得成威脅、耍賴。
「你怎麼還當了這麼多年的幹部啊,連婚姻法都不懂。財產是你們夫妻共同掙的,媽媽怎麼就沒有了?新房子是你和媽媽共同建的,媽媽怎麼能沒有了!一個典型的法盲!還不講你是欺負媽媽,你做了對不起媽媽的事;法律本來也要傾向婦女兒童一邊,要保護弱勢群體,你知道嗎?只怕到時候你要被脫手攆出家門哦。」李興讀過書,講的頭頭是道,「再說,欺負老婆的男人是世界上最沒有出息的男人!」
世界上的事,往往讓你想不透,像李得成這樣一個六親不認,心狠手辣的人,但他對女兒李興卻從型嬌生慣養,惟命是從。被女兒一番數落,一番教訓,自認倒霉,討饒似的說:「大丫頭,別聽人瞎說,沒有,沒有的事……那,大丫頭,我們不鬧了還不行嗎?他媽,起來吧,我們……」
李興扶著母親,胡麗瓊苦笑一下,又開始做家務活兒。
天道酬勤,報應不爽。李援朝家裡也起了地震。李援朝外出回來,聽說了這件事,咬定自己的老婆和大伯子偷情是真的了,心情可想而知。他回家以後,不動聲色,以靜制動。
陳傳貴打從心底裡瞧不起這個家庭、這個男人,不是自己年紀大了,婚姻高來低不就,才不會屈尊下顧呢?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李援朝這坨牛屎上。見男人一回來就板著個臉,裝深沉,有了火氣:「你板著個臉,好像誰欠了你三石谷子似的,你老婆被人欺負,這當丈夫的回來了,也不聞不問,還虎著個臉,倒是給誰做樣子啊?」
「那要看你做了什麼事。」李援朝大聲說。
「哎,哎哎,我做了什麼事呀?你說,今天你給老娘說清楚!」陳傳貴急了。
李援朝還真說不清楚,被逼急了,就說:「你既然沒有什麼事,那胡麗瓊嫂子會找到我們家裡來鬧啊?她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嗎?」
「狗雜種,你倒向著外人,對付你老婆啊。嗚嗚……」陳傳貴哭喊起來,找丈夫耍橫。
李援朝很鎮定:「你不要罵人,不要哭鬧……辱罵和恐嚇決不是戰鬥。你說,嫂子為什麼找你吵架、打架。」那個時代的人,都能背幾句魯迅的經典語錄,和背毛太祖的語錄一樣。
「她、她說我給李得成大哥喝生雞蛋喝壞了……」陳傳貴遮掩搪塞。「那,你覺得你應該給他沖生雞蛋加紅糖水喝嗎?自從你嫁過來,給我衝過哪怕半杯嗎?」李援朝有些激動了。
「你、你不是自己人嗎,人家是客人呢……」陳傳貴強辯。
「你知道,沖生雞蛋加紅糖水起什麼作用嗎?」一語中的。打蛇打七寸。
「還真不知道……」陳傳貴立馬敗下陣來。
「告訴你也可以,那是大補的。你為什麼要給他補,補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李援朝聲色俱厲,眼睛往外噴火。
有了哀求的意思:「你今天說了,我再不理他就是了,原先我覺得他和你是堂兄弟,又是幹部……」
「他再怎麼樣,我不該搭一個老婆進去!」李援朝把椅子猛擲於地,無處發洩呀。
「不要說得怎麼難聽嘛,有誰看見我和他做那事了?」在原則問題上,陳傳貴不敢讓步。
「你……你……」李援朝沒想到老婆這般胡攪蠻纏,氣得就要動手。
聽見吵鬧聲,怕把事情鬧大,李解放和譚妙珠進來勸,才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