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珠點了點頭;「嗯,你說是取自漢人的詩經裡,關雎一詞。」
「是了。其實詩經裡,還有一句話我更想告訴你。」
「是什麼話?」
皇太極深邃的眼睛溫柔的凝視著眼前的女子,緩緩吐出一句話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海蘭珠身子一震,柔軟的眼眸出神的看著皇太極。
「陪我一起到老,好嗎?」皇太極含笑,輕聲詢問。
「好。」海蘭珠喉間哽咽,只依在皇太極懷裡。皇太極伸出胳膊,緊緊地攬著她。
「等我們都老了,我肩上的擔子也可以放下了,咱們就尋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平平靜靜的過日子。每日裡粗茶淡飯,三餐一宿,頤養天年好不好?」
海蘭珠淚如雨下,早已說不出話來,只在他的懷裡拚命的點頭。
皇太極為她拭去淚水,接著道;「蘭兒,我知道你一直期盼的,都是這樣的日子。是我對不住你,我雖是皇帝,可也不能隨心所欲。大清千千萬萬的子民壓在我的肩頭,我要為他們負責。可我答應你,終有一天我會陪著你,去過這樣的日子。你等我,好嗎?」
關雎宮的窗上,燭光印出倆個相互依偎的人形,他們相依為命,相濡以沫。卻是定下了一個永不會有機會去完成的諾言。
天邊玄月高懸,傾瀉了一地的細密月光。
這日天氣晴好,和煦的微風輕輕拂在面上,像似一雙溫柔的手在那撫摸。
皇太極伴著海蘭珠在花園中散步,二人談著閒話,不時相視一笑。
「蘭兒,來,走了這麼些路你也累了,咱們到前面坐一會。」皇太極擔心海蘭珠的身子,溫聲道。
「嗯。」海蘭珠點了點頭。
「惠哥,你去將你家主子的那件玄狐大氅拿來。」皇太極將海蘭珠扶著坐下,衝著惠哥惠哥吩咐道。
「這天氣這樣暖和,幹嘛還要惠哥去拿大氅啊?」海蘭珠不解。
「你身子弱,方才走路又流了許多汗,我擔心你回頭著涼,還是拿著大氅捂上的好。」皇太極含著笑意,耐心解釋。
「你呀,簡直是把我當成瓷器一樣,就差沒有供起來了。」海蘭珠嗔道,心裡卻滿是柔軟。
皇太極也不介意,只挨著海蘭珠一道坐了下來。
「阿極,太醫說了這些日子我最好靜養。你」海蘭珠輕柔出聲,面色如常,心跳卻是一下快似一下。
「那我便在書房住下,每日裡去陪你用膳可好?」皇太極攬住她,語氣裡滿是憐惜。
「別人都說秀色可餐,我整天面對著你,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吃下去東西呢。」海蘭珠笑著,小手舉起,竟是去捏了捏皇太極的臉頰。
「怎麼,你倒是嫌棄起我這張老臉了?」皇太極虎著臉,故意做出怒氣沖沖的樣子來。
海蘭珠噗嗤一笑,良久,她止住笑意,柔聲道;「阿極,集寵於一身,便是集怨於一身。我從行宮回來的時候,就想開了。這宮裡最見不得的就是專寵,所以」
「所以,你又想著把我推給別的女人?」皇太極這下子臉色是真的陰沉了下來。
海蘭珠連忙搖了搖頭,雙手攬住皇太極的頸,柔聲道;「怎麼會呢,蘭兒才沒有那麼大度,蘭兒也希望能霸佔著你。只是現在我的身子不爭氣,我其實心裡很害怕。」
皇太極皺著眉頭,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你怕什麼?」
海蘭珠眼眸染上一絲霧氣,靜靜道;「我怕你會被別人搶去。」
「傻話。除了你,還有誰能搶走我?」皇太極心疼不已,卻又哭笑不得,只將她攬進懷裡。
「阿極,我把我心裡的小心思都告訴你好不好?」海蘭珠回抱住皇太極的腰身,輕聲細語。
「你有什麼小心思?」皇太極好笑道。
「蘭兒不能侍寢,既不忍你沒人服侍,又怕你會被別的女人搶走。所以思來想去,蘭兒只希望你能和一個真心對我,也真心對你的人在一起。」
皇太極聞言,輕歎一聲;「你是要我去麟趾宮嗎?」
海蘭珠笑了,她抽出身子迎上皇太極的視線,眼底滿是真摯,又帶著一抹狡黠;「你瞧,你也知道貴妃姐姐是真心對我們的是不是?」
皇太極轉開視線,淡淡道;「娜木鍾這個人是不壞,放眼後宮,也只有她不曾起過害你的心思。」
「那,在蘭兒需要靜養的這段日子裡,你多去麟趾宮走動一番可好?」海蘭珠軟語相求。
「蘭兒,即使娜木鍾她未曾虧待過你,但你也不必如此大度。無論是位份,還是其他的東西,我都未曾薄過她,你又何苦這樣委屈自己?還是你不相信我,以為就這短短的一段日子我都受不了要去找別的女人?」皇太極濃眉擰成了一個結,不快道。
「不,不是的。」海蘭珠依然摟著他的頸,輕柔出聲;「你別生氣呀,我話還沒有說完。除了麟趾宮以外,無論你去哪裡我都要吃醋。即使是清寧宮和永福宮也不行。同為女人,尤其對一個至情至性的女人來說,我知道什麼才最重要。不是位份,也不是榮華富貴。所以,我不忍心自己吃肉,卻連口湯都不分給她。阿極,你能明白嗎?」
「你就不怕我愛上她?」皇太極聲音依然沉悶。
海蘭珠笑的眉眼彎彎,靠近了他的身子,柔聲道;「你的心在我這裡,誰都偷不去。至於你這具身子嘛,我才不稀罕。」說完,海蘭珠面色一紅,低下了頭去。
「你呀,」皇太極搖了搖頭,無奈道;「就是被我寵壞了。」
更深露重,夜月淒涼。
海蘭珠著一件寢衣,靜靜的站在窗前,目光卻是望著麟趾宮的方向,默默出神。
「主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休息?」卻是惠哥走了過來,將一件披風為海蘭珠披在了肩上。
海蘭珠轉過身子,輕言;「今夜不是伊哈娜當值嗎?你怎麼來了?」
惠哥知只道;「奴婢不放心,就來看看。這不,果然看到您大半夜的不睡覺。」
海蘭珠笑了。「主子,您這又是何苦?您現在正是需要皇上的時候,怎麼還偏偏將皇上推到了麟趾宮去?」惠哥瞧著海蘭珠蒼白的容顏,那眼底的淒苦卻躲不過自己的眼睛。她不由得是即
心疼,又生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海蘭珠只淡淡笑了笑,緩緩開口;「我也是沒辦法啊。我只希望娜木鍾可以作為皇上的紅顏知己,等我不在了,還有一個人可以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讓他不要那麼難過。」
一句話說的卻是讓惠哥的眼圈紅了起來。她輕歎一聲,將海蘭珠扶到椅上坐下,低語道;「所以,您想讓皇上與貴妃娘娘多一些相處的日子,好令皇上的心從您這分一些去麟趾宮?」
海蘭珠眼眸清亮,她笑著道;「惠哥,還是你理解我呢。」
「奴婢長這麼大,可就沒見過像你這樣死心眼的主子。」惠哥眼眶裡佈滿了淚水,卻是氣沖沖的語氣。
「好惠哥,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海蘭珠唇角依然噙著笑意,為她拭去腮邊的淚珠,柔聲道;「你別為我不平,其實我心裡,巴不得皇上可以愛上貴妃。因為,我那樣瞭解他,就像瞭解我自己一樣。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肯定也不能獨活。反之,等我走了,我簡直不敢想像他會傷心成什麼樣子。」海蘭珠說到這裡,一顆顆滾圓碩大的淚珠卻終是忍不住從眼睛裡爭先恐後的落了下來。
「可是,我不能獨活沒關係,但他必須要好好的活下去。大清需要他,千千萬萬的子民需要他。而他的生平志願,都還沒有完成,他的野心與抱負,我沒法子幫他,卻也不能再去做他的絆腳石。他這一輩子,注定是要做大事的。我真怕,我怕他為了我會一蹶不振。所以,他身邊一定要有一個識大體,知進退,聰慧懂事的人才行。如果,他能愛上這個人,我願意現在就死,惠哥,只要他能愛上娜木鐘,就讓我死後進地獄也沒關係。」海蘭珠嗚咽著,再也撐不住,只似要將一生的淚水都哭出來。
「主子,您這樣的愛皇上,為什麼長生天要如此的捉弄你們。」惠哥跪在海蘭珠身邊,也是淚如雨下。
「惠哥,我心裡好難過,我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心裡就痛的快要死掉。可我沒辦法,我沒法子,惠哥,我這裡很疼,很疼。」海蘭珠以手指心,悲泣不已。
「主子」惠哥抱住海蘭珠,主僕倆淚雨滂沱。
數日後。
「蘭兒,這些日子你究竟有沒有好好吃藥?怎地臉色如此差?」皇太極瞅著海蘭珠慘白的臉色,只覺自己一顆心被人緊緊地握在手心裡,讓他每一口呼吸,都是痛的。
「每天的藥我都喝的一乾二淨,你別擔心,我這樣是不是很像病西施啊?」海蘭珠笑意盈盈,面色雖是憔悴不已,但一雙眼睛卻仍是柔軟溫柔,令人看著忍不住便要沉溺進去。
皇太極卻不理會她的玩笑,只衝著惠哥低吼道;「快去將宮裡的御醫全部給朕找來!」
「別」海蘭珠慌了,支起身子一把拉住皇太極的胳膊,強笑道;「都是老毛病了,再說喬大夫的藥我也一直吃著呢。不要請太醫了,我可不想見那些糟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