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眼眸陰鬱,只緊緊盯著海蘭珠。令她的心,一陣陣的發虛。
海蘭珠壓住心頭的慌亂,軟語相求;「蘭兒真的不想看太醫,看了這麼多年,早都看夠了。許是這些天天氣不好,等開春了我的身子肯定就會一天天的好起來。」
皇太極轉過身子,凝視著惠哥冷然開口道;「你還愣著做什麼?是想讓朕再說一遍嗎?」
惠哥身子一震,行了一禮隨即匆匆腿下。
「阿極」海蘭珠還想說什麼,卻被皇太極厲聲打斷;「好了!一切等太醫來了再說。」
海蘭珠急的淚意瑩然,皇太極瞧著心生不忍,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將她抱在懷裡溫聲道;「蘭兒,別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但你的身子我一絲都不能馬虎。聽話,就讓太醫來看看,把個平安脈就好。嗯?」
海蘭珠焦急不已,當下又把喬大夫給搬了出來;「阿極,我不想看宮裡的太醫,你幫我把喬大夫找來好不好?蘭兒只願讓他瞧。」
皇太極眉頭微皺;「又說傻話,當初不也是你求著讓我放了他?現在你又讓我上哪找去?」
海蘭珠急的快要哭出來,皇太極憐惜不已,柔聲安慰道;「只不過讓太醫來把把脈,沒事的,別怕。」
海蘭珠沒有法子,雙眸怔怔的望著關雎宮的大門,她在等著太醫,等著太醫在她最愛的男人面前,宣判她的死期。
太殘忍了,無論是對皇太極,還是對她自己,都是如此的令人難以接受。
她顫抖著身子,面容上褪去了最後一絲血色,皇太極發覺到她的不適,只攬緊了她,眼底滿是憂色,語氣卻飽含著溫柔,他輕聲道;「蘭兒,你先合上眼睛寐一會,等太醫來了我在喊你。」
「不,我沒事。」海蘭珠只覺自己的上下唇都在哆嗦著,全身竟似被浸在冰水中一般,牙關都不由自主的打起顫來。
她害怕,那樣害怕。她不怕死,卻怕眼前的這個男人知曉自己的秘密。他會受不了的,他一定會受不了。
「阿極,蘭兒求你好不好,蘭兒真的不想看太醫。」海蘭珠淚意迷茫,雙手緊緊的抓住皇太極的衣袖。
皇太極濃眉緊皺,他一手輕撫著海蘭珠後背,徐徐出聲道;「蘭兒,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願看太醫?」
海蘭珠眼眸一滯,皇太極深邃的眼睛裡蘊含著許許多多令她看不懂的東西,她垂下頭,不敢直視,只低聲道;「喬大夫的藥我都吃慣了,看了太醫他們又會給我開些新藥,我吃不慣」
「蘭兒,咱們風風雨雨這麼多年,你若有什麼事,一定不能瞞著我知道嗎?」皇太極早已看出她的反常,心裡甚是不安,面上卻只是溫聲勸慰。
海蘭珠抬起一雙盈盈美眸,只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皇上吉祥,娘娘吉祥!」惠哥領著三位太醫,匆匆而來。
「好了,你們快給娘娘把脈吧。」皇太極站起身,走到桌邊坐下。
「娘娘,請將您的手伸出,老臣方能把脈。」為首的宋太醫見海蘭珠久久沒有動靜,躬著身子恭恭敬敬的出聲。
海蘭珠瞅著皇太極,卻見他面色深沉,讓人瞧不出喜怒,唯有那緊握的拳頭,散發出一抹不為人知的緊張與擔憂來。
「蘭兒」男人的聲音低沉,卻隱含著不容抗拒的威勢。
事到如今,海蘭珠輕輕閉上眼眸,認命般的伸出手來,惠哥連忙上前,在她的手腕處附上輕紗,宋太醫跪在地上,細細診了起來。
一時間,關雎宮鴉雀無聲。
皇太極雙眸炯炯,緊緊盯著宋太醫的神色,連他面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也未曾放過。
良久,宋太醫額上早已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心裡卻是百感交集,惶恐到了極點。宸妃的身子,早已是強弩之末,依他的醫術,定是無法救治。可如今,他要如何去告訴皇上?依著皇上對宸妃的寵愛程度,他若是救不活宸妃,豈不是要全家陪葬?
想到此節,宋太醫生生打了個寒戰,後背上的衣服濕了個透兒。
「說!宸妃的身子究竟如何?」皇太極瞧他的樣子,只覺五內俱焚,豁然站了起來。
一切都似是做了一個夢。
太醫早已離開了關雎宮,惠哥也是悄悄退了下去。
屋子裡,只餘他們二人。
「阿極,你這下可以放心了吧?我都說了是老毛病,你還非要興師動眾的將宮裡的太醫都叫了過來。」海蘭珠依在皇太極的懷裡,面色卻是和緩了不少,眼底也是安定了下來。
方纔,與她所料不同的是,宋太醫卻只說她是宿疾,加之身子本身就弱,還是那些老話,要好好調養之類。皇太極心頭不滿,又不放心,竟將宮裡所有的太醫都招了過來輪番的為海蘭珠診脈。
結果,每一位太醫說的話都與宋太醫不謀而合。皇太極無法,只得讓他們好好為海蘭珠調理身子。自己待人走後,卻只是將海蘭珠緊緊的攬在懷裡,一言不發。
「阿極,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海蘭珠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陣子,卻都不見皇太極出聲,不由得握住他的手,輕聲詢問。
「沒事。蘭兒,往後聽太醫的囑咐,要好好調理身子知道嗎?」
「我知道。」海蘭珠笑著出聲,只覺心裡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她其實早該想到,宮裡的太醫又怎會說出實情?礙於皇太極的威勢,他們怎麼也不敢說出自己時日無多的話來。倒是她多慮了。
「阿極,我會好好養著身子。你也要答應我,也要將你自個的身子養好。你雖然比我大了十六歲,可是我要讓你走在我的後面。」
皇太極不悅道;」說什麼傻話?你既然知道我比你大了十六歲,我又怎麼可能走在你之後?」
「我不管。」海蘭珠抱住他的腰身,忍住眼眸中的淚水,一字字道;「阿極,你答應我,等我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在你的懷裡合上眼睛,你一定要陪在我身邊,不然我會害怕的。」
一句話說完,一行清淚落了下來.
「好,我答應你,我會呵護你一輩子,走在你之後。等到了那一天,蘭兒你也不必害怕,我定是會將手頭的事處理完畢,便去找你。」
海蘭珠怔怔出神,只聽得肝腸寸斷。
「貴妃娘娘吉祥!」惠哥瞧見娜木鐘,連忙躬身行禮。
娜木鍾親自扶起了她,溫聲道;「你家主子這段日子身子好些沒有?」
惠哥眼眸黯淡,只搖了搖頭。
「太醫怎麼說?我聽聞,皇上也是著急的不得了。」娜木鐘面帶憂色。
「太醫只說主子是宿疾,除了好好調養外,別無他法。」
娜木鍾輕聲歎息,徐徐出聲;「我進去看看她。」
關雎宮。
海蘭珠睡在床上,面色竟是隱隱的發青,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直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
娜木鍾瞧著瞧著便是心中一酸,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她輕手輕腳的走近,試圖將海蘭珠擱在錦被外的胳膊拿進被子裡去,不料稍一動彈,海蘭珠便睜開了眼睛。
「姐姐?」海蘭珠輕輕出聲。
娜木鍾轉過頭去,連忙拭去腮邊的淚水,強笑道;「瞧我,一來便將你吵醒了。」
海蘭珠虛弱的笑了笑,開口道;「姐姐,您現在有了身子,往後還是不要來看我了,免得將我的病氣過給了胎兒,不吉利的。」
娜木鍾聞言,更是心痛不已,她坐在海蘭珠床邊,握住她的手,嗔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今兒個來,就是要告訴你,待我腹中的孩子出生,咱們一塊兒做它的額娘。咱們一起照顧它,看著它長大成人。等咱們百年之後,就讓這個孩子為咱們送終。可好?」
海蘭珠心中滿是感動,面對娜木鍾一片的好意,她無法拒絕。
「好。」她輕笑出聲。
娜木鍾鬆了口氣,壓住喉間的哽咽,也笑著道;「那你便快快好起來,不然待孩子出世後,你還總是懶怠的睡在床上,看孩子笑不笑話你。」
二人說笑了一會兒,海蘭珠只覺精神好了不少,她支起身子,拉著娜木鐘的手說道;「姐姐,煩你幫我去叫一聲惠哥,讓她來幫我梳洗一下。皇上馬上要下朝了,我這個樣子只會讓他心裡不好受。」
娜木鍾笑著,只是挽起了自己的衣袖,柔聲道;「也別喊惠哥了,就讓我來吧。」
「這怎麼行?你還懷著身子」
「好了,今天就讓你瞧瞧姐姐的巧手。」娜木鍾不以為意,笑著打斷了海蘭珠的話,當即從梳妝桌上拿來了胭脂水粉類的東西,細細的為海蘭珠妝扮起來。
「蘭兒,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遇見是什麼時候嗎?」娜木鍾一面為海蘭珠梳著髮髻,一面輕聲道。
「是在御花園嗎?」海蘭珠回憶起當年的事情,臉含笑意。「是啊,那時候我剛帶著族人歸降,我進宮去給如今的皇后娘娘請安,不巧
碰見了皇上,更不想遇見了你。」娜木鍾也是微笑著,手勢輕柔地為海蘭珠梳了一個精緻的倆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