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不要臉的東西！
父親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然後說：
「要走了是吧？我知道你呆不住這家裡。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給你媽辦喪事都沒錢。車票買好了沒？身上還有沒有錢？沒有的話，把剩下的那幾百塊錢拿去吧。你弟弟的生活費，我再另外想辦法。」
我一聽到這個「走」字，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心酸。這就是我的父親。在他心裡，從來沒把我當成這個家裡的一分子。他腦袋裡面有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認為女兒終究是別人家的人，兒子媳婦才是自己家的人。要說他對我完全沒有愛，那也是不對的。此時此刻，他就表現了一些偉大的父愛。
也許，從他要我嫁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把我當成這個家裡的一分子了。而在我忤逆他的意思，令他顏面掃地後，他更是從心底裡拒絕我這個女兒了。
幾乎淚水就要從眼眶裡滑落。我用了最大的努力收回去淚水，然後說：
「爹，你再找個女人過日子吧。我跟劉寡婦說了，她願意和你一起過日子。」
父親猛地抬起頭來，瞪著我，那裡面有疑惑，有驚訝，最後是憤怒。他大聲咆哮起來：
「你說什麼？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媽媽才剛剛下葬，你就要我去和別的女人過日子？這傳出去，我這張臉還要不要？」
我被父親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原來心中的美好願望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委屈和怨恨。我嘲笑自己，管這麼多幹什麼？就算這個家不成為家，與自己又有何干呢？
我轉身就走。父親還在後面咆哮：「滾！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我忽然就失去了控制，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動著我，推動著我去反擊，去發洩。
「夠了！」我忽然大叫，轉回頭去，憤怒地逼視著這個男人，我的父親，「我不要臉，這些年來你對我就說一句話，說我不要臉，說我丟盡了家裡的臉！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到底犯了什麼罪！我喜歡的人，你不許我嫁，硬逼著我嫁給別人。我跳塘自殺，是誰救了我，你不知道嗎！
「你逼著我的男人去賺錢，去為你建造房子。他死了，他是被你逼死的！他是被你逼死的！
「我不要臉！你很有臉？我還親眼看到你和劉寡婦在後山坳裡野合。你背著媽媽，和劉寡婦偷情！別以為人家不知道這事情。哼，你有臉，你怎麼有臉！你有什麼臉！」
我歇斯底里，口不擇言，拼盡全身力氣，似乎到了瘋狂的邊緣。
哈哈！我的父親！被我揭穿了老底！此刻，他渾身顫抖，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臉上是冷冷的笑意，應該還有隱隱的輕蔑。我們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像兩個生死決鬥的敵人，對峙著。
「你、你給我滾！」父親怒吼一聲，接著是劇烈的咳嗽，一時竟然緩不過氣來。
這是兩個弟弟從外面回來了。他們應該是聽到了我和父親的爭吵，急急忙忙衝進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兩個弟弟追出來，問我到哪裡去。我流著淚水說我要走了，你們在家裡要好好的，你要幫爹多幹活，你要努力讀書。考上大學，我自然會供你的。
「姐姐——」兩個弟弟竟然流下淚來，而且破天荒地喊了我一聲姐姐。
我愈加悲苦。從懂事起，他們就沒叫過我姐姐了，經常喊我的小名或諢名。這一聲姐姐，已經隔了十幾年！
我抽泣著，一時間無法平靜自己的情緒。然後我轉身走了，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