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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覆亡 文 / 東暉

    是鬼皇急切於一統裂淵鬼國的渴望把鬼相的滿腹心智都轉作了急功近利的迫不及待,幻煌靈術的效用沁入了鬼相的心底,鬼相卻懵然不知。而鬼相正如裂淵王所說,他本就是個老奸巨猾的佞臣,出些鬼主意布禍行害倒是行家裡手,卻缺少謀國延祚的智慧韜略,偏偏鬼皇也是個自以為明睿聰慧,實則愚頑拙劣的心智,這一下子倒愈加的倒行逆施起來。

    可笑的是,就是鬼皇這種唯我獨尊,目空一切的心態,卻也正是鬼相誘導灌輸的。

    按說血泉並不是沒有曉事之魂,不過天靈鬼將心懷異志,索性不聞不問,鬼相又是蒙上威下,獨斷專行的做派,其他一眾鬼將,連地靈鬼將慕容衍在內,也只做了聽命而動的木偶。

    也正是被鬼皇的影響,看似是自己一再對鬼皇明諫暗示,最終換來了征討裂淵鬼國的決定,可實際上,正是鬼皇自己的意念促使他進行了諫勸。

    恰是鬼相作繭自縛,經年累月淤積而下,終於在今天釀成苦果。

    三萬鬼軍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就這樣冒然發起了對裂淵鬼國的侵略,初時倒把裂淵王唬住了,這才有了昨夜接戰探敵,未作全力迎擊的舉動。待發現對方竟是犯下了這般匪夷所思的可笑錯誤之後,今夜便再不客氣,一戰之下,盡滅血泉厲魂鬼卒之軍,甚至還有了遊戲般捉對斬將之舉。

    直至鬼皇魔功消弭,靈力為之一清,鬼相這才察覺就裡,如今大敗虧輸,百年謀劃一朝俱作畫餅,怎不由得心內痛悔若死,忽而想仰天孤愴悲鳴大笑,忽而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大罵自己愚蠢!

    愚蠢的代價是沉重的,好像是上天有意安排,大力將軍在這裡的橫空出世幾乎把血泉的最後一絲希望徹底澆滅。

    好在,那破釜沉舟的最後一招仍然還是有成功的可能的,總算神智的蒙蔽並沒有變成真正的豬腦子。

    鬼相做出苦笑的表情,向鬼皇的身邊走了過去,一步一頓,顫顫巍巍,好像是深受打擊的頹靡之狀。

    「誰能想到,虻山大力將軍,卻在死後成了裂淵鬼國的守護神?天意不公,時乖命舛。」

    鬼相的話使鬼皇更加怒不可遏:「老梟可恨!你不是說孤天下無敵,裂淵國不足為道的嗎?」

    那是你這麼想的,而你的想法又影響了我,結果就變成了我對你說的。鬼相心裡想著,這是個因果相輔的結論,說起來繁複,而他也不想給鬼皇留下出言頂撞的印象,尤其是在這個大勢已去,全軍覆沒的時刻。

    「不,即便沒有我在,你們的覆滅也是毫無疑問的,這是古神庇佑的土地,不是你們這些孽魂小鬼所能染指的地方。」大力將軍淡淡的說道,鐵矛逼在鬼皇面前沒有任何顫動,目光卻陡然一掃,看在鬼相臉上。

    被這湛然若神的目光所懾,鬼相心裡一突,竟不敢再舉步,而是很乖覺的停在了距離鬼皇丈許的地方,肩頭的三頭鷂鷹更是咕嚕嚕的垂下了腦袋。

    「和虻山往來數次,一向只聞大力將軍的名兒,卻一直緣慳一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鬼相像是很友好的攀談起來,卻沒有理會橫眉豎目的鬼皇。

    大力將軍揚了揚眉毛:「是的,那時候虻山與你們結盟,可都是千里和茹丹一力操持,我一向不喜歡你們這些厲鬼,你們的歸宿是陰曹地府,而不是人間世界。」

    「陰曹地府?這裡不就是嗎?」

    大力將軍看了鬼相一眼:「奉勸你省些口舌之辯,我現在沒有殺你們,是為了等待可以發落你們的人來,順便再告訴你,如果你是打算和這位正被我鐵矛所指的偽帝聯手,那麼我可以保證,在你稍有異動之前,你的鬼皇陛下將會被我刺穿腦顱。」

    這應該是威脅,可大力將軍說起來就像是稀鬆平常的既定之事一樣,鬼相笑了起來,雖然這個笑容透著無奈的意味:「強如大力將軍,也會忌憚老奴和陛下聯手麼?」

    「我不像你們那麼自大,你們聯手我當然抵敵不過,所以我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自大的反諷像是一記重拳打在鬼相臉上,使他的笑容凝滯了片刻。

    「啊,就算聯手也不怕,因為我也在。」裂淵王的聲音從大力將軍身後傳來,當看到裂淵王出現的身影,鬼相幽黑眼眶中閃過一絲晶亮。

    「真是抱歉,本來是說我們分別對付他們的,結果被那些小傢伙們耽擱了一會兒,所以來遲了。」裂淵王笑瞇瞇的走到近前,一手一個提著兩個人身,往地上一拋,一個灰胄白面,一個紅甲赤須,正是風靈和火靈兩大鬼將,蜷縮著身子,微微抽搐,萎頓不堪。

    「這用火的狡猾,賴在幾百個小鬼裡跟我玩捉迷藏,我就費了點時間把那幾百個小鬼都清光了,他也沒跑掉,哈哈。還有這個使風的,看情形不對就想逃,張大俠不擅長抓隱身遁跡的,還是我順手一併捉了來。」裂淵王口若懸河,興致極高,看來剛才的遊戲令他大為開懷,「老溫那兒打發了性兒,不讓我插手,哦,你那徒弟真不錯,硬是滅了那個小女鬼兒。」

    完了,完了,除了沒來的天靈還有已成必敗之勢的地靈,其餘鬼將一個不剩了,鬼皇心下氣苦,眼神遠遠看向了戰場,只看到邊隅一角一片霞光籠罩,隱有交斗之聲;其他地段皆已風平浪靜,顯然曾經氣勢恢宏的厲魂鬼卒大軍已是損失殆盡,而白霧氣團般飄渺的靈軍魂兵正在向這裡靠攏,好像望之無垠的白茫茫雪原一般。

    大力將軍當然知道靈風的戰績,嘴角微笑,口中卻道:「照澄兄,幸不辱命,兩獠盡在指掌,如何處置?」

    「你捉住了一個,可另一個我還沒捉住呢,這老閹貨還是交給我吧。」裂淵王摩拳擦掌,竟是逕自向鬼相走了過去。

    還沒玩夠呢,大力將軍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便擾了裂淵王的性子,看著裂淵王手上紫氣氤氳,大喇喇抓向了鬼相。

    「既是裂淵王陛下親施懲戒,老奴又怎敢負身抗命?」鬼相畏縮的側過了身子,接下來的話卻透著意味深長,「莫如老奴將功折過,也算是稍減罪愆罷!」

    話音未落,鬼相身形一轉,竟是迅捷無倫的飄閃開去,裂淵王暗笑,跑?這時候還能跑得了嗎?

    大力將軍卻猛覺有異,鬼相不偏不倚,卻是直衝鬼皇所在而來,果然是打的和鬼皇聯手的主意,鐵矛早出。

    雖然說有絕對把握先誅鬼皇於矛下,但裂淵王尚未處置,總不能貿然殺之,大力將軍卻是預機在先,鐵矛擦著鬼皇面門而過,擊向了附身而至的鬼相,要將他逼開,鬼皇不明所以,駭然作色,竟嚇的叫出聲來。

    鬼相一彈身,讓過了鐵矛罡力,手則已經搭在了鬼皇金盔之上。

    「老梟你……」鬼皇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金盔突然爆裂,而鬼相的手直穿而下,插入了他的頭頂天靈。

    竟然是鬼相親手殺了鬼皇?這一驚變卻只不過令裂淵王稍稍一怔,他還是向鬼相逼了過去。老閹貨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裂淵王太瞭解鬼相了,管你做出什麼駭人聽聞的舉動,將你擒在手中,總之不讓你稱心如意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什麼將功折過,稍減罪愆云云,裂淵王只當他是放屁。

    同樣絲毫不慢的還有大力將軍,鐵矛毫不遲延的裹住了鬼相的身形。

    大力將挾勢在前,裂淵王進逼於後,這兩大高手同時施加的濃烈罡風已經使鬼相感到了氣流不暢,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威壓下脫身而走,除了……

    鬼皇金光熠熠的雙眸已然暗淡,甚至翻起了白眼,原也算得英俊的臉龐此際猙獰扭曲,一道詭異的黑煙好像細長游滑的靈蛇,從鬼皇的頂門天靈中順著鬼相插入的手腕蜿蜒直上,而鬼相的身體也隨著黑煙的穿繞驟然縮小,須臾之間,便與黑煙混為一體,彼此交纏,變成了一團氣蘊紛紜的黑色圓球。

    大力將軍一矛刺空,裂淵王欺身方近,紫光卻也只撲過了一陣虛無,兩個人齊齊啊了一聲,就看到那只三頭鷂鷹眼中紅光大長,鷹爪將黑色圓球攫住,似乎是被強力吸引,嗖的一下,黑色圓球便以快的無以復加的速度,連三頭鷂鷹一起,向冥晶神殿激射而去。

    「昂!」大力將軍的沉喝方起,罡力形成的旋風與黑色圓球只差毫釐,卻終究相追未及。

    「是鬼皇死後的鬼靈,被冥靈玄晶吸納了過去,太快了,我們趕不上的。」裂淵王倒是知曉就裡,拉住了大力將軍不依不饒欲待飛縱緊隨的身形。

    匡,鬼皇失去靈竅的身體直挺挺的仰天倒下,甲冑和沙地相撞,曾經不可一世的血泉之主,死去的時候竟是如此蹊蹺寥落。

    大力將軍還有些不安:「我知道是冥靈玄晶的神力,可這鬼相分明與那鬼靈攪在一起,還帶上了只三頭鬼鷂,我不認為這是他的束手待斃之舉,只怕另有陰謀。」

    「陰謀陰謀……」裂淵王頗費思量的撓了撓頭,「……這恐怕是和那老閹貨錘煉厲魂的手法有關,那時候查出他在國中的罪行時,我倒是揣摩了一番他的這種術法……待我想想……」

    「照澄不可兒戲。」大力將軍難得的數落了裂淵王一句,「有這思量的時間,先索拿了那鬼相要緊,謹防其另生變故!」

    裂淵王卻一臉古井不波的鎮定:「啊?另生變故?你是說在冥靈玄晶那裡?哈哈,熊兄勿憂,不管那老閹貨想玩什麼花樣,他要是逃到旁的地方我還擔心,可只要是去了冥靈玄晶那裡就再無可慮之處,別忘了那裡是囊神護庇的最強所在,隨他什麼邪祟,能蓋得過囊神去?話說回來,當真他有驅使囊神的能耐,哪輪得到我們現在大獲全勝的局面?」

    裂淵王畢竟對本國玄晶之力瞭解的更透徹,他說勿憂總多少可以放下些心來,大力將軍收起鐵矛,把目光放在了戰場上。

    有了這段時間的糾葛,戰鬥已經結束,厲魂鬼卒大軍以及從昨夜僥倖逃出的部分骸魔骨兵都在今天盡作了煙塵飛灰,一度為害世間,幾與虻山闃水鼎足而三的新興血泉鬼族就這樣迎來了覆滅的命運。這是因為鬼皇妄自尊大的愚蠢,也是因為鬼相自作自受的蒙昧,更是因為,他們惹了絕不該惹的對頭。

    裂淵鬼國是另一個世界的主宰,在他們的國境內,他們就是不可戰勝的強力存在,任何一支種族對這裡的侵略,都已注定了頭破血流、大敗虧輸的下場。

    昔年虻山千里生率眾來攻,在實力未臻大成的裂淵國面前,他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裂淵國自然難以吞併,可裂淵國也無法去侵佔其他種族的領地,虻山裂淵互不相犯的共處之約其實不過是惠而不費的順水推舟,不過他倒很有興趣看看,與裂淵鬼國系出一源的血泉鬼族能否給他帶來什麼意料之外的驚喜,算不得什麼借刀殺人之計,勉強可以看作是驅虎吞狼的小小變通,鬼皇和鬼相自以為得計的在背後對千里騏驥侃侃而談,一派指點江山的情狀,到頭來,愁慘慘全軍盡覆,哀慼慼舉族淪喪,倒成了天下的笑柄奇談。

    「正好甕中捉鱉。」裂淵王看向瑩沙城後光彩斑斕的冥晶神殿,不以為意的笑道,護國靈軍大都站在了附近,靈風和張琰也一前一後,來到了大力將軍身旁。

    「定通大師還在……」張琰回頭看了一眼,小聲提醒,「……他不讓我們插手。」

    「老溫這和尚,難得的犯了執拗性子,由得他,反正吃不了虧。」裂淵王揮揮手,這時又有幾個看起來好像是頂盔貫甲的朦幻身形上前稟報,他們都是護國靈軍的將領。

    裂淵王一指地上的風靈火靈二將:「拿下,待捉了老閹貨一齊明正典刑。還有些事情要辦,得看看上頭那個一直不動的賽倫部族打的是什麼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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