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中國人雖然沒有什麼宗教信仰,可是一直遵奉孔子的儒家學說的,你信的,都是儒家的思想。」
「儒家講究入世,道家講究出世。我看你像是道家。」
「不,我本質上還是儒家。我就是想過好我這兒一輩子,想幹出點兒成績,不想白白浪費掉我這兒一輩子,不辜負咱爹媽叫我來世上走一遭,我才選擇獨身的。」
「結婚也不一定沒有成就。你看,居里夫人不就是個大科學家嗎?」
「人與人不一樣,你看吳儀就是單身。在中國這樣的環境中,結了婚就會身不由己。所以,我不結婚,我要讓我的生命活出意義,雖然這些意義說不定到那一天也會變成虛無。」
「你很奇怪,思想自相矛盾。」
「不矛盾,這些東西我認為在我心裡是和諧統一的。」
「你一會兒認為佛教是對的,一會兒又要有一番作為,不是自相矛盾,是啥?」
「不矛盾。我把人生分為幾個層次:第一層,從個人的本體看,忙忙碌碌的,不管你是農民、公務員、教師,還是科學家、藝術家、明星,所作所為都是真實的,對本人來說,都是有意義的。人生的第一個層次,就是實現你個人所認為的人生價值,滿足動物最原始的本能,也就是生存的需要。活在這個層次的人,縱使你活著的時候,不管你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亭台樓閣,或是流浪街頭,風餐露宿,死後,都一樣也就灰飛煙滅,在地球上只留下一個墳堆而已。比如那些巨商富賈們拚命賺錢,假如只為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那麼他掙多少錢,也不過是個有錢人;那些高官顯貴們如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當官,對他們的現世人生來說沒有什麼意義。那些為了生活而奔波的人,也沒什麼意義。一句話,假如一個人為了滿足吃穿而活著,那麼他跟動物是一個級別,回到了最初的本能。從這方面來說,那些揮霍無度的暴發戶跟動物沒什麼區別。人生的第一個層次是動物層次。第二層,作為一個社會中的人,你的存在對國家、對民族,乃至人類有些意義,對別人有意義,實現自己的社會價值。第三個層次,那就是僅有的少數人,比如愛因斯坦、牛頓、愛迪生這些大科學家、大發明家,他們的貢獻會跟人類歷史共存亡的。其實,世上好多人都是活在第一個層次,屬於動物的那個層次,他們所做的一切沒有別的目的,只為了滿足生存的本能需要。所以,季羨林老先生說,對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來說,人生一無意義,二無價值。孔子很聰明,早就認識到了人生虛無的問題,並把這個認識滲透到他的學說中,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強調你每個人都要入世,都要結婚生子,他是想通過一代又一代地繁衍後代,通過後代的存在,去證明自己曾經的存在,努力把虛無的人生變成實際的存在,不是什麼封建思想。」
「照你說哩,我們都是動物了。」
「呵呵。你做的工作還是為人民服務的,還是有意義的。」
「有意義木意義,我自己知道,啥意義?木有一點兒意義,我覺得想我這樣出身哩人,一木錢,二木人,在政府工作就是混日子,混到最後就是個老鄉干,就是白白浪費自己的人生。老是年底總結工作時候,感覺忙碌了一年,卻木啥可總結哩。照這樣下去,到退休時候,也木啥可總結哩,你說,我這一輩子是不是也是白活了?不就是動物了?」
「沒想到,我一會兒就把你給點透了,你就頓悟了!哥,你是有慧根的!我就說,假如你現在沒有結婚,你就會知道我選擇獨身的想法兒了。」
「你說我都三十多了,重新找個工作,從頭再來,也不可能了,就這樣過吧,不死不活哩。我也想活哩有意義,可是,咋著才能活出意義?我真不知道。」
「人的一生應該怎樣度過?這個問題保爾柯察金曾經說過,其實道出了好多人的心聲。還有哈姆雷特的生存還是毀滅的苦悶,屈原的天問,都代表著自古以來人對自身價值、自身如何存在探討。我也有關於人究竟怎樣活著才有意義的想法兒。每一天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人的生命中的一個時間段,一年也是人一生中的一個時間段,一個人能有多少個一年呢?按現在活得差不多歲數的人來說,七十!對一個人來說也夠長了,可是把一個人的一生放到人類歷史長河中去看,七十年不過是短短的一瞬,放到地球、宇宙的發展史中去看,估計連一個分子的長度都佔不到。一個人的一生只能是人類發展史中的一個水分子而已。就是那麼短短的一瞬,我想,只要是來到這個世上走一遭的人,都要發出應有的光芒,就是一個水分子,只要他想發光,也有發光的機會。我不乞求長生,當然長生也有長生的意義,比如姜子牙八十歲才等到了周文王,輔佐周文王成就一代偉業,還有咱奶,活了一百歲還樂呵呵的,還不給子孫們找麻煩,那樣也好。我的願望是不管活多大歲數,都得活出自己的價值,活千年的是王八,活萬年的是烏龜,秦始皇、漢武帝都妄圖長生,結果在歷史上只留下笑柄。哪怕年紀輕輕就死去,只要在這個世上能留下點曾經來過的痕跡,像是劃過天空的流星,縱是短暫,也能向世間展現它的美。像霍去病雖然二十三歲就死了,可是卻在歷史上留下了光輝燦爛的一頁。」
「每個人都想成為大科學家、藝術家,那是不可能哩,對於普通大眾來說,一輩子普普通通的,是最常見生活狀態。可是有些人就不甘平庸,可是也偉大不起來,於是就會覺得活著木意思,茫無目的,就開始放蕩自己,隨波逐流。我想我現在走哩就是這條路,不知道自己究竟活著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