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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晚晴手中日月箭齊發,那人登時啞了。可是他這聲喊,早驚動了金營,帳中的金兀朮向裡一縮,早躲到了帳後,季晚晴一招「瞞天過海」,將大帳撞了一個大洞,可是站在他眼前的不是金兀朮,而是二十四個模樣古怪的鐵甲人。
牛楚平聽眾金兵互相對答口令。才知道前半夜和後半夜以三更鼓為界,口令由「攻城」變作「南侵」了。所以那金兵立知不對,出聲示警。
季晚晴和牛楚平被二十四個怪模怪樣的「人」包圍著。說他們是人,還不如說他們是東西來得合適,因為這些它們除了一雙眼睛,其餘各部分都包裹在鐵甲之中,前後背心各鑲了一塊護心銅鏡,走路極慢,可是點穴、擒拿、甚至刀、劍、箭矢均傷不到他們。
二十四個人也沒有什麼別的本事,只見他們十二個一組,手挽了手圍了過來。另十二個人分作四組,三人一組,分列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季晚晴心道:我武功再高,碰到銅牆鐵柵欄,也是無計可施。他向牛楚平橫擊一掌,將他高高托出陣外,自己也向上躍起。不料兩人剛剛起身,卻見四個黑乎乎的東西向他們撞來。卻是那圈外的四組鐵甲人,每一組中的兩個人將另一人扔向季晚晴和牛楚平,季晚晴和牛楚平躍得雖高,那鐵甲人自己一躍之勢加上同伴的一拋,也自不低,正好伸手可以抓住二人的腳。四個八隻手像個八腳螃蟹,張牙舞爪的,神色猙獰。
季晚晴心道:要是讓他們抓住腳,看他們的狠勁,定是至死也不放鬆的,當即使一個千斤墜,落回陣中,順手將牛楚平卻是一推,將他送出帳篷。
那四個鐵甲人一落地,便向後退,退入十二個人的包圍圈中,十二人中立刻也有四人向後退,外圍的四組人仍變作三人一組。十二人圍成的圈子,卻又小了許多。
季晚晴驚想:「這是什麼怪陣,卻是專門用來對付武林高手的。」
他的這種想法卻是沒錯,當時大宋武林人恨極了金人,金兀朮遭到武林高手的刺殺也不是一次兩次。他便著力訓練了這麼二十四個鐵甲人,合二十四人之力,要將來刺殺他的武林高手活活擠死,這次出征,卻是第一次將他們帶來。
季晚晴看他們的眼睛,在燭光中一亮一亮地,腦子中靈光一閃,心道:別處無法傷著你們,我打你們的眼睛,你們總沒有辦法了吧?
二十四個鐵甲人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因為無法以銅鐵將眼睛也罩住。
季晚晴手隨心想擊發,二十四枚日月箭射了出動。二十四甲人的眼睛猛地一涼,接著便是白茫茫地一片,眼前什麼東西也看不見了。他們大驚,怪叫著要逃開,可是他們各自身上的笨重的盔甲卻怎麼也跑不快,而且又看不到,互相絆跤,叮叮噹噹地倒了一地。
季晚晴自人群中一躍而出,剛剛出得帳篷,卻又忙向後一個翻滾,滾了回去。帳篷外,金兵密密匝匝,不知有幾千幾萬,將帳篷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季晚晴心中一涼,心道:今天還怎麼出得去?便在這時,又聽得牛楚平一聲慘吼。
牛楚平被季晚晴托出二十四鐵甲人陣,見金兀朮在不遠處指手劃腳,當即飛身向他撲去。不想金兀朮身前,躍出八個jīng赤上身的漢子,將他圍在圈子裡。牛楚平奮起神威,劍出如風,但是那八人十分壯蠻,中劍鮮血直流,竟連哼也不哼一聲,其中兩人伸手抓他的劍,竟然將他的劍在手掌中生生折斷。那八個人雖然輕重都受了傷,但牛楚平失了兵器,畢竟無力反擊,被他們推來搡去,圍觀的金兵紛紛拍手,叫好。那八個人顯是金國的摔跤好手,推搡了一會兒,大約覺玩夠了,十六隻手掌同時按在牛楚平身上。牛楚平吐出一口鮮血,大呼道:「幫主。我為國捐軀了。」
季晚晴虎目含淚,咬牙道:「你放心,我一定為你報仇。」
金兀朮原來也是金國的摔跤高手,極喜摔跤,他的身邊常年有八名摔跤好手相隨,一方面有空時可是摔跤玩樂,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衛他的安全。
那年武四霜到了上京,一舉鬥敗了他們,金兀朮後來便不再要他們保護,卻著手訓練二十四鐵甲人。那八名摔跤好手敗在武四霜的上乘武功之下,本就有些莫名其妙,又見金兀朮訓練二十四個沒頭沒腦的鐵甲從,更是不服,今天抓到一個牛楚平,更要好好地出出惡氣。牛楚平雖也傷了他們,但是氣力不繼,終於還是死於他們掌下。
季晚晴心道:「今天我不能將金兀朮抓回去,將你刺殺在劍下,也是好的。」仗劍如雄鷹展翅,凌空向金兀朮擊去。那八人見季晚晴撲來,早同時擁上,七手八腳地抓來。
摔跤之術,原是遊牧民族品定族中男兒英勇好漢的標準。所以金人族中,男孩子自出生以來,便在草原上摸爬滾打,長大了不先習字,卻是先練摔跤。若是不會摔跤,從此在族中再也抬不起頭來,也沒有姑娘會喜歡於你。
這八個人本是金人中的頂尖摔跤高手,可是摔跤技巧本是大部分靠的力量,少部分靠的經驗,手法卻是大同小異,到了季晚晴這樣的武林高手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這八人平時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驕傲慣了的,此時更想搶個頭功,他們見季晚晴人小體瘦,心道:我們八個人,擠也將你擠死了。
季晚晴見他們出手全無章法,知道他們只是些不通武功的蠻漢,將「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運在全身,搶先抓住他的那人還沒有等心裡高興一下,就一連十七八個跟頭,摔得鼻青臉腫。但是這些人不知死活,前面的摔出去了,後面的仍舊不顧一切地衝上。
季晚晴雙手左右凌空一抓,腿劃出一個半圓,立刻時又有四五人被他或扔或踢,滾了出去。他恨這些人下手狠辣,牛楚平死得慘,手下不再容情,這五六個人不是手臂骨折,就是小腿被踢斷,要不便是鼻樑骨、眉骨、下巴骨之類的被季晚晴擊碎。
金兵見他如此神勇,平時對這八個人耀武揚威本就十分不滿,竟如在草原上比武時一樣,向他歡呼起來。金兀朮大怒,道:「快上,殺了他。」
金人頭腦簡單,平時最以英雄為榜樣,聽金兀朮要合千人之力搏殺一個人,心中都有些不滿。可是金兀朮的親兵卻早已衝了過來,同時箭矢如雨。
季晚晴見他們彎弓搭箭,早脫下衣服,掄成了一個圓圈,像一面盾一樣,箭都插在衣服上。他掄著衣服向金兀朮撲去,但此時金兀朮已隨眾親兵逃入人群,金兵人數多如海洋,他也無法找尋得到。他左手舞衣為盾,右手連發日月箭,將射箭的兵士一一射倒。最後一枚卻不是she人,而是she那大纛。
兩軍對磊,大纛就同主帥一樣。只有主帥倒下,沒有大纛倒下的。那大纛綁在碗口粗的旗桿上,但是季晚晴的日月箭何等威力,小小的日月箭竟將旗桿打折,大纛落下。
便在這時,聽得金兵營中一陣大亂,四處火起,卻是岳飛見季晚晴和牛楚平久出不歸,探子又道金營大亂,忙點起三軍,前來接應。岳飛起軍之時,忽然有幾名被釋的金將獻計道:「岳將軍,要是趁夜穿了敵人的衣服,拿了金兵的旗號,混入敵營。我們去叫開營門,假稱是放歸之人,此時金營大亂,想必不會細察。到時候一齊放起火來,金兵必然大亂。」岳飛大喜,叫自己的人都穿上俘虜來的金兵的服裝,不過在頭上要扎白布條,以免在敵營中自相殘殺。
金營的人大多在圍追季晚晴,聽說有人被放回來,又確是自己認識的人,立刻開了轅門。岳飛等人混入金營,一陣亂砍亂殺。金兵找不到宋軍,卻聽得營殺聲四起,大纛又倒,立刻四散逃命。此時天色未明,金軍向四面八方逃開,金兀朮再要收集殘兵,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直到這日午時方才糾集了七八萬人馬,再向衛州來時,衛州卻已是一個空城,岳飛早已向太行山轉移了。
這日岳飛軍大勝,論功行賞,自然以季晚晴為第一。不過季晚晴心中鬱鬱不樂,卻是為自己未能從金兵手中將牛楚平救出。他將牛楚平在衛州城外的一個小山坡上葬好,立碑道:「天雲幫北堂堂主牛楚平為國捐軀處季晚晴謹立」。至此天雲幫的北堂不復存在了。
季晚晴葬完牛楚平,回到城中,岳飛正要領兵出發,見季晚晴來了,道:「兄弟,看樣子我們又要分手了。」季晚晴一愣,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轉眼沒有看到辛玉儀,心中一緊,道:「怎麼?玉儀出什麼事了?」
岳飛道:「沒有,不是辛姑娘有事。早晨你出城不久,就有人送了信來,同辛姑娘說了一會子話。辛姑娘眼圈紅紅的,將一封信交給我,道她有要事先行。要你快快趕去。」說著岳飛將手中的一封薄薄的書簡遞了過來。
季晚晴不去接信,卻道:「大哥,此去太行山,沿途可有金兵?」
岳飛道:「兄弟放心,大哥的事情不用你管了。辛姑娘的事情可能關係到大宋武林的命運,非兄弟不可。你還是快快南下的是。」
辛玉儀的信只有幾行,顯見十分匆忙,信上道:「晚晴,我娘出事了。皇甫仇率人在圍攻紅蓮會,聽說還有刀樓和什麼草原三鷹中的人。我先南下,你同岳大哥辦完軍情,也南下來接應吧。玉儀匆匆」
岳飛見他神色漸漸難看,臉色鄭重,眉心凝結,道:「兄弟,我在黃河邊已派李三準備好了船隻,你快快去吧。他日若是有緣,你我當再攜手抗金。」
季晚晴和岳飛執手緊緊握了一下,道:「我去了。大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