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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晚間,李三避開金國巡河戰艦,將季晚晴偷偷地送過黃河。到得京畿路,季晚晴就開始打聽辛十一娘和辛玉儀的下落,可是辛玉儀告訴他的紅蓮會的聯絡地點,不是已無人居住,就是有打鬥過的痕跡,竟無一處能找到人的。
季晚晴思量半天,也只能先到南京紅蓮會總舵打探消息。
他心中著急,掛念辛玉儀母女,無心吃飯睡覺,一路向南疾行。實在累了就在路邊草叢中躺上一會兒,餓了在店裡買上十幾個饅頭一大塊牛肉,當真是換馬不換人,好馬也被他累死了不知多少匹。四日後,他已經在南京的紅蓮會總舵門口了。
紅蓮會總舵是一處民宅,十分普通,外面看上去一點特別的樣子都沒有。但其實這屋子中有數十處機關暗器,不明路徑的人走進去,簡直寸步難行。
季晚晴略思索了一下,躍上屋頂,隱身在一處大樹樹蔭中向院中觀看。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紅蓮會的屋子裡,幾個帶兵器的男子正在麼五喝六地猜拳喝酒。季晚晴仔細一看,那三人竟然是孟子達的三個手下:紀匡才、賈全修和杜宜良,不由地心中暗暗有氣,心道:孟子達在衛州同我作對,你們在這裡欺侮紅蓮會。今天決計饒不過你們,要叫你們多吃點苦頭。
另外的屋子裡還隱隱有幾個人,武功比他們三人要低,似乎在巡視。
季晚晴越看越生氣,心道:這些豬狗不如的人,把一個清靜之地變作了酒館賭場,若是玉儀在此,還不知要氣成什麼樣子。正要出手去懲戒這些人,身邊一陣風起,一個灰色的身影手中還有一道劍光,向下面撲去。季晚晴大奇,心道:這人是誰?身形還很熟悉,我先看看這人的目的再說。這麼想著,他又躲入樹中,先不出手。
那人躍下樹,自窗戶中一穿入室,杜宜良大喝道:「又有送死的來了。」
紀匡才奇道:「咦,這人是個男的。」
賈全修道:「不僅是個男的,而且是個道士。」
紀匡才道:「老道,你是來救你的老情人麼?」
這三人口齒本就輕薄,又欺那道長單身一人,說話及為難聽。那灰衣道長更不答言,劍光霍霍,在這些人身子中穿插,紀匡才、賈全修和杜宜良手忙腳亂,口中兀自不停,杜宜良道:「這老道的手下還真扎。老紀,你多擔著點。」
紀匡才道:「喂喂喂,老道,你要救你的老情人,也用不著拚命呀。」
賈全修道:「看上去他的劍法好像是武當派的兩儀劍法,這老道……哎喲。」
杜宜良也同時叫道:「哎喲,紀匡才你往哪裡砍。」
紀匡才砍向老道的一刀突然歪了,砍向了杜宜良,他也叫道:「哎,不是我……」
幾個人的穴道上都是一涼,兵刃落地。那老道的劍立刻在他們幾個穴道上刺了幾劍,方才轉過身來,道:「你們現在聽著,我說什麼,你們回答什麼,要是有一個人胡說,我割掉另外兩個人的鼻子。你們聽明白了麼?」
杜宜良忍不住道:「為什麼別人胡說要割我的鼻子?」
老道道:「好,你是第一個,你另挑一個人,陪你一起割掉鼻子。」
杜宜良人一驚,剛要說話辨駁,卻又不敢,哦了一聲,旁邊的紀匡才和賈全修早噤若寒蟬,生怕一出聲就被那人點了名陪著一起割掉鼻子。
老道道:「你有義氣,不肯要人陪,那我除了你的鼻子之外,再割掉一隻耳朵也可以。你想好了麼?」說著劍光一閃,向杜宜良的耳朵削去。
杜宜良臉色煞白,叫道:「等等,道長,要是我叫他們兩個人一起割鼻子,你割去他們的鼻子後,就可以不割我的了。」
那道長想不到天下還有這樣無恥的人,忍不住笑道:「好,你的意思是叫他們代你割鼻子?還是這樣吧,你們回答一個問題,我就少割一個鼻子。」
紀匡才、杜宜良和賈全修忙不疊地點頭,生怕那道人臨時改變了主意,對他們三人來說,出賣別人,本不當一回事,只要自己不要受傷就可以了。
躲在樹上的季晚晴大奇,那老竟然是武當派的掌門人出虛道長,所以他出手以日月箭將紀匡才他們三人射倒,要看看出虛道長想幹什麼。
出虛道長道:「那好,你們老老實實地告訴我,辛十一娘到哪裡去了?」
說著劍光一閃,三人的鼻尖均是一涼,那鼻尖上的細細的汗毛已被剃去。
賈全修道:「道長不要亂來,我們說,我們說。那辛十一娘,他不服皇甫仇的勸導,叫她投降金人,她不肯,一意孤行,抵擋皇甫仇和草原三鷹,一直向北而逃。」
紀匡才馬上接口道:「不是一意孤行,是大義凜然。她也沒有向北逃,是向北暫時撤退。」
杜宜良道:「對對,辛十一娘將皇甫仇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可惜皇甫仇使了詐,叫人冒充好人,混入紅蓮會。辛十一娘上了當,才被攻破紅蓮會總舵的。」
季晚晴聽了又是一驚,皇甫仇上次在中牟救了草原三鷹,他已懷疑他與金國有勾結,想不到這次真刀真槍地成為金國的幫兇了。以皇甫仇的武功,確實是辛十一娘的大患。念及辛玉儀不知是否找到辛十一娘,是否遇到危險,心急如焚。
出虛道長道:「那冒充好人的大概正是你們三個吧?」
賈全修道:「道長神機妙算,果然不同凡響,一猜就……」說到這裡猛然覺得這馬屁不能亂拍,立刻住口,已經來不及了。杜宜良和紀匡才異口同聲地道:「道長,冒充壞蛋的正是他,與我們無干。」賈全修一言出口,想改口也來不及了,汗立刻岑岑而下。
出虛道長道:「那現在辛十一娘在何處?你們怎麼與皇甫仇聯繫?」
賈全修聽他不再追究是不是自己裝成好人混入紅蓮會的事實,心頭一鬆,忙道:「她已逃到滁州了。據說在醉翁亭附近有一場大戰。皇甫仇要我們守在這裡,將來援的英雄能除掉的除掉,打不過的騙到其它地方去,好減輕對他的壓力。想不到道長神仙下凡,一看就知道我們心術不正。皇甫仇雖然聰明,又哪裡及得上道長萬一了?」
出虛道長道:「他媽的,我要不是出家人,無色無慾,還真要被你們的這出色的祖傳神功打敗了。天下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也不知老天怎麼會生出你們這麼三個活寶。」
杜宜良道:「道長誇獎,我們的祖傳神功到了你老人家手裡,還不是一點用都沒有?沒過十幾招,就被你老人家點了穴道。」
出虛道長心道:這穴道卻是另有能人在暗中助我,不過這一點自然沒有必要同你們說,笑道:「我說你們的祖傳神功可不是武功,而是馬屁神功。若是定力稍弱的人,遇到你們的馬屁功一陣亂攻,那真是雲霧繚繞,不見天日,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輕飄飄地不知身之何置,骨頭立刻輕了三兩,連自己怎麼死法都不知道了。」
紀匡才、賈全修和杜宜良同聲道:「道長火眼睛睛,一眼就看出我們的本來面目,真神人也。像道長這樣不吃拍馬屁的人天下少有,我們甘拜下風。」
季晚晴聽他們什麼事情都能夠順口拍上去,怕再糾纏下去,沒完沒了。他在樹上,早發日月箭將那些個巡邏的人一一射倒,此時飄然入屋,道:「道長,何必再同他們絮聒?這三人是出了名的同舟共擠、往朋友兩肋上插刀和見義不為的人物,他們的馬屁神功在道長身上不過是小試牛刀。我們還是趕緊去找辛總舵主的是。」
出虛道長一見季晚晴,大喜道:「我道是哪位高人隱身在樹上,原來是你。這可太好了。咦,玉……辛姑娘呢?她怎麼沒同你在一起?」
季晚晴道:「她心急母親,自己先南下了。我一路找過來,紅蓮會的分舵被破壞殆盡,卻是一直無沒找到她的下落。」說著他將自己與辛玉儀在衛州的情況響出虛道長簡單地說了一遍,出虛道長聽得二人在衛州助岳飛大敗金兵,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道:「可惜我是個出家人,出家人慈悲為懷,不可妄動殺戒,否則……」
季晚晴道:「出家人也有降魔的手段,非常時刻,道長也不可能對天下百姓的疾苦不聞不問了,救得天下百姓那才是真正的慈悲。」
出虛道長道:「正是,老道在武當山上清宮實在坐不住了。皇甫仇這廝當真是欺我中華無人了麼?膽大包天之至。」
季晚晴心道:出虛道長不知同辛十一娘是不是早就認識,否則怎麼他早不下山,遲不下山,偏偏紅蓮會有難他就下山了?那次在華山之頂,他看辛玉儀的眼神就有點不對,好像是看一個極親的親人的眼神,難道……他隨即又否定了自己,心道:這不可能,天下哪有那麼多的巧事?嘴上道:「道長,你看這三個人……」
出虛道長道:「這三個人殺了污我的劍,讓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