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給她了。」祝珊珊一溜兒小跑抄近路返回時,她笑的很可愛,就見龍炎洛善意地笑笑,他取出一盒桂花糖,全部給了他的小皇妃,小孩子滿意的去吃糖了。龍炎洛卻一改笑容,目光幽深望向遠行的車隊,他在心中說道,末卿,我來了。
南空江北,坐落著一處落英繽紛的宅邸,兩隻活靈活現的鎏金獅子,十分踏實的蹲在宅門兩側,九節門欄象徵著宅邸主人尊貴的皇族身份,門前此刻早已候著不下二十人,正在遙遙等待那越來越近的喧鬧車隊。
「你,你,還有你,」雅王斜睨了一眼,隨意指向站在門口的家丁,他道,「你們把囚車中穿著金縷衣的女人帶去梳洗一番。」因為本王今夜要好好享用,這是殷慕容內心的獨白。
下人中被叫到的人迅速反應,逕直走向籠子的最後方,沒有被叫到的人,只能在原地等候。
藍末手腳冰冷,她率先走出籠子,這一路雖然有些顛簸,但好歹能夠讓她靜靜地想一些瑣碎的事情。
她能夠分辨出這枚扇墜的真假,於是將它藏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好好保管。
藍末由著雅王府的婢女帶路,然而無暇顧及沿路堪比後唐百草園的繁花似錦。當帶路的婢女突然駐足在一處門拱前時,藍末才開始細看頭上方的牌匾。
雅蘭中閣。藍末在心中默念。
枯黃的樹影掩映在一方碧水之中,整齊的假石和盛滿睡蓮的水缸交錯雜陳,恰似一盤殺得正酣的黑白棋子。再觀中閣院裡,幾根長長的竹竿架上,爬滿了淡紫色的花籐,稠密的綠葉襯著紫色的花朵,嬌嫩,鮮艷,遠遠望去,好像一匹絢麗的綵緞.
容納了春夏秋冬四處景致的絕美中閣,竟是讓藍末一時忘記了她的計劃,西蜀的皇族還真是好命,如此生活,也能了無遺憾了吧。
「怎麼,看傻了。」殷慕容早已從假山另一處的小橋走來,「以後這就是你的居所,缺什麼跟夏至說。」
藍末面色蒼白,她沒有開口應答,倒是身邊的那個喚作夏至的丫頭適時跪下,「夏至從此伺候小主起居。」
「你先起來吧。」藍末點了點頭,「我四處走走,你不必跟來了。「
夏至本就伶俐,聽得藍末如此說,心中也明白八分,她輕聲回道,「小主第一次來府邸,許是不認識路,不如讓夏至來幫小主帶路。」
「也好,萬一迷路了,有人送回來,也是好的。」藍末眼觀鼻鼻觀心,也沒有回頭看半跪在地上的夏至,她並不是要立威,她只是不喜有人總是跟著她罷了。
於是,當藍末稍加運內力遊走在宛若迷宮的其他中閣之時,身後緊跟而行的夏至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了。
「小……小主,能不能慢點。」夏至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用手扶向腰間,那裡揪著痛,再用力一些,怕是只能躺著喘了。
「好的,我慢些。」藍末腳程沒有慢,她只是放慢了動作,就見那如蝴蝶蜜蜂般的其他中閣小主,已經聞著火藥味兒湊了上來。
有幾個一看就是年長的,皮相略輸給其他中閣的小主,她們手中搖著羽毛香扇,掩面輕笑道,「這位定是王爺新尋來的佳人,你們看她多能耐,一來府中,就開始整夏至丫頭了。「
「可不是,你看她那狐媚子樣兒,定是玩遍了十八般技藝,才誘得王爺領她回來。」這就是四大國人民唯一共通的地方,八卦,八人的奇事,情事,糗事。
藍末除了驚歎西蜀五皇子的後宮堪比皇宮,剩下的就是對這毫不設防的王府結構了。
「看來不是眾矢之的,果然是有好處的。」藍末自言自語道,再回望時,那些愛聊人短處的大齡婦女,早已遠去,再看一隻緊緊相隨的夏至,已經被她甩的遠遠的。
殷慕容,因母親地位低而從不受到皇帝的重視,所以皇帝雖給他封了王位,也是徒勞,加上殷慕容本身也是咎由自取,除了滿花坊就是滿花坊,再不然就是眼前這處玩膩了的後宮。
藍末想到此,不由搖搖頭,與其在這操心人家閒事耗費時光,還不如趕緊出了王府才是正道。
疾步行走難免會撞到沿路的花花草草,更不要說,一個步伐匆匆端著盤子的下人。
藍末本不當回事兒,要繼續前行,那被撞的下人,卻是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角。
「女俠!」
「拖油瓶?」
藍末看到江煜城一身家丁裝時,她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你怎麼在這裡?你還活著!」
「原來你心中一直叫我拖油瓶啊。唉……「江煜城年歲跟藍末相仿,卻是滿目愁容,猶如過了半個世紀。
「這不是重點,那日是你救了我,後來出什麼事了!」藍末微微皺眉,她停下腳步,見四下無人,拉著江煜城躲到一處假山的後面,她仔細問道,「你且說清楚,我也好報答你。」
「報答!你不要再害我就是好的了!」江煜城有些苦惱,他也不能分辨,他所得知的消息是不是真相,所有人都說,那日在江排上表演的歌姬,被十一皇子親自帶走,那日,他本來避過了敬事房的淨身,去當江排廚房的雜工,結果,藍末那不出意外的一撞,就將他的運氣徹底給弄沒了。
西蜀的國人皆知,五王家奴最多,甚至不夠時,可以用大皇判定的罪臣子女來湊數。有人說,這是五皇子的荒誕之舉,也有人說,這是五皇子變相的救人。其實,藍末此刻看著憤憤不平的江煜城,才知道她的想法絕對是多餘,眼前的無名男人,在這裡過的還是不錯的。
「算了,前塵往事不提了。本公子不計前嫌,看你平安就好。」江煜城走出掩藏在那裡的假山,他撿起原地的盤子和一些碎瓷片,只見他忽然扭頭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藍末。」她答道,清揚如暖風般的微笑十分愜意。
「我叫江煜城,也不記得有沒有告訴過你。哈哈。」江煜城咧開嘴也笑了,假山前的兩個人影兩兩相望,他又問,「但是,你來這裡又是為何?」
「為了悄悄溜走。」藍末突然用手摀住江煜城的嘴巴,她的動作極其地迅猛,待兩人藏好了,她才鬆開已佈滿男人口水的手。
再看方纔他們站著的原地,此刻換成了一個尊貴的女人和另一個低等的女人。
藍末說這人尊貴,不是看穿著,而是看談吐,只聽那女人說道,「曉離,你定然是看錯了,方纔那新人怎麼可能勾搭家奴呢,咱們趕緊回去吧,沒準一會王爺就來我們的中閣了。」
「不可能,方纔我明明在湖對岸看到有兩個人在這裡。」曉離略施粉黛,她的鼻樑有些塌,但是眼睛卻很有神,只見她四處尋看,甚至就要扒開掩藏著藍末和江煜城的青草。
「曉離!」尊貴的女人,似乎很懦弱膽小,「你不走,我先走了,王爺若是發現你我從中挑撥,打亂中閣的平衡,到時跟某人的下場一樣,把你丟到江裡餵魚,可就不好了。」
曉離看來是怕了那女人說的事情,她有些不甘心,這種捉姦不成的心情肯定有夠糟糕,待到腳步聲漸漸遠離,江煜城趕忙說道,「你是怎麼知道她們過來了。」
「你能不能少問幾個問題。」藍末終於對眼前的書生提出了要求,「你的問題如果都解答出來,可以開一本萬物通鑒了。」
「小生慚愧,鄙人還沒有達到出書的境界。」江煜城臉一紅,他似乎會錯意了。
「沒有人在誇你。」藍末恍惚間看到數只黑色的烏鴉飛過。「你是要留在這裡,還是離開這裡。」
夜色中的寒意,如同澆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藍末悶悶不樂地帶著江煜城在雅王府轉了大半個時辰,從黃昏轉到天黑,竟還是沒有轉出這宛若迷宮的中閣,不是回到原地,就是去了別的小主的地盤。藍末不禁開始懷疑,難道,這裡本身就是一個迷宮,因此,王府裡看守如此少,也是有原因了。
第三次轉回到雅蘭中閣,藍末只想倒在大床上,一覺醒不來,她確實有些太累了。連日的奔波,幾乎沒有停下的時候。
江煜城早就瞧出了女俠一臉倦容,他勸道,「其實咱們走不出去實屬自然,我在這裡待了也有幾日了,可是也只是能從後廚走到閣中,再想進入雅王自己的寢宮,都不一定找的到,據說這裡的陣法是由一個姑娘設的,那姑娘精通奇門遁甲,也是殷氏的人。」
精通奇門遁甲,不就是機關麼。藍末沒正型兒地坐在太師椅上,全然不顧及江煜城看過來的詭異目光,「女俠,那我先行一步,到時我再托人找你。」
藍末點點頭,偌大的中閣馥郁芬芳,也不曉得氣喘的夏至跑去哪裡了,眼下門庭開著,也不怕夏至進不來。
藍末想想,也就很自然地趴在了桌面上,倒頭就睡。
過了很久很久,藍末被人叫醒的時候,她是能夠感覺到,桌子那一灘滑滑的東西出自哪裡。
「本王的女人,睡覺也流口水。」穿著墨蘭色上衣的男人,歪歪地坐在她身側的軟椅上,頭髮隨著窗外吹進的風來回擺動,藍末不由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怎麼的,沒見過美女睡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