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鈺的心裡卻越發沒底起來,她盯著甄克善的眼睛正肅問道:「哥哥,我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長的時間居然沒人找到我和公主。我們的坐騎就在崖上,為什麼沒人想到順著山崖找呢?哥哥,是不是其中有什麼隱情,哥哥,你告訴我啊!這件事我深陷其中,你告訴給我越清楚,對我才越有利!」
福清公主是突然失足,但是甄鈺並不是,地上留有她腳下的痕跡,如果有人在那兒搜尋過,一定不會沒有發現。
甄克善冷笑,說道:「你和公主的馬不是在崖上發現的,你知道在哪兒發現的嗎?在離那處山崖左邊兩座山谷之外發現,正是因為按照坐騎的方位尋找,才會耽誤了這麼多時間!如果不是二皇子,哼,恐怕直到現在也沒人找到你們呢!鈺兒,昨天的賽馬,究竟是怎麼回事?」
甄鈺聽罷臉色微變,見甄克善問,忙一五一十將當時的情形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包括如何與公主掉下山崖的經過。然後說道:「我也很奇怪,按理說終點明明應該有人才對,但是那兒一個人都沒有,那一簍蛇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在那兒,福清公主生性好奇——」甄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喃喃道:「是誰?是誰連這個都計算好了,這,這難道是衝著公主來的?可是誰這麼大膽子,懷了什麼動機,竟敢對公主下手?公主她,她不可能妨礙了誰呀……」甄鈺的心頭猛然一震,壓著嗓音低低道:「難道,難道是有人想陷害二皇子?」
福清公主是皇帝的心頭肉。此次參加小秋狩的眾貴人中,數二皇子身份最為高貴,自然而然他是領頭人,福清公主出了事。身為領頭人和公主的兄長,他在皇帝面前無論如何也討不了好去!福清公主不過一介失母孤女,又沒有爭儲的資格。她沒有理由成為別人暗害的對象,說是其中一顆棋子,才更恰當!
甄克善瞪著妹妹的目光中充滿震驚,嘴微張,半響合不攏來。
「鈺兒,你,你——」甄克善歎道:「哥哥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這個道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想通了!鈺兒,真是可惜了!」
甄鈺沒問哥哥可惜了什麼,她只是發急,喃喃道:「原來,原來哥哥也是這樣想!哥哥。後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甄敏和計子茜呢?她們是怎麼說的?」
一提起甄敏和計子茜甄克善臉色立刻變得陰沉,他冷著臉道:「甄敏那個蠢貨,這回讓人利用到家了!我真沒想到,計子茜那小丫頭看起來咋咋呼呼的大大咧咧的,咬起人來這麼狠!」
原來,那日確定福清公主和甄鈺失蹤之後,計子茜便大哭起來,向二皇子和苑中諸人說甄敏不滿被嫡出姐姐欺壓一頭故而央求她幫忙,想要在賽馬上贏甄鈺一回。她看在兩人這些日子交好的份上便答應了,不料福清公主臨時要求加入,這是計子茜和甄敏都不能拒絕的,只好同意。計子茜並不想得罪公主,因此路上便好說歹說勸說甄敏忍這一回,下次再找甄鈺比試。甄敏也同意了,兩人便放慢了速度,讓福清公主和甄鈺遠遠超出在前。
「可是,我和公主到達終點為什麼會是那樣?」甄鈺問道。
甄克善恨恨道:「有人故意把正確的道路用斷枝樹幹掩蓋住了將你們往歧路上引!這還是搜尋了一日無果今兒一大早我和二皇子、梁世子突然想到的,我們沿著另一條道走到盡頭發現了那處山崖,我和梁世子在上邊搜尋,二皇子則帶著近衛趕到了山崖底,幸好老天有眼,恰恰就看到你了!」
甄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輕輕道:「如果,如果再晚一天半天,真不知道公主能不能挺得過去!二哥哥,到底是什麼人這麼狠毒?這分明、分明就是想要公主和我的命!甄敏呢?她現在在哪兒?計子茜說出那樣荒唐的話,她,她居然也認了嗎?」
甄鈺一下子心亂如麻,按照計子茜的說法,這件事的起因乃是她們甄府嫡庶姐妹之間的鬥爭,她計子茜只不過是看在玩伴的情分上陪同了一下而已,那麼福清公主出事,罪魁禍首當然是甄府姐妹,跟她計子茜可沒半文錢關係!但是當時,明明就是計子茜使了套子引得福清公主上當,迫使甄鈺不得不答應比試最終釀成這般結果。此女心機之歹毒,真令人刮目相看!
甄克善冷冷道:「她和計子茜自昨日起就被軟禁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公主又下落不明,總要有人給皇上一個交代!哼,甄敏那個蠢貨,這次真是害死咱們甄家了,幸好公主沒事,否則,咱們甄家可就完了!妹妹,你和公主,究竟是怎麼落崖的?」
怎麼落崖?甄鈺身子微微一顫,腦子裡莫名的又出現那副情景,耳畔是呼呼的迅烈的風,眼前的一切景物飛一般的倒退……
如果不是有前世落崖的經歷,也許那一刻她不會那麼鎮定,不會那麼清醒,更不會想到自救。幸好,老天爺對她還算公平,沒有讓兩世相同的悲劇發生!
甄鈺低聲將當時的經過說了一遍,甄克善聽得心裡一驚一顫,望著她的目光充滿了憐憫和欽佩,瞧了瞧她被紗布包裹得跟個熊掌似的手掌,他苦笑道:「好妹妹,這回,真委屈你,也真虧了你了!還好你始終沒有扔下福清公主,不然——」
不然,就算她活著,也跟死了一樣!公主出了意外,她豈能倖免於皇帝的震怒?
「我當然不會拋下公主,」甄鈺輕輕的說,無論是公主還是其他別的人,那種情形下她都不會放棄對方的,因為前世她被人這麼放棄過,那種徹底的絕望和恐懼是什麼滋味她再清楚不過!
「可是哥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你說,皇上會不會因為此事怪罪爹爹?」甄鈺忽然有些著急。
甄克善忙道:「你別著急!好在公主已經平安回來,總算是有驚無險;你又救駕有功,我想。皇上雖然會震怒,但也不至於降罪爹爹吧?」
甄鈺想了想,苦笑道:「現在。咱們唯有寄希望於公主身上了!如果公主肯幫著美言幾句,也許皇上會從輕發落。」
「對,對,公主跟你關係那麼好,這次你又救了她,我想她一定會幫咱們說話的!」甄克善也是一喜。
甄鈺勉強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卻暗自憂愁:福清公主所受驚嚇不輕。又發了高燒,身體也受了傷,沒準等不到公主有力氣幫她說話求情,皇上的懲罰就已經下來了!為今之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出了這種事。小秋狩當然就此結束,第二天一早大家便在侍衛依仗的簇擁下回京,各人回各人府上,甄鈺和甄敏、甄克善也被送回了甄府。
甄鈺兄妹三人一進門,就看到甄老爺、甄夫人和劉姨娘等焦急等候的身影,甄夫人一見甄鈺額上、臂上、手上的紗布,想起前日傳言,再一想她身上指不定傷成什麼樣呢,哭叫了一聲「鈺兒!」便摟著甄鈺心疼得嗚咽起來。王媽媽和錦繡錦芳等忙上前相勸。
甄敏則小嘴一扁,委屈的叫了聲「爹!」就往甄老爺懷中撲去,「哇」的一下大哭了起來。
甄老爺臉色憔悴,見她們平安歸來疲憊不堪的臉上稍稍露出一線欣慰,甄敏這一哭又讓他既心疼且心亂如麻,好言將她勸慰一番。將她交給劉姨娘和丫頭扶著,走過去溫言勸了甄夫人幾句,撫了撫甄鈺的頭歎道:「鈺兒,怎麼又傷成這樣?疼不疼?要緊不要緊?」
「鈺兒都成這樣了,哪能不疼!」甄夫人幽怨的瞪了甄老爺一眼,眼角餘光瞟到一旁除了臉色有些難看渾身上下完好無缺的甄敏,心裡一股無名怒火「唰」的竄了上來,暗自咬牙:為何鈺兒每次跟這小賤人攪合到一處總要出事故!若是鈺兒有個三長兩短,我斷斷饒不了這小賤人!
「爹爹放心,太醫已經看過,女兒已經無礙了!爹爹,女兒不孝,讓爹爹擔心了!」甄鈺抬起蒼白的小臉,烏漆漆的大眼睛愧疚的望著甄老爺勉強笑了笑。
「傻孩子,別說傻話!只要你平安歸來就是對爹娘最大的孝順!你身子還弱,來,咱們進屋再說!」甄老爺聽了甄鈺這話心頭既暖和欣慰又不免一陣難過:女兒這麼懂事乖巧,怎麼偏偏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呢?想到前日得到消息匆匆進宮見到的皇上的那張臉,甄老爺心頭頓時浮起強烈的不安。
「對、對,快點兒進屋!」甄夫人忙試了試淚,擁著女兒一行人進了正院大屋。
甄夫人直接帶著甄鈺進了西廂,與王媽媽親自扶了女兒半躺在炕上,拿了大引枕為她倚著,拉了薄絨毯子替她蓋上,命王媽媽將補血益氣的紅棗枸杞桂圓茶端來。
甄老爺目光一掃,劉姨娘忙陪笑道:「老爺、夫人,若沒什麼事婢妾先告退了,庫房那邊還有些活計沒分派好呢!」
「嗯,你下去忙吧!」甄老爺點點頭。
甄夫人也向王媽媽使了個眼色,王媽媽命錦繡奉上茶水,帶著丫環們都退了下去,她自己則端了張凳子隔著一間小小的退步坐在門口守著。
廂房裡一下子清淨了下來,氣氛也隨之緊張了幾分。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甄老爺的目光變得凝重,聲音低沉而威嚴。
「爹!」甄敏突然哭了起來,指著甄鈺埋怨道:「是二姐姐,都是二姐姐爭強好勝非要跟女兒比賽騎馬,還攛掇公主跟她一塊!都是她惹出來的,爹,她連累女兒被那些太監嬤嬤們關了兩天兩夜,嚇死女兒了!」
甄敏拭淚委屈不已,那兩天兩夜思茶無茶,思睡無枕被,時時刻刻擔驚受怕,可沒想到一回到府上,眾人眼中只有甄鈺,圍著她,哄著她,卻把自己當成個擺設,她怎能不委屈憤恨?那甄夫人是素來厭她,又是甄鈺的親娘這麼無視她也罷了,可是爹呢,自己都哭著撲到他懷裡了,他隨隨便便哄了幾句眼睛裡也只剩下了甄鈺,她甄敏難道就不是他的女兒嗎!
「你——」甄克善恨恨瞪了甄敏一眼不禁大怒,收到甄鈺遞過來的眼色忍著氣又嚥下了怒罵的話。
甄夫人臉色變了變,居然忍住了沒吭聲,只是輕輕撫了撫女兒的手以示安慰。
甄老爺皺皺眉,望了兒子一眼,又望向甄鈺。不過,望向甄鈺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玉林苑中發生的事情他並不清楚內情,只是前天有飛騎入京報信,因為其中牽涉到甄府姐妹,所以二皇子特意派人過來說了幾句,事關皇家,那來人也說得含含糊糊,甄老爺進宮打探消息,皇上那兒正黑沉著臉,自然也沒探出什麼來,他心裡七上八下,早已亂如麻。
但是此時聽了甄敏這麼委屈的告狀親姐,也不知怎麼的,他居然自心底湧起一陣厭惡和不信,還有淡淡的失望:敏兒於他,越來越陌生了!
這傷成這樣的,可是她的親姐姐啊!非但沒有半句關心,反而一開口就是落井下石。
甄鈺抬起頭給甄老爺一個安定放心的眼神,深邃平靜的眸子平平的凝著甄敏說道:「三妹妹何出此言?二哥哥,那位計府大姑娘是怎麼跟眾人說的,你說給爹和娘聽聽。」
「好!」甄克善於是原原本本將計子茜的話說了出來,甄老爺和甄夫人臉色大變。甄老爺瞪著甄敏喝道:「那計大姑娘真是這麼說的?」
甄敏有些心虛的垂下了眼,隨即小小的胸膛一挺,咬著唇仰頭道:「本來,本來就是這樣!二姐姐她見不得有人和我要好,有意要在眾人面前落我的臉,嘲笑我,非逼著我跟她比賽騎馬不可!計姐姐只是幫我的忙。誰知道二姐姐她爭強好勝不知怎麼的卻連累了公主跌落山崖!害得我也受她牽連!爹,她陷公主於險境,這可是大罪,您應該把她交給皇上處置!」
「住口!」甄老爺氣得聲音發顫,他漲紅了臉指著甄敏冷冷道:「我再問你一遍,那計大姑娘真是如你哥哥那般說的?你認同了她的說辭?」
「……是……」甄敏唬了一跳,仍是遲疑著點了點頭。
「糊塗!」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甄敏尖叫一聲,捂著臉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瞪著甄老爺,淚水簌簌而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