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甄敏尖叫一聲,捂著臉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瞪著甄老爺,淚水簌簌而下。
「爹!」甄敏恨恨哭道:「爹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說的都是事實,您為什麼打我?」甄敏一下子驚呆了,計子茜明明跟她分析過,只要她這麼說,甄老爺一定會埋怨甄鈺責罰甄鈺,為什麼挨打的卻是她?只能說明,爹分明就是偏心!
一想到此甄敏心裡頓時翻滾起滔天的醋意,她恨恨哭道:「自打姨娘走了,您就一千一百個看我不順眼!您趕走了姨娘還不夠,是不是還想趕我走啊?爹您是一家之主,您嫌棄女兒直截了當說便是了,就是今兒把女兒趕出家門女兒也說不出半個『不』字!可您這樣當著女兒的面這樣作賤女兒,女兒死也不服氣!」
同樣是女兒,為什麼受責罵的總是她?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只能說,爹變了,變得不疼愛她了!甄敏心裡又酸又恨。
「你這個不孝女,你給我住口!」甄老爺氣得胸口發堵,眼前一陣一陣發黑,白著一張臉指著甄敏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甄夫人被她的話氣得差點笑出來又笑不出來,甄鈺則只覺得她可憐又可氣!
甄克善嘲諷的瞟了她一眼又別開了眼光,滿心的鄙夷。到了這時候,她還不知道計子茜這番話不但會害死甄鈺也會害死她自己!
甄老爺深深吸了口氣,瞪著甄敏冷冷道:「這些話我今兒只當你孩子氣胡言亂語不跟你計較,從今兒起呆在你院子裡不許踏出一步!夫人。你找兩個穩妥踏實人好好教教她規矩道理!」甄敏正想大叫,甄老爺瞪她一眼冷聲道:「你要是不願意,明兒就上莊子裡隨你姨娘一塊兒去!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爹,你。你——」甄敏心裡震驚了,她沒想到甄老爺會說得出這麼冷酷無情的話來!她本來想賭氣說幾句厲害的話,可是被甄老爺語氣神態中透出的那前所未有的凌厲和威嚴震住了。情不自禁的起了畏懼。如果被送到莊子上姨娘那裡養著,那她以後還有什麼前途?爹可不就是當沒有這個女兒了!
甄老爺哼了一聲,冷聲道:「還有那個計家大姑娘,以後不許再跟她來往!你知不知道她那番話連你也計算進去了?幸好公主無恙,不然,你連怎麼死都不知道!」甄老爺忍不住心裡又是一陣窩火,怪女兒連累自己。這種話他懶得說,但是心裡不能不說是氣的。他一受牽連,甄府上下誰能好過?包括他那遠在福建的做官的兄弟,沒準也會被人落井下石。
「爹爹,」甄鈺輕輕說道:「好在公主平安歸來。便是先前安排設計得再好的謊言也沒有用!公主就是當事人,這件事從頭至尾她都清清楚楚!」
甄敏這番話,定是計子茜老早就教她的吧?計子茜一夥哪兒想到公主和甄鈺能夠活下來?她們一死,那就是死無對證,還不是由著她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周圍雖然有不少人,但是到了那時候誰那麼傻會跑出來作證平白把自己牽扯進去?
他們算準了所有的事,偏偏算不準福清公主和甄鈺的命!
「鈺兒說的不錯!」福清公主的話,皇上當然百分百相信。甄老爺臉色緩了緩,突然心又一緊:這麼說來。計子茜一開始就是要福清公主和鈺兒死的?這麼大一件事不是計子茜一個未成年的小丫頭能夠做得了的!這其中——
甄老爺只覺得心頭一陣煩躁,惱怒的瞪了甄敏一眼,向甄夫人道:「找人把三丫頭帶下去吧!吩咐下去,誰敢私自讓她出了院子一步,立刻打死!」
「好,老爺!」甄夫人吃驚的望了丈夫一眼。起身去叫王媽媽。這麼多年來,甄老爺這是頭一回說這麼狠的話。
甄夫人帶了甄敏出去,交代完此事回來,甄老爺囑咐了甄鈺幾句,又寬慰了甄夫人一番,便帶著甄克善出去了。甄夫人有些意外:不是還有好多事都沒有說清楚嗎?轉念一想此事背後定是牽扯甚廣,事關朝堂,夫君避開自己和甄鈺也情有可原!
甄夫人輕輕撫了撫甄鈺的額頭,歎息道:「我的鈺兒怎麼總這麼三災八難的!鈺兒,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甄鈺笑了笑,輕描淡寫說道:「娘,只是摔了一跤,從山坡上摔下去暈倒了,侍衛們第二天才發現我和公主。我身上的傷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
甄老爺之所以和甄克善避開去說,就是怕甄夫人知道了心疼傷心,反正甄克善先前已經細細盤問過甄鈺了,由他跟甄老爺說也是一樣。其實甄老爺還有一點私心,他太瞭解自己夫人的性子了,若是知曉了甄鈺受的這番驚險苦罪,心惱之下,甄敏是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到時他也不便護在裡頭讓甄夫人母子母女寒心。
饒是聽了甄鈺這麼說,甄夫人已經心疼得心肝直顫了,她咬著牙恨恨道:「甄敏那個小賤人,不愧是沈芸霜的種!」她瞧了瞧渾身是傷但精神氣色尚好的女兒,心裡也不知是心疼多一點還是欣慰多一點,可想而知的是,甄敏的日子絕不會過得千依百順就是了!
「還有計家大姑娘!」甄夫人歎了口氣心裡甚不是滋味,想起計夫人千般好萬般好,她一時感慨萬千,歎道:「沒想到竟是那樣的人,怎麼就半點兒學不到計夫人的品性德行呢!」
甄鈺抬起眼皮子瞟了甄夫人一眼不說話,對計家的人她完全沒有好感。計秉毅冷酷無情派出殺手追殺自己母女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身為他的妻子,計夫人又能好得到哪裡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像計子茜這樣的人這世上又何止她一個?娘,這樣的人家咱們離得遠遠的便是了!」甄鈺淡淡說道。
「鈺兒說的不錯!」甄夫人點點頭,突然又覺得女兒似乎意有所指,她想了想。一時有些怔住了。
母女兩個正說著話,錦繡突然進來,手裡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木盒子。錦繡笑著將木盒子打開呈至甄夫人甄鈺面前。笑道:「這是方才平國公府儀寧公主命人送來的療傷藥,這兒還有一封信,是給二姑娘的!」錦繡說著將信呈給甄鈺。
「長公主真是太客氣了!」甄夫人瞧了瞧盒子裡五六個瓶子皆為甜白瓷瓶,貼著鵝黃標籤標注名稱,一看便知是御製藥物。
甄鈺那邊展開信箋一看,怔了怔,隨即嘴角噙出一絲笑意。哪裡是長公主所贈,是梁玉中托人假借母親名號送來的!他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不想想得倒也周到,知道以自己名義送藥過來沒準會生出什麼不好聽得流言來居然懂得借母親的名義,就不知長公主得知了會怎麼想!
梁玉中在信裡問了她的情況。又告訴她公主已經脫離危險了,讓她不必擔心,又說自己不方便探視請她見諒,等她好了再請她和公主吃飯,還說計子茜和甄敏那兩個混蛋太過分,等過些日子一起好好教訓教訓她們!
甄鈺心裡不知該怎麼想才好,心想這個梁玉中還真是生冷不忌,這些話無論哪一句要是讓外人看見了都是一場風波,他還真敢寫。
甄鈺抬頭。看到甄夫人猜疑熱切的目光笑了笑,一邊將信箋折了攏入袖中一邊向甄夫人笑道:「長公主囑咐女兒好好休息,說是福清公主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甄夫人見女兒沒有把信給自己看的意思雖然覺得有些詫異但也沒往心裡去,聽說福清公主無恙頓時大大鬆了口氣,由衷的感激笑道:「長公主心地可真是好。鈺兒,等你身子好了,咱們得上公主府好好的感謝長公主一回!」
「嗯,這是應該的!」甄鈺笑著點了點頭。
眼看著甄鈺有些倦意,甄夫人溫柔的叮嚀了幾句,與錦繡錦芳一起安置她躺下休息,命桂圓蓮子兩個丫頭在一旁照看著便出去了。
一宿無話。
不料第二日一早,便有宮裡的太監傳甄鈺進宮,還抬來了軟轎,擺明甄鈺無論傷勢如何都得進宮的。
此時甄老爺尚在衙門辦公未回,甄夫人已經來不及告訴他,只得自己做主,讓錦繡和蓮子跟著,讓甄克善送甄鈺至二門。
猛一看見女兒的神色臉色比之昨日憔悴了不知多少倍,一副精神懨懨的樣子,甄夫人情知女兒嚇壞了,心疼得不得了,摟著甄鈺好一番寬慰安撫。甄鈺勉強笑著應了幾句。
甄鈺其實不是真的害怕,而是故意做出來這副樣子。聽到宮裡來人,她第一反應就是跟福清公主有關,公主的病情一定反覆了!如果此時她的精神狀態太好,讓傳旨太監稟了上去,反襯之下,皇帝想到福清公主的狀態,難免不會對她心生不快,說不定還有遷怒!
至於為何她敢篤定福清公主病情會反覆,因為前世的她也是一樣。前世的她,落崖重傷之後,躺在床上天天晚上噩夢不斷直到數天之後噩夢終結同時生命也終結!福清公主比之她的前世嬌養尊貴千倍萬倍,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恐懼,吃了這樣多的苦頭,如果說公主心理沒有半點兒陰影那才是不正常!頭兩晚她剛剛退燒,身體睏倦至極自然可以安穩入睡,如今身子漸漸恢復,心理狀態反而會不穩定,那一種刻骨的恐懼反而會爆發出來,化成噩夢將整夜纏繞!
傳旨的王公公一臉的平靜客套,什麼閒話也沒多說,辭別了甄夫人,帶著甄鈺進宮,直接來到乾清宮前。
下了軟轎,甄鈺虛弱得站立不穩,錦繡和蓮子憂心忡忡,想上前扶又不太敢,王公公示意她們一旁等候,命兩名小太監扶著甄鈺入臀覲見。
沒有人知道甄鈺跟皇帝說了些什麼,從乾清宮出來,甄鈺一臉的平靜恬淡,垂著眼皮。規規矩矩的立在廊下,面上看不出來任何表情。王公公這麼一個老成持重的人都忍不住有些詫異探究的瞟了她一眼。
皇帝又傳了王公公進臀,不一刻王公公出來,對甄鈺露出了幾分恭敬。他陪笑道:「甄二姑娘,老奴這就送二姑娘去明珠苑。二姑娘不是頭一回進宮陪伴公主小住,規矩自是熟的。無需老奴多言了。二姑娘,請上轎吧!」
錦繡和蓮子對望一眼均覺意外,原本還以為只是問話,沒想到又要小住了。只是甄鈺如今帶傷在身——
「有勞公公了!」甄鈺想了想,微笑請求道:「可否請公公派人去府上給家父家母傳個信,以免她們記掛。」
王公公忙笑道:「這是小事一樁,當然可以!等會老奴親自去一趟!」
「那就多謝公公了!」甄鈺笑著道謝。卻沒有給王公公賞錢。反正,他替自己送信回去,甄夫人自然不會虧待了他。
來到明珠苑,風嬤嬤帶著小凳子、小石子和兩名面生宮女迎了出來,想必是皇帝加派到明珠苑的人。
「甄二姑娘。您可來了!」風嬤嬤趕著上前扶著甄鈺,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輕歎道:「昨兒個晚上,公主做了一晚的噩夢,喝了安神湯也不管用,又哭又鬧只是叫著二姑娘,奴婢們都急得沒法子了!」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甄鈺心頭緊了緊,勉強笑道:「風嬤嬤不用擔心,也許是公主受了驚嚇一時半會緩不過來,過幾天就好了!公主現在如何了?」
風嬤嬤等一邊引著她進去一邊歎道:「借二姑娘吉言!公主這會倒剛剛睡了過去。二姑娘,老奴已經派人給您備好臥室了,您先躺著歇一歇吧!」風嬤嬤說著瞧了瞧甄鈺身邊的錦繡、蓮子,笑道:「兩位小姑娘好生伺候著你們姑娘罷,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或者小凳子、小石子、梅蘭、芳蘭她們都可以。」
錦繡和蓮子忙笑著應了。又自我介紹一番,一起扶著甄鈺進屋休息。
甄鈺歇息的地方與公主的鳳榻只隔著一道碧紗櫥,這也是風嬤嬤特意安排的。甄鈺剛剛躺下,胡太醫和另兩名太醫便過來了。公主沒醒自然沒人敢驚動,胡太醫便給甄鈺把脈細看,當著人沒說什麼,卻是沉著臉好好的瞪了她幾眼,然後開了藥讓小石子、小凳子去拿藥。錦繡忙抽出銀票悄悄的遞給小凳子不提。
臨近中午,福清公主才尖叫著醒過來,一怔之後隨即又哭起來,甄鈺勉強撐著身子下了床來至公主榻前,柔聲道:「公主,公主!別怕!沒事了,咱們已經沒事了!」
「甄姐姐!」福清公主一見是她,「哇」的一下哭得更大聲了,她緊緊揪著甄鈺的衣襟,伏在她懷中嗚嗚咽咽道:「甄姐姐,甄姐姐!我,我們沒死對不對?甄姐姐,嗚嗚,我總算,又見到你了……我好怕好怕,嗚嗚!」
「公主,別怕,別怕!都過去了,公主!」甄鈺輕輕拍了拍福清公主的背。想起當時,甄鈺自己也感到一陣後怕。
風嬤嬤、琥珀瑪瑙等一個個唬得目瞪口呆,原本以為甄鈺來了福清公主的情緒會穩定下來才對,誰知反而哭得更凶更厲害了!幾個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福清公主哭了一陣,終於漸漸停止了哭聲,然後緊張的上上下下打量甄鈺:「甄姐姐,你,你沒事吧?你不知道,醒來發現你不見了,我有多擔心你!」
錦繡、蓮子瞧著福清公主神情激盪的拉扯自家姑娘,心裡緊張得不得了,聽見福清公主這麼說簡直有點哭笑不得。
「我沒事,只是一點皮外傷,休養一陣就好了!公主您呢?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甄鈺心頭一暖,關切問道。福清公主把她當成救命的稻草和精神支柱,醒來發現她不在而心底恐慌也在情理之中。
福清公主苦著臉委屈道:「我身上痛,到處都痛!頭也痛!」
「公主,您要不要緊?奴婢這就去傳太醫!」風嬤嬤一聽這話就緊張了起來。
福清公主立刻瞪著她喝道:「不要!我不要看太醫!上藥疼死了!還有那些藥,難喝的要命!哼,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呢,趁我昏迷你們灌我喝藥!」
「公主……」風嬤嬤目瞪口呆。
甄鈺也是哭笑不得,公主到底是公主,哪怕身上傷著,哪怕受了天大的驚懼,心底的嬌氣傲氣仍是半點兒也不脫。
她的心裡禁不住泛起陣陣苦澀,前世的她,遭遇了同樣這番變故之後,得知雙腿也許從此殘廢的消息簡直急得肝膽俱裂,藥膏抹在傷口上再痛她也沒吭過一聲,再難喝的藥汁到了嘴裡她也不敢浪費一滴,因為她要活著,要健健康康的活著,只有健康的活著她才有可能找到那心腸歹毒的父親報仇!可是,她終究沒有等到那一天,卻等來了一個惡毒的真相:她墜崖不是意外,母親落水身亡也非失足!表姐那麼得意的微笑著告訴她這些事實,她笑得那麼甜,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活生生的將她的心劃成了兩半!她忍無可忍朝她撞去,卻被她殘忍的反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