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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章:浩浩長風拂斷塵 文 / 滄海落霞

    沒有人願意別人提及自己的傷心事,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只是稍稍的握緊了拳頭,不小心把茶水倒在了自己的手上,姑姑便出手了。她已聽出,他們口中的靈汐公主便是我。

    這一變故讓所有人都呆住了,樓下在一陣短暫的安靜之後,立馬就像開了的水一樣沸騰起來,尤其是那說書先生,一邊捂著自己被砸破的額頭一邊怒道:「豈有此理,你們是誰,為何無緣無故動手打人。」

    這會兒我倒已經冷靜下來,冷聲道:「因為你說了不該說的人,所以該打。那靈汐公主對父母不孝,對朋友不仁,反而為虎作倀,自甘墮落,你說她做什麼?」

    立即便有人接著道:「豈有此理,像靈汐公主這等奇女子豈是你們這種無知婦孺所能知道的,你怕是嫉妒靈汐公主吧。」

    我冷笑,我不是嫉妒,我是後悔。沒有人知道我現在是有多麼的後悔當初的那個決定。

    我不想與他們再多費唇舌,便小聲的朝笙悅囑咐了一句。笙悅會意,走下樓去將一錠銀子給了那說書的先生,朗聲道:「我們姑娘說了,出手打你確實不對,但是你也不應該拿別人的事來亂說的。這錠銀子是我家姑娘給你的,你拿去買點藥敷上便是。我們家姑娘還說,從今以後你不准再拿靈汐公主的事來說,否則的話,你破的就不僅僅只是額頭了。」

    那說書先生氣得渾身發抖,聽書的人亦是覺得憤怒難當。我不想再和他們說下去,便衝著姑姑道:「姑姑,我們走吧。」

    姑姑點了點頭,這段時間,她總是非常的寵我。或許,她只是覺得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剛走到了樓下,樓上忽然響起了一陣琴聲。錚錚琴韻,世界這般空寂,週遭的一切竟已成了虛幻。我站在這虛幻裡,世界的一切彷彿都成了鏡子,照見了我,我看見了我。又彷彿置身於隔世的高山上,墨染的山河,存,吾順事;沒,吾寧也。往事如飛絮,淡淡隨風去,青山如笑,歲月靜好,只餘那空靈絕塵,清澈悠揚的琴聲。

    琴聲漸漸升起,在這暖暖的茶香裡,如急雨灑輕塵,瀟瀟落竹林。濛濛如輕舞飛揚,輕快如花底鶯語;時而悲抑咽塞如幽泉嗚咽,時而飛揚灑脫如瀑布直瀉。漸漸的,漸漸的,琴聲慢慢停歇,餘音裊裊、余聲未窮。就在大家都以為一曲已了的時候,忽的琴聲一轉,本已漸歇的琴聲忽然拔高,又抖又急,峰迴路轉。如同一道環繞山峰,盤旋而上,直入雲霄的山路,越往高越是崎嶇奇險,雄渾激越。琴聲一路高昇,又如燦爛煙火,銀瓶乍破,水漿崩裂般勢不可擋,氣勢磅礡。又如百萬雄師、鐵馬突騎、刀槍轟鳴、魂斷藍煙的決然斷然,雄心豪情不滅。琴聲已經高到了極限,彈的人激動不已,聽的人熱血澎湃,我只覺得自己的心弦也跟著一陣接一陣的顫抖。這琴聲,實在讓人無法不激動,無法不想太多。

    眼看著那高越的琴聲就要衝破蒼穹時,忽然樂聲一收,戛然而止。

    世界真的靜止了,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聽癡了,如此高超的琴技,當真有將人留在琴聲的世界中的本事,只因聽著這樣的琴聲,無論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的人,都可以壯志昂揚,金戈鐵馬,縱橫天下。這真是一支英雄曲!

    如此高超的音樂技巧,旁人怕是窮極一生也難保耳福。若說它是千古絕曲亦不為過,茶樓上下似乎還迴盪著這驚心動魄的曲子。果然是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我確實應該慶幸,我能聽見如此美妙如此蕩氣迴腸的樂聲。

    可是縱使我還有聽樂曲的心情,卻沒有了以往那樣的心境。只因這樂聲在我聽來,卻有一種無言的蕭索與落寞,竟讓我在曲子之中體會到了彈琴之人起伏迴盪的心潮,似有難以言說的傷心往事,更重要的是我竟然還在樂聲中聽到了一種流離失所,骨肉分離的喪國情懷。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難道我已將我之心境,附加在別人的身上。難道,我已在我自己的世界裡封鎖自閉,在那樣的圍城裡,無法再跳出來。

    那真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悲哀。

    我笑了笑,回頭對姑姑說:「姑姑,走吧。」

    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樓梯上疾步走下來了一位小姑娘,她一邊著急著下樓一邊叫道:「姑娘,且慢慢腳步,等一等。」

    我詫異的回頭一看,便見那個小姑娘快速的小跑到我的面前,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亮:「姑娘,我家公子請姑娘樓上一敘。」

    我不解的看著她,問道:「我嗎?」

    那小姑娘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就是姑娘你。」

    「你家公子認識我?」

    那小姑娘搖了搖頭,抿嘴笑道:「姑娘一看便知。」

    我往樓上看了看,只看見二樓最角落的一個垂著珠簾的雅間隱隱透過了一道影子。我道:「那便隨你上去看看。」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想要見我。故人分離得已太多,早已不相往來的也已太多。兩年過去了,到底是誰還認得我。是朋友?還是仇人。

    走上樓時心情分外緊張,原來我還是會緊張的。只因為,我突然發現還有人記得我。

    我剛走上樓,那最角落的雅間的簾子忽然被一隻蒼白的手挑了起來。那的手很蒼白,蒼白的嚇人。我從未見過那樣蒼白的手。於是我站住了腳步,心中忽然變得很期待,心也跟著狂跳起來。

    一個蒼白的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我怔了怔,如遭雷擊,張大了嘴,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認識他,卻無法叫出他的名字。只因這是一個無法叫出名字的人。

    我與他並不算朋友。卻也不算是毫不相識。

    我呆呆的看著他,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是你!」

    那人點了點頭,道:「浩浩長風拂斷塵,南柯一夢終成影。姑娘還記得在下嗎?」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卻是一個讓人不容易忘記的人。

    我笑了起來,道:「當然還記得你。你並不是能夠讓人很快忘記的人。」

    「但我卻已經是個死人。」

    我道:「與你一樣,我現在也是一個死人。」

    在這個世界上,在世人的心中,我們都是已死的人。他是浩南影,我是凌汐池。因為我們都死了,不再人世間行走,我們才那樣容易被世人記起,說書的人才會說到我們。

    我的視線落在他身後的一把琴上,喃喃道:「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你肯定過得很寂寞吧?」

    浩南影的視線也跟著我落在琴弦上,他笑道:「本就是一個孤單的人,早已習慣。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姑娘你,這兩位是?」

    我看了看姑姑,見姑姑也正看向他,連忙向他介紹:「這位是我的姑姑,這位叫笙悅,是我的好姐妹。」

    姑姑冷哼了一聲,忽然道:「既然你們都知道自己是已死的人,就應該知道,你們不應該這樣的招搖,小心遭來禍端。」

    我看著姑姑的目光驟然變冷,正感覺不對勁的時候。姑姑忽然人影一閃,便不見了。等到我們都反應過來時,樓下已響起了又一聲慘叫。我往樓下一看,只見姑姑正緊緊的扼著一個的喉嚨,冷聲道:「回去告訴你們主子,要知道什麼要打探什麼只管正大光明的來,你看我碧瑟涵會不會怕他。」

    我和浩南影對視了一眼,他的臉色更為的蒼白了。我知道,像他那樣身份的人要生存並不容易。而他真正想要的,卻也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拉住了他的手,道:「我們走吧。」

    浩南影怔了怔,抬頭望著我。我衝他笑了起來,道:「不會有事的,我們走吧。」

    浩南影也笑了起來,道:「姑娘以為我是害怕了。其實,我只是厭倦了。」

    我害怕聽見厭倦這個詞,因為這個詞會讓人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我突然也害怕回答他的話。姑姑已經放那個人離開了,正要上樓來。浩南影像是鬆了一口氣,笑道:「凌姑娘,在下有事相商,姑娘可否移步後園一敘。」

    我不知道原來黃昏樓的後院竟是那樣的大。

    黃昏,黃昏,人生幾個黃昏,幾度秋陽。垂暮之年,我們是否還有那心境去體會黃昏的悲涼。

    我和浩南影走在黃昏樓的後院裡,路是潮濕的,梅花清幽的香氣夾雜著冰雪之氣鋪面而來。寒冷的季節裡,我們相顧無言,似乎心底的傷痛也被這冰雪給凍住了。

    幽幽梅花香,香徹寒骨。我忍不住問道:「南影公子,你很喜歡梅花嗎?這裡竟種下了這麼多的梅花。」

    浩南影笑道:「無謂喜不喜歡,只是很羨慕,什麼樣的花可以開在什麼樣的季節裡上天早已安排好。不爭春風,不爭東風,總有屬於自己的季節。而梅花,總是欣賞那一份傲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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