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大陸675年三月二十日,猛虎關。
關外三十里是寒月的營帳,此處正駐紮著寒月國十萬大軍。
此刻月弄寒正在營帳中,聚精會神的坐在一幅軍事佈防圖前,凝神思索,曲起的手指時不時的一動著軍事圖上用來代表雙方軍隊人數的小人。謝無我安靜的呆在一旁,神態自若的閉著眼睛,看似忙裡偷閒的打盹,可那不停跳動的眼皮表示著此刻他並未睡著,卻是響在打什麼古怪的注意。
月弄寒抬頭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他似乎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一副不驕不躁,不急不緩的摸樣。永遠都在等待著天塌下來,但他卻永遠都有辦法讓天不能塌下來。
他們在這裡已經駐紮快要一個月了,寒月軍和浩垠軍也在此刻僵持了快要一個月。久攻不下的猛虎關多多少少讓寒月軍的志氣有些折損。而軍法有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而猛虎關這個地方正是佔據高山,背靠丘陵,是浩垠的天然屏障。現浩垠國看中此地的地勢,只守不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寒月屢次受挫,長此以往下去,這場持久戰對寒月國並無益處。
這時,簾子被一隻手拂起,一個年輕人冒冒失失的走了進來,看見月弄寒便嚷道:「三哥……」謝無我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眸子中忽然射出了一道懾人的精光,帶著某種警告的意味:「軍營之中只有將帥,沒有父母兄弟,不可造次!」
月依寒畢竟年輕氣盛,眉宇之間全是屬於年輕人的驕傲。他看了謝無我一眼,道:「三哥就是三哥,元帥也是三哥!」
月弄寒無奈地搖了搖頭,問道:「有什麼事就說吧!」
月依寒連忙笑嘻嘻的將一張字條遞給了他,由此看來,他對他的三哥倒是尊敬得很。月弄寒接過字條:援兵將至,誘敵深入,攻而撤之。
字條的意思很簡單,浩垠國的援兵很快便會到了。字條寫得也很安全,因為雙方的援兵都將至,都可以誘敵深入,都可以攻而撤之。不用擔心會洩露軍事秘密。而此刻,浩垠也同樣收到了這樣一張字條。
月弄寒一笑,將字條遞給了謝無我,謝無我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敵變我變,靈活應變,以迂為直,後發制人。
翌日,寒月軍整裝出發,直攻猛虎關,可整個軍隊卻呈現出一種沉不住氣的姿態,導致士氣渙散,心有餘而力不足。在猛虎關前叫陣半天後,更是顯現出急於求成的心理。
正是由於寒月軍所表現出的種種不應該在戰場上出現的甚至可以成為致命傷的姿態,所以,一直避而不戰的浩垠國卻破天荒的出關迎戰。
雙方大戰不到一個時辰,整個浩垠軍隊便潰不成軍,四散而逃,兵不成陣。
而浩垠國的威武大將軍杜威卻在此刻接到消息,浩垠國主已派十萬援兵到達猛虎關,不日將至。在看看此時寒月軍浮躁,甚至低下的心裡,又因始終摸不清寒月此次派來猛虎關的兵力,則認定寒月此時定是兵力單薄,之所以那樣沉不住氣,是因為他們想在浩垠的援兵到來之前攻下猛虎關。現在他們聽說浩垠的十萬援兵馬上就要到了,必生畏懼心裡,軍心已然動搖。再加上寒月征戰日久,身心俱疲,本已士氣不振,征戰在外的將士那個不想家,而此時此刻,既生畏懼又急於取勝的寒月軍戰鬥力已經大打折扣。而與之相反,浩垠上下本就誓死衛國,現在更有強援將至,軍心穩固,士氣大振,全國好男兒皆熱血沸騰。權衡相較之下,杜威認定,此刻便是給寒月迎頭痛擊,驅逐處境的好時機。即使現在不能徹底將寒月趕出浩垠國土,但是也應先給寒月軍一個下馬威,進一步削弱他們的勢力。等到援軍到來之際,便可將寒月軍一舉剿滅。
於是在權衡利弊之後,杜威認定,此次良機萬不可失,理應乘勝追擊。他越想越熱血沸騰,一股血衝上了腦海。衝啊!殺啊!要將寒月軍殺得一個不剩,這是浩垠的領土,任何人都不可以侵犯。
於是,他已等不及援軍的到來。敵人的脖子現在就已經洗乾淨等在前方了,只等他去揮下那致命的一刀。
令旗一揮而下,金戈鐵馬,旌旗搖曳,刀光劍影,氣勢恢宏。縱橫沙場的男兒一路狂嘯,帶著保家衛國的熱血,策馬狂奔。
正是三月的梅雨天氣,霧濛濛的。空氣中還帶著泥土潮濕的味道。煙雨的天氣,迷霧迷城,空氣中有一種甜絲絲的味道。那好像,是血腥的味道。
前方逃竄的寒月軍感受到了後面追逐的浩垠軍勢不可擋的力量,更是潰不成軍,嚇得一個勁的往回跑。寒月的大旗更是一面接一面的倒下,不少的寒月軍人已經脫掉了自己沉重的鎧甲,扔掉了手中沉重的兵器,只為了自己能跑得更快一些。
霧更濃了,慢慢的朝兩支軍隊聚攏!慢慢的將整個世界都籠罩了起來。
浩垠大軍呼聲震天,他們彷彿看見了,勝利就在前方向他們招手!
喊殺聲,馬蹄聲,腳步聲,盔甲聲,馬嘶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
「衝啊!殺啊!」杜威揮舞著手中的寶劍,帶領著千軍萬馬一直衝出了猛虎關。在猛虎平原一個叫虎丘嶺的地方一轉,便衝進了一個叫葫蘆谷的小山谷裡。
葫蘆谷,顧名思義,就是形似葫蘆,呈兩口形勢,兩邊皆為青山,只有一前一後兩個出口。而就在葫蘆谷的前方出口,他們一直窮追不捨的寒月軍此刻正整齊的站在他們的面前,像一排排的標桿一般站得筆直。
杜威覺得自己就像在做夢,因為無論誰看到這支軍隊都無法跟之前那一支只顧逃竄,簡直不能稱為軍隊的軍隊聯繫在一起。而此刻,卻正是那支軍隊正在等著他們,冷冷的看著他們,眼中都散發出惡狼一樣的目光。
杜威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心衝上了腦海,他終於意識到,他中計了。於是他揮舞著手中的劍,大喊著:「撤退!」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再撤退,因為就在他喊那句話的同時,一支大約5000人的隊伍已經如幽靈一般佔據了葫蘆谷的另一個出口。杜威在此刻終於明白了一句話的意思:請君入甕,甕中捉鱉,而他,正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土鱉。
葫蘆谷兩邊的高山上有人影攢動,杜威仰頭一看,卻只看到了三個人。因為他的眼中也只容得下那三個人,三個不平凡的人。站在中間的那個人,就像天空中的寒月,雅逸雍容,氣度不凡。他身著月白色的盔甲,白色披風飄揚在風中。那個人束著帥冠,手扶在腰間的寶劍上,隨便的站著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威嚴的仿若天神靜立在那裡無需過多的言語,便能輕而易舉的獲得世人的敬仰和膜拜。
杜威想,莫非這個便是那個僅用半年就創建出一支幻月影衛的寒月國三皇子嗎?好,今日有幸與他一戰,縱使是輸了,也不枉此生了。
他的手一揮,振臂一呼,聲音慷慨激昂:「兄弟們,我們的援兵就快到了,寒月軍已是驚弓之鳥。我們一定要誓死保衛猛虎關,保衛我們的領土。兄弟們,沖吧!」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一種聲音能比這種聲音振奮人心。因為這聲音代表的是信任、希望!
軍號聲響了起來,戰鼓長鳴,刀劍嗚咽,數萬將士手舉著能夠保家衛國的兵器朝寒月軍殺將過去。
血肉拚殺,生死相搏!
霧,很濃了。
就在浩垠軍衝出去的同時,寒月軍隊的隊形突然變了。前面一排舉著盾牌的將士忽然退下,後面一排將士推著一輛輛的草車衝了出來。點燃後,便朝著浩垠軍衝去。
剎那間,葫蘆谷中濃煙四起,遮天蔽日。雙方軍隊衝入戰場,難分彼此。沒有人看得清誰是誰,所有人都舉著手中嗜血的大刀,向著自己心目中認定的敵人砍殺而去。
一時之間,鬼哭神嚎,驚天動地。殺聲,哭聲,喊聲,慘叫聲,怒吼聲,血流聲,刀劍碰撞。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即使是地獄裡的烈鬼,聽了也會動容。
滾滾狼煙沖天而起,地面鮮血流淌成河。葫蘆谷已徹底變成了一個紅葫蘆。
戰爭從中午一直打到了傍晚,傍晚時分,天終於下雨了。濃霧也終於散開了,血紅的霧一散開。身重數刀的杜威才發現,地面上躺著的竟全是身著黑色鎧甲的浩垠軍的屍體,而寒月軍,已經全都消失不見。
杜威瞪圓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中有恐懼,有憤怒,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火車、濃霧,他終於想明白了,也終於什麼都晚了。
一生縱橫沙場流血不流淚的老將軍看著自己部下的屍體,終於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可是,戰場卻永遠是一個不吮許讓人停歇,不吮許讓人懦弱,不吮許讓人後悔的地方。因為,兩國交戰,一入戰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杜威想起了猛虎關。可他實在已經站不起來,可是他知道,他必須得站起來。即使所有一切都已成定局,但是他不能就這樣倒下。
於是他站了起來,朝猛虎關的方向奮力奔去。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他現在也總算明白了這個道理。因為,猛虎關現在已經屬於寒月,寒月的大旗正插在猛虎關的關口,在大風中肆意張揚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