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得全身發抖,戰慄的挨著一堵石壁抱著身蹲了下來,將自己的全身蜷縮成胎兒的形態,希望借由自己短暫的獲得一絲絲的溫暖。就在這時,忽然一件毛茸茸的東西砸在了我的身上。厚重的毛皮,立即驅走的一點寒意。我抬頭望著碧瑟涵,手卻不由自主的將那毛皮緊緊的裹在身上。快要被凍死的人才會知道溫暖的可愛之處,而我現在正是那個快要被凍死的人。
伸手摸了摸那塊毛皮,觸手油潤水滑,應是價值不菲的狐狸皮。我不由得又看向了碧瑟涵,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碧瑟涵沒有說,輕輕的坐在了我的身邊,她拉住了我的手,將一條生魚緊緊的塞在了我的手中,命令道:「吃了它!」
我確實已經餓了,埋頭吃了起來。生魚的味道確實鮮美,吃著它的時候我不會再吐了。
我一邊吃,碧瑟涵一邊道:「我明天會出去找一點柴禾進來,你乖乖的呆在這裡面不准亂跑。」
我一邊啃魚一邊點了點頭。
碧瑟涵歎了一口氣,突然又問道:「臭丫頭,你覺得生與死的距離有多遠。」
我想也不想的便回答:「我們現在就和死了沒有什麼分別,除了我們自己,沒人知道我們還活著。」
碧瑟涵道:「是啊,有時候活著還真不如死了的好。」
那充滿悲傷的語氣,我抬頭呆呆的看著她,這個女人,或許她所經歷的並不比我慘痛。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明明生不如死卻還要繼續生存著?
我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我不知道怎樣回答。碧瑟涵又問我:「臭丫頭,惜惟是誰?」
水中的魚突然掉在了地上,這麼多天了,最痛的時候我都一直在避免自己再去想他。我已決定要忘了他,便以為我已經忘了他。可是只要提起關於他的一星半點,我才知道自己的以為有多麼的搞笑。
我怔了怔,問道:「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我想,我是不是太激動了。原來,一個名字就可以讓我如此的激動。
「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喊著這個名字,想不知道都難,丫頭,這個惜惟是你的心上人?」
她對我的稱謂親暱了不少,我愣了愣,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是啊。」
「哼!」碧瑟涵突然冷哼了一聲,那充滿怒意的聲音。我詫異不解,我那句話又說錯惹到她了。
沉默了一會兒,碧瑟涵冷笑著道:「那你傷成這樣都是因為這個叫做惜惟的男人?」
她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語調。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突然變得很生氣,卻也不想掩飾,回道:「是!」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為我剛說完,碧瑟涵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我被打得愣住了,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憤怒的問道:「你……你為什麼又打我?」
碧瑟涵的聲音變得冷厲如刀,刀刀似乎都想要人命:「我這一巴掌打的就是你這種女人。男人有什麼好,憑什麼讓女人為他們付出一切。這世界就是傻女人太多了,尤其是想你這樣的女人。你為那個男人付出了一切,你得到了什麼?說不定他現在正溫香軟玉在抱,早就把你拋諸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了。你說,你為什麼要那樣的犯賤,你看看你……」
「啊!」我痛得忍不住叫了出去,原來是碧瑟涵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頭皮一緊,腦袋便被迫向後仰去。碧瑟涵顯然是憤怒極了,完全不顧我的感受,也完全不知道我現在正遭受著頭皮與肉分離的痛楚。
我的腦中嗡嗡的一聲接一聲的響了起來,碧瑟涵那發狂似的聲音模糊的衝進了腦海:「你看看你,你現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武功被廢不說,你知道你現在得了什麼病嗎?血證,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血證,就是從此以後你不能受一點點的傷,你若受傷便會血流不止,嚴重的話還會導致身亡。還有,你現在不僅患了這種病,更嚴重的是你現在全身筋骨嚴重錯位。當初因為你受傷太重,怕你承受不住,只能任由你那斷筋斷骨在你身體內胡亂接長,現在你若想筋骨復位,就必須把那些錯位了的筋骨全部折斷再重新接好,否則的話,你不僅會變成一個歪瓜裂棗的廢物,並且,終身不能再習武。你聽見了嗎?你看到了嗎?你有多傻,多賤!」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為什麼碧瑟涵會在這裡。為什麼她脾氣會那樣的暴躁,為什麼聽見我說我現在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惜惟會刺激到她。因為她也曾深深的愛過,也被愛深深的傷害過。這樣的女人,若是在極度的愛和極度的恨包裹下度過了那麼許久暗無天日的人生,如何能不讓她變得偏激呢?我不禁在想,時間一長,我是不是也會變得和她一樣,開始怨恨惜惟呢?
我突然沒有答案。
但是,我知道,此時此刻我還沒有後悔。
我咯咯的笑了起來,心一陣接一陣的顫抖著,腦袋上的痛楚卻沒有那麼強烈了:「你說的那一些,我全都知道。我知道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我知道我現在時什麼樣子。但是我知道,並不代表我後悔。我所為他做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的,並沒有要求他的回報。他好,我便好。他開心,我便開心。即使現在是死,但想起他的時候我的心中會笑、會甜、會暖,那便夠了。我有什麼好後悔的呢?況且,我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所為他做的,他又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他若是知道,不管我在哪裡,他一定會來找我,也一定不會放任著我離開他。你跟我說這些,是因為你曾經受到過傷害吧。你在罵我的時候,其實也是在罵你自己對嗎?你也曾被人辜負過,拋棄過。你之所以會呆在這裡,是因為……」
「你給我閉嘴!」我的話戳到了碧瑟涵的痛處,我只聽見她一聲咆哮,就被她緊緊的掐住了脖子:「你這個臭丫頭,賤人!你懂什麼是情,什麼是愛?愛情就是一場白日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看到了嗎……」
我只覺得有一串圓潤光滑的東西砸在了我的臉上,耳旁繼續傳來了碧瑟涵幾近發狂的聲音。她的聲音是那樣的狂亂,是有多少恨從中來、怨從中來、悲從中來,哀怨、痛苦、憤恨使得她的聲音又尖又淒厲:「你知道嗎?這個洞裡藏著多麼令人動心的財富。金銀珠寶,什麼都有,甚至還有你拳頭大的夜明珠。你又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因為我是被那個男人趕出來的,我為他賣命,為他生兒育女,你以為我沒有像你這樣過嗎?我為他生,為他死,為他毫無怨言,可是,我得到了什麼?就是這滿山洞的金銀珠寶,這就是我賣我的青春,我的愛情,我的一切一切得來的?他抱走了我的孩子,打傷了我,他當我是一塊抹布,膩了,厭了,隨手就丟了!哈哈,這就是愛情,這就是我用命換回來的東西,有用嗎?有用嗎?到頭來,我還是要孤獨的守在這裡,日日夜夜備受煎熬和折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想見我的孩子。可是我出不去,我不能出去!」
隨著碧瑟涵的聲音越來越大,語氣越來越激動,當她的憤恨到達了極點後,她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大。
我快被她給掐死了。可我現在卻突然不想死,因為我想求證一下,我的下場會不會和她一樣。我拚命的扳著她的手指,不停的發出屋嗚咽聲表示抗議。可是,碧瑟涵似乎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的,不堪回首的往事中,也隱約有將我當成了她的仇人的嫌疑。終於,她的手沒有松,我昏死了過去。
在我昏迷前的那一剎那,我卻彷彿聽見了碧瑟涵突然變得溫柔的聲音,那聲音,柔軟甜蜜的像是情人間的低喃,溫柔之間卻是滲人的陰冷,彷彿被甜蜜包裹著淬了毒的箭,一旦入體,見血封喉。
「所以,我不甘心。我像他下了毒,懷著他的孩子嫁給了另外一個人。他不是那麼想要天下嗎?我便讓他的兒子來跟他爭奪天下,不過他的兒子同樣也被我下了毒。死了,哈哈,算算時間,他們都該死了吧!」
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電光火石般一閃,而後全部歸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