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都明白,這樣的夜,是危險的,時時刻刻都充滿著殺機。
不一會兒,山洞外面便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使得這夜更加淒涼清寒。
狀況,便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我只聽見不知是段天還是孟飛低咒了一聲,緊接著便有人走出了山洞。不一會兒,便又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段天壓低著嗓音語氣卻頗為緊張的告訴我們:又有一隊搜尋的軍隊上山來了,而且正是朝我們這個方向而來。
我在短暫的一陣心慌之後,立即恢復了鎮定。我很清楚這個時候慌張是沒有用的,而且以這樣密集的搜尋來看,寒戰天必是得到消失,知道我們藏匿在這座山裡,以瀧日軍隊來來去去的地毯式搜索來看,發現這個山洞是遲早的事情。若是我們在這裡坐以待斃的話,只有死路一條,拚死一搏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
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於太過顫抖,問道:「你們兩個誰願意和我一起出去?」
段天和孟飛齊聲道:「願聽姑娘差遣。」
我點了點頭,盡量用最簡短的話說出了我此時的分配:「那好,段天和我一起出去,分兩個方向引開追兵。我們走了以後,孟飛你在這裡好好照顧陛下。切記,萬不可自亂陣腳。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你可這個勇氣?」
「小人自當赤心為國,忠心護主。還請姑娘放心。屬下誓死守護陛下。」
我在孟飛的聲音裡聽出了誠摯和勇氣。便也就稍微放寬了心,事到如今,所有一切若我不能挽救,那便聽從天意。
跑出了山洞,鋪面而來的淒風冷雨打在我的身上。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那搜尋過來的三里之外明明暗暗的火把,壓低聲音對段天道:「你,趕快去找靈歌或者魂舞,讓她們趕回來救陛下。」
「姑娘,那你呢?」
「不要管我,現在陛下是最重要的。我會盡量拖延時間,你一定要快!」
「是!」段天也知道事態的嚴重,聽完我的話,便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而去,眨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使勁的搖了搖不太清明的腦袋,看著面前搖晃不定的路。一咬牙,將邪血劍拔了出來。雖然明知邪血劍的劍光會很快暴露我自己,但是既然我是作為瀧日國的頭號通緝犯,寒戰天恨不得咬死的靈汐公主,那麼我被抓了,自然他們便會很快的帶著我回去領賞。雖然這樣做的必然後果是我會死得很慘,但是現在我也顧不上那麼許多了。
果然,後面傳來了雜亂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在以更快的速度朝我逼近。我咬牙向前奔了兩步,便再無路可走了。橫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道斜坡,往下一看,我看不清這道坡到底有多深。
後面的追趕離我越來越近。我咬緊了嘴唇,腳步朝前移了移,終於明白我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那麼便什麼都沒有關係了。
我努力的朝著山洞的方向笑了笑,用力的將邪血劍拋了出去。眼一閉,心一橫,前身一傾,從斜坡之上滾了下去。在滾動的過程中,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狠狠的撞在尖利的岩石之上,已分不清有多少荊棘無情的劃破我的衣衫,刺進了我的身體裡。可奇怪的是,我竟然什麼感覺都沒有,沒有感覺到痛,沒有感覺道流血,甚至沒有感覺我要死。我只是一直再想,我還能堅持多久,能不能堅持到靈歌和魂舞他們回來。
「醉眼望斷仙靈紅塵遠,逍遙六界御劍仙。浮沉江湖夙願,彈指間,數千年。風雪飄搖我的長劍,蒼茫萬里河山巔。笑傲天下任我遊遍,心無牽。直到那一天,輪迴在承諾之前,為了你憂傷的臉,我墜入人間,自從那一天,你和我初見,從此隔世後的劍,刻畫不朽永恆的愛戀。」
恍惚中,我只聽見一陣歌聲,來牽引我入夢。
「萬重樓外別樣風景天,長河鏡湖起心連。洪荒渺渺數千年,神與人,不再見。跪倒在古老的神臀,乞求著萬里情緣。恨只恨月總難圓,人無眠。難忘那一年,忘卻在相逢之前。從此白頭逝流年,追尋你的天。我十年一劍,誓補情天。就讓千年的時間,見證傳說幻化為詩篇。」
可是,我現在不能入夢,不可以,只要還有一口氣。我便要將敵人引開,哪怕只有一步,一步也可以。
於是,我滾進了一片荊棘叢中;於是我狠狠的用手緊緊的抓住了荊棘;於是,我便不再往下滾了,艱難的翻了一個身。然後,繼續往前爬。
剛爬沒幾步,我便被一群人團團的圍了起來。我爬不動了,趴在地上輕輕的笑了起來。正吃驚為什麼沒有人說話時,一個走了過來,停在了我的面前。我順著那一雙男人的腳,抬頭看著他。終於帶著酸澀和欣慰笑了起來,如此也好,落在他的手中,我還可以要求一個痛快。
是他——冰羿軒,他拿著劍站在我的面前。我恍惚想起了那一天,那個冰冷落寞,白衣如雪的少年。只可惜,那個少年現在並不穿白衣服了,那個女孩,也快要認不出他了。
我揚起了頭,閉上了眼睛。就這麼笑著死去,其實也挺好。
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了我的臉,我只覺得全身驟然一緊,整個人便突然被他扯入了懷抱。
他將他的臉緊緊的貼著我的臉,我聽見了他顫抖的聲音:「汐池,你怎的將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我睜著眼睛,卻分不太清楚他話裡的意思。我怎將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我的樣子很難看嗎?是不是死人的樣子。
我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胸口難受的厲害,我全身抖了抖,哇的一身便吐了一大口的鮮血。
冰羿軒用手去擦我嘴角的血,一聲接一聲的喚著我:「汐池!汐池!」
那緊張的大喊,生生的便將人的心血催了出來。
我已經聽得不太清楚了,恍惚只覺得耳旁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唸唸叨叨的不知道在念著什麼,那淒婉的聲音聽來卻有一種杜鵑啼血般的慘烈。
「世人都知癡情難,可知這般難。世人都曉癡情苦,誰知這般苦。花開無聲,花落無言。塵寰轉入江湖夢,癡情兒女淚幾行。傷、傷、傷,天涯情,追夢人,斷腸,斷腸……」
是誰的哭訴,為什麼如此傷心,如此難過,又如此的熟悉。是我,還是誰?
「世人都知癡情難,世人都知癡情苦。可誰都願意苦中作樂,苦盡甘來。正是因為癡情這樣難,這樣苦,所以才值得人去苦苦的追尋。只是為了能在驀然回首之中,燈火闌珊之下找到那苦苦尋覓的身影。那種知足難一點,苦一點又有什麼關係。我不後悔,我不後悔。」那淒切的聲音還在持續:「執著,執著,紅顏未去,恩已先斷;深情如海,付之東流,去匆匆。」
我笑了起來,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心已在一起,如何流逝,若是此生可以有一個值得自己毫無保留的去對待,那麼即使現在就死去,那又有何妨。」
「情如煙,情如夢,情如水。如煙迷離,如夢甜美,如水滋潤萬物。可是煙易散,夢易碎,水易流。誰能把握,如何把握,深情一縷如煙散,一如流水不回頭。」
「不!」我使勁的搖著頭,不肯承認自己所聽見的話。我只覺得有人在我的耳邊淒慘的大笑起來,那笑容,仿若失去了一切人間的美好,此生,我從未聽見過那樣慘烈的泣血的狂笑。
「一入離恨天,便下苦情海。愛若離,便生距,則恨生,化為苦。沒有什麼感情可以敵得過分離,任何人都不可以。」
如此強烈的心魔,可真是要催得人眼淚汪汪的,要命得很啦。
我拚命的搖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我喃喃道:「惜惟,不會的。即使我們不在一起了,即使我死去,我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愛你。你若是真的以為你可以控制我的命運,你可以讓我們死生相離,便可以操控我們的感情的,那你就錯了。我們可以敵不過你,但是,我們的心意卻永遠不會改變。我……」
我向著那未知的命運,宣告著我最為強烈也最為執著的感情。
冷風陣陣而過,雨聲陣陣淒迷。
一聲厲喝打斷了我的話:「夠了,凌汐池,你給我住嘴。」
「住嘴,我為什麼要住嘴!」我嘲諷的笑了起來,道:「你害怕嗎?你也在害怕嗎?」「將軍,前面發現了一個山洞。」不等我說完,便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山洞?我皺緊了眉頭,一個聲音便又緊接著道:「立即過去搜查,不能放過一絲的蛛絲馬跡。」
「不……」聞言,我忽然大喝了一聲,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個山洞,惜惟在那個山洞裡面。我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連忙撲上去緊緊的抱住了一個人。此時,我不知道自己抱著的是誰,我所抱住的是實是幻,我所在的是現實和夢境。明明剛才還有一個人在不停的告訴我不能相信愛情,可是現在為什麼又有人說看到了一個山洞。
山洞裡有惜惟呀,我怎麼可能讓他們過去,去傷害惜惟呢?我不停的哀求著:「求求你,不要去那個山洞,不要去。」
「將軍,你看她在說夢話。夢話不會有假,那個山洞一定有問題。」我聽到那話,直想罵人:放屁,你才在說夢話,那個山洞怎會有問題。於是我連連搖頭:「沒有問題,一定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