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的成功開鑿可是一件大事情,那天明淵河的百姓都很高興。照理,這又是該慶賀一番的。快過年了,明淵煥然一新,今年,應該會過一個好年吧!那天,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笑,都在唱歌都在跳舞。其實,他們的願望很簡單,他們只是想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輩子。
我裹著厚厚的棉衣,帶著兔毛帽子,站在淵河邊上,看著滾滾長江東逝水。突然感覺到脖間一陣冰涼。我抬頭一看,看到天空之中不知什麼飛起了無數的鵝毛大雪,我連忙伸出手去承接,大片大片潔白的雪花落在我的手上。我看著那冰凝的美麗,突然將它緊緊的握在手心裡。這一年,終於快要過去了。
雪融化的水從我的指縫之中流出,遠處,有笛聲響了起來。空靈的笛聲,滿天的雪花,東逝的流水,我卻感覺沒那麼寒冷了。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我扭頭一看,見是惜惟,正想跑過去和他打招呼。半空之中卻響起了一陣奇怪的撲哧聲,惜惟正在朝我這邊走,一聽到這個聲音後便停下了腳步抬頭張望。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見是一隻渾身漆黑的鷹飛了過來。這種鷹,我見過的,是惜惟的鷹。
惜惟蹙了蹙眉頭,手一伸,那只鷹便聽話的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我看著他熟練的從鷹嘴中拿出一隻鴿蛋般的東西出來,用手捏碎後,從裡面拿了一張紙出來。他展開手中的紙條看了看,神色一變,眼神慢慢變深,俊朗的容顏閃過一絲訝異,不甚清晰的,我看見他的手抖了抖。
我很好奇,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消息,會讓惜惟如此的驚訝!
良久,惜惟的手慢慢的垂到了身側,拳頭握得緊緊的。他看著我,深沉的眸子裡面那是什麼?是早已預料卻不敢相信,是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我的心頓時一沉,一種莫名的恐慌襲過之後,猛的狂跳起來。
我一步步的朝他走近,終於,惜惟的眸光一閃,抬頭看著我。
他的眼神,為什麼會有一種宿命般的無奈感。
我動了動嘴唇,正想問他怎麼了,他忽然下定了決心道:「汐兒,這封信是楓伯從血域魔潭傳過來的。血域魔潭的六道輪迴全部枯萎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我的全身還是忍不住顫了顫。我其實很想很想在他的面前保持冷靜的,我其實很想表現得堅強的,可是我卻在突然之間發現,這些我已經做不到了。六道輪迴……全部枯萎,那就意味著……
雪簌簌而下,大地沉靜,只有北風的怒號,和被吹得凌亂無依的雪花。
我轉過身,沒有叫惜惟,沒有說任何的話,朝明淵城裡面衝了進去。一進城,便看見琴璃陌拉著月弄寒在和一群士兵拼酒。琴璃陌玩得很開,猜拳喝酒,一杯接一杯絕不含糊,滿城似乎都迴盪著她豪氣爽朗的笑聲。一群士兵看著酒量如此好的她,無一不豎著大拇指驚歎。我徑直走到琴璃陌的身邊,還沒來得及說話,琴璃陌便頭也不抬的出聲阻止道:「汐汐,我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不過我現在很忙,沒有時間和你說,來來來,我們繼續喝。」
琴璃陌這口酒喝得甚是猛烈,大有一種風蕭蕭兮淵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之感。酒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我退後一步,一把將她手中的酒罈奪了下來,冷聲道:「少廢話,我現在有話要問你。」說罷之後,我不管她是否願意,一把拉住她就走。琴璃陌也沒有反抗,只是回頭衝著那些被掃了酒興的士兵大聲道:「可不許散,等我回來我們繼續喝。」
將琴璃陌拉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我才停下腳步,琴璃陌一把推開了我,抓著衣領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許是喝多了酒,又喝了幾口冷風,現在走得這麼急,肚子裡不怎麼舒服也是正常的。
我才不管她,站在她身後問道:「琴璃陌,我問你,你說的那個時機到了嗎?」琴璃陌使勁的咳了起來,我心中一火,就要出手。琴璃陌忽然道:「天生異相,五星齊聚,血域變天。對啊,時機是到了。汐汐,你真的要去嗎?」
我抱著手看著他,問道:「請問我可以不去嗎?」琴璃陌噗次一聲笑了起來,像看著怪物一般看著我,道:「汐汐,沒有人非逼著你去。以你的功夫,誰能逼你呀!你可以選擇不去,也可以選擇去。你並非沒有選擇。五星齊聚那是因為有帝女星,如果帝女星不出現,那麼五星齊聚也沒有意義。只不過……」琴璃陌低下了頭,語氣低沉:「只不過血域魔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你去或者不去,那裡都注定不會太平。龍魂,能救天下人,也能滅了天下人。」
我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問道:「龍魂,真的可以讓這個天下早日太平嗎?」
琴璃陌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鄭重的看著我:「龍魂裡面不僅僅只是真龍之氣,重要的是,得到了龍魂,便能得到我祖爺爺的行軍手冊,更加是,龍魂可以召喚聖影衛,一支輕騎兵,一支陸戰兵,一支海戰兵。有了攻無不克的聖影衛,何愁天下不平。」
軍隊,兵法,龍魂。我伸手緊緊的握著我懷裡的那只一直沒有送出去的小木人,緊緊的握著:「那我要怎麼引出龍魂?」琴璃陌看了我一眼,她的表情很奇怪,彷彿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咬緊了嘴唇,問道:「我會死嗎?」琴璃陌歎了一口氣,道:「汐汐,一直沒有告訴你。引出龍魂。需要帝女之血,也就是你的血使用引龍訣。只有龍魂吸收了你全陽的血液,才可成形。但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死。」
感覺到手中的小木人灼熱得嚇人,我淡淡的笑了起來:「也就是說我不一定會死對嗎?琴璃陌,你看,蕭惜惟會是一個明君嗎?」
琴璃陌點了點頭,完全同意:「經世緯略之才、顛覆乾坤之能、胸懷天下之志、深謀遠慮之謀、決勝千里之智。更兼親民愛民,這個天下在他手裡必定會成為一個史無前例的盛世。」
如此,得琴璃陌這樣的評價。甚好……
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看著琴璃陌問道:「若是我能控制龍魂,為它指定一個主人。那麼為什麼還會出現五星齊聚的現象呢?」琴璃陌歪這頭,似乎聽到了好笑的笑話,看著我道:「汐汐,龍魂有多麼大的吸引力,四大家族的人都知道。三百年前的四大家族天生就有占星卜卦,窺測世事之能。但四大家族的關係,就如同五行的關係。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相生相剋,永不止息。是朋友,也是敵人。我能知道的事情,他們都知道。所以,關係到天下歸屬的龍魂,他們怎麼可能不動心。人們都說朋友與敵人的關係就像生與死的關係,可四大家族就一直在生死之間徘徊。汐汐,稍有不慎,不是生,便是死!」
聽著琴璃陌的話,我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我才問道:「日出東方,琴絕天下,宇過天破,謝無常印。所說的四大家族,可是我見過的只有你和東方寂。那還有兩個呢?」
琴璃陌冷冷的笑了起來:「宇過天破宇青海,自然是在瀚海國!至於謝無常印,武林四大家族之首。謝家的人,通天曉地,卻不屑於占星卜卦,他們最熱衷於製造這個世界上沒有的東西。我找了他們家的人好幾年,卻沒有半點蛛絲馬跡,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謝家的人現在在寒月國。」
我猛然抬頭看著他,琴璃陌知道我想到了什麼,朝我點了點頭。我的心中一陣黯然,原來如此……怪不得……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書獃子,竟然是謝家的後人。
我握緊的拳頭慢慢的鬆開,五國之中皆有三國為能人異士輔佐。唯獨雲隱和浩垠沒有,琴璃陌的心性,若非琴家世代都是守護著龍魂,她根本就不會去管這些事情,更別說會去輔助那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為惜惟爭取到更多有利的條件。
深吸一口氣,我下定決心看著琴璃陌,問道:「既然時機已經到了,現在血域魔潭的六道輪迴剛剛枯萎,知道的人應該不多,為了避免更多的人知道,我們必須馬上趕往血域魔潭,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將龍魂取出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琴璃陌驚訝的看著我,問道:「可是,你不害怕嗎?」我沒有回答她,我不是不害怕,相反,我比任何人都害怕。只是,我有我的責任。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道:「別多想了,準備一下吧!」
我依舊緊緊的攥著那個小木人,木人不甚精細的輪廓彷彿深深的刻進了我的手指中,灼熱的溫度彷彿在提醒著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世界,我該要學會去面對現實。我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天空中紛紛揚揚的白雪,淒聲嘹唳的北風裹著雪狂亂的落在我的頭上。我閉上眼睛,我不會死的,一定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