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宇突然跪了下來,嘴角慢慢的流出了一道黑色的血。他仍是擋在我的面前沒有移開,可站在他後面的「師姐」嘴角忽然出現了一抹陰惻惻的笑容,手中的劍光一揚,就要朝冷君宇刺了過去。
我目光一凜,連忙一把將冷君宇拉開,一劍格飛了她的劍,瞥見冷君宇背後流出血呈墨綠色,我看向正在安慰妖兒的惜惟,道:「惜惟,他中毒了,幫我攔住他!」
要攔住受了傷的冷君宇對惜惟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而師姐見到這種情況以後,當機立斷的便轉身離去,可是她的輕功並不怎麼高明。
我心中十分斷定她不是師姐,心想,或許只有抓住了這個人才會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思及至此,我連忙追了上去。
追上她並不用多大的功夫,我閃身攔在她的面前,笑道:「這樣就想走了,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走!」
「師姐」匆匆的腳步一滯,忽然從袖中滑出一柄小匕首,靈活的身軀向後一仰,手中的匕首向上一格,格住了我刺向她的那一劍,只見她後仰的身軀憑空的翻轉了幾下,格住我劍的匕首一鬆,不顧我是不是可以一劍要了她的命,迅速的欺近我,不怕死的朝我當胸刺來。
我想抓活口,那一劍不得不刺空,迴旋反轉,削向她的手臂。只要可以抓住她,我不在乎她是不是會變成殘廢,對這種人不需要客氣。
就在那一瞬之間,「師姐」的手一縮,躲過了我的劍鋒。我連忙右手化爪,緊緊的扣住了她的右手。一探之下,我才驚覺,此人的右手筋脈已經全部都斷了。
我突然知道她是誰了,那麼恨我,恨不得殺了我的,恰好右手經脈又是斷了的。不是寒驀憂身邊的芮兒是誰!
我冷笑道:「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你們把我的師姐怎麼了?」知道我認出了她,芮兒冷冷一笑,笑容裡是說不出來的陰冷和淒厲:「既然我站在這裡,你就該知道你師姐怎麼了!」就在她一笑間,在她的衣袖中忽然射出了一枚小針,朝我胸口出疾射而來。我連忙鬆開了她的手,揮劍一擋,怒道:「你們殺了我的師姐!」。芮兒沒有回答,只是陰毒的笑了起來,趁勢轉身,施展輕功翩然而去。
我狠狠的握了一下拳頭,不得已只好又跟了上去。眼看著芮兒急撲進了一片樹林,我跟了過去。樹林中有著濃濃的瘴氣,稍遠一點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芮兒進了樹林便不見了身影,因為四周皆是白霧,看不怎麼清楚,未防進入圈套,我不得不放慢腳步,小心行事!
「彭彭彭!」忽然一陣微弱的聲音傳來,我耳朵一動,連忙停住腳步,握住了邪血劍,聲音越來越近,如雨聲般密集。我連忙沖天而起,拉直了手臂,在半空中一個360度的大旋轉。藉著紅色的劍氣,我倒是看見了,無數密集如雨般的小針正四面八方的朝我這邊射了過來。我使出無我劍法,劍氣爆發而出,那些針皆被劍氣反彈紛紛射進了就近的樹木。
就在這時,我忽然看到了眼前一道白影一閃而過,眨眼便消失在了樹林的深處。這個妖女,盡躲在暗處搞這些花樣。她引我來無非是想藉機殺了我,那麼,我便不再與你客氣了。我心中殺意頓起,連忙跟了過去。
一道掌風襲來斜刺裡而來,我旋身一躲,一掌逼開那道掌風。握緊了手中的劍,我暗暗的凝聚劍氣,忽然一劍刺了過去。一道白色的影子旋身在我面前站定,看著我那雷霆萬分的一劍,想躲卻怎麼也沒有躲開。
而我卻只來得及聽見兩個字:「是你……」邪血劍便沒入了她的胸膛,我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大腦似乎停頓了一下,瞬間變得空白。這是凝聚了我全部功力的一劍,沒有人能夠躲得開!
可是,我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芮兒,她真的是師姐!
風拂過,吹得樹林中的霧絲絲縷縷纏繞起來,天地間頓時一片沉寂,只餘樹葉迎風起舞的刷刷聲和「啪嗒啪嗒」的水滴聲,一串串殷紅得血滴從邪血劍上滑過,清脆的滴落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有一朵嬌艷的小花。
世界彷彿就這樣靜止,直到……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夜心……」我只覺得自己被人推到了一旁,劍終於拔了出來,有溫熱的液體濺在我的身上。我突然覺得好害怕,好害怕,就算漸漸死的時候,我也沒有如此的害怕過。就算知道自己快要被摔死的時候,我也沒有如此的害怕過!
妖兒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看著我,冷冷地看著我,彷彿從來不認識我。我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恨意。她看著我道:「你殺了她!她是我娘對不對?」我點了點頭,三尺之外,我忽然看到了葉孤野也站在那裡,他和妖兒一樣,都彷彿不認識我。
我無力的顫抖著嘴唇,喉嚨發澀發痛。腳下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在地。一雙手及時的扶住了我。我幾乎看不清楚來的人是誰,我只看見妖兒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她笑著對我說:「我恨你!」
她在笑!我想不到,她居然可以如此平靜的說出這三個字。但其實,我是多麼的希望可以看到她好好的哭一場,罵一場。因為那樣,我至少可以覺得她還是妖兒,可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她已經不是妖兒了。
因為我殺了人,我殺了她最親最親的人。耳旁傳來師姐虛弱的聲音,帶著不確定,不相信,那夢幻一般的聲音,就像夢境,是不是到了這一刻,師姐仍是以為她自己在做夢:「是你嗎?」我往那邊看了一眼,只看見冷君宇不停的在點頭。他已經說不出話來,我看著他背上的血,突然覺得好殘忍。世界好像都變成了那血的顏色。師姐忽然笑了起來,像個小女孩般帶著純真和滿足,或許那是師姐年輕時的笑容,那也是我這輩子看見過的最美好的笑容:「你終於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二十年。」
蒼白的手透過白色的瘴氣,我看到了那隻手撫摸上了冷君宇的臉,無力的滑過他臉上的菱角,無力的垂了下去。
冷君宇一把抓住了那垂下去的手,緊緊的抱住了她,就像要用全部的力量去抱著她,發瘋一般狂笑起來!
妖兒忽然大叫:「娘……!娘……」,這一聲妖兒終於叫出來了,可我沒有聽過如此淒厲的大喊。
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我看著手中的劍,忽然想就那麼的遞給妖兒,我剛要走過去,卻被緊緊的摟住,惜惟緊貼著我的耳朵,不停道:「不是你的錯,汐兒,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可是,這到底是誰的錯。
那就恨吧!我苦笑了起來,這是一場戰爭,我輸了,由始至終,我不是寒驀憂的對手!
我有些站不穩了,看著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我突然覺得無比的噁心。這裡,更是片刻也呆不下去。我抓住惜惟的手,幾乎是懇求一般道:「求求你,帶我離開!」
惜惟點點頭,一把將我抱了起來。我無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一顆心空蕩到酸痛。再見後,我們不過是一群被仇恨控制的可憐人,那麼我寧願我們永遠都不要再相見!
這黑暗的時間太過的漫長,已讓人覺得寒冷。誰能告訴我,如何穿越這漫長無止期的殺戮與絕望!我始終還是沒能有轉化得過來,這個社會的性質,永遠都是成王敗寇,這一戰,輸的我好慘!
一連幾天,晚上頻頻有噩夢。對於師姐,我的心中不僅充滿了犯罪感,還充滿了內疚與自責。若是當時我能夠想得多一點,那麼便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她就不會死,冷君宇不會失去愛人,妖兒也不會失去娘。所有的人,都不會那麼痛苦。
一連好幾天我都把自己反鎖在屋裡邊,突然喜歡上了房間中最陰暗的角落,基本上一天的時間,我都是坐在那裡發呆。惜惟對我無可奈何,也只得放任著我不多加干涉。他知道我逾越不了自己的心牆,當我第一天將他拒之門外的時候,他便告訴我:「你要學著適應這個天下,這個江湖!」
我知道,他其實要讓我適應的是殺戮和死亡。未來我們的路都還很遠,而未知的遠遠比我們現在承受的要多!
一切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軌跡在走,師姐死了,冷君宇和妖兒都失去了消息。就連寒莫昕都可以帶著新娶的美嬌娘大搖大擺的回到瀧日國,我不想說是否這就是世界的不公平。但是在聽說寒驀憂也隨著軍隊一起回瀧日的時候,我的心忽然被喚醒,這一切的不幸都是這個女人造成的,我不能永遠都被她玩弄在股掌之內,終有一天,我要把她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全部都還給她!
這一天天氣比較涼爽,涼風習習,夏季已經快要接近尾聲,裡秋天不遠了吧。自己在御花園裡邊摘了一些花枝,我坐在花架上,專心致志地插著花。在我那個時代的時候,就很羨慕那些很會插花的人,總覺得這也是陶冶情操的一種內省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