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妖兒眼中的防備,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想讓她們母女相認,和現在看來,妖兒似乎並不想認她這個娘,妖兒不想回去,那麼她是想繼續跟著惜惟嗎?要是這樣來看,以妖兒的心思,那她是不是知道了惜惟為什麼要將她軟禁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如何去想妖兒心中到底是想的什麼?但我知道,她的心思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歎了一口氣,我鄭重的看著妖兒:「妖兒,你娘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你,她想的無非是想帶你離開這裡,和你母女團聚。汐池姐姐可以用命保證,她的的確確是你的親娘,姐姐知道你的心中有怨恨,但是妖兒,你真的確定你不認這個娘嗎?你有沒有看到,她現在已經受了傷或許永遠都不會醒過來,就這樣,你都無法原諒她,不願意叫她一聲嗎?」
妖兒看著師姐沉睡的面龐,眼中忽然泛起了淚花,可她自己卻大大的退了一步。嘴唇似乎動了動,想叫什麼卻一直沒有叫出來。
她只是個孩子,卻要經歷這一些!面對重傷昏迷的母親,她是不是怕認了之後又要失去她?
我看著冷冷君宇問到:「你說,師姐的傷到底怎麼樣,為什麼她會不醒來,大夫怎麼說?」冷君宇無奈的搖了搖頭:「雲隱該找的大夫我都找過了,甚至,我每天都輸真氣給她,她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大夫都說她的傷無大礙,可不知為什麼就是醒不過來!」
我沉思了一下,忽然想到,是寒驀憂將師姐交給冷君宇的,會不會是寒驀憂在師姐身上動了什麼手腳。我扭頭看著冷君宇,沉吟道:「冷叔叔,我有一個朋友,他的醫術很好,或許他可以知道師姐為什麼醒不過來!」
聽到我說的話,冷君宇原本暗淡的眼神立即明亮起來,正想問我是誰可以救師姐的時候。耳旁忽然傳來了一陣虛弱的聲音:「驀……驀鸞!」我和冷君宇同時回頭看向師姐,她仍是雙眼緊閉,口中卻喃喃不停的叫著妖兒的名字,一行清淚從她緊緊閉著的眼角流了出來。
冷君宇連忙走了過去,抓住了師姐的手:「夜心,夜心,我把你的女兒帶回來了,你可不可以睜開眼睛看著她?」
他的聲音帶著痛楚,更多的卻是懇求。我回頭看著妖兒,淚水已經無聲的爬滿了她的臉龐,或許她並不是那麼的不想認師姐這個娘,我拉著妖兒的手,朝師姐的床邊推了推。
妖兒終於沒有抗拒,她靜悄悄的走到了師姐的床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師姐,像個玩偶一般,好一會兒,妖兒冷淡的聲音才響了起來:「你要是不醒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此生,這是我聽見的女兒對母親說過的最狠厲無情的話語!
師姐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我從未想到過師姐那般冷傲無情的人會有那麼傷心的時候。也許這就是身為母親對兒女永遠無法割捨的感情吧!忽的師姐的眼皮跳動了兩下,就那樣張開了眼睛。
這真是令人驚喜的事情,我聽見了冷君宇激動的呼喊,也看到了妖兒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
師姐,終是醒過來了。
我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留下來,我是個外人。會心的一笑,我相信師姐自己會解決好自己的事情,也相信她們此刻必定有很多的話要說,於是我拂開簾子,轉身走了出去。
走到我給唐漸依建立的衣冠塚邊,我找了一塊乾淨的岩石,靜悄悄的坐了下來,將雙腳垂至岩石外,夜風徐徐的吹來,飛濺而下的瀑布不時濺起水花,飛濺上我的腳,我乾脆將鞋子一脫。看著瀑布下流淌著進入中間湖泊的一條小溪,赤腳淌了進去。
湍急的水流沖刷著我的腳背,帶著輕微的衝擊力,就像在做腳部按摩,很是舒服。我一高興,彎腰掬了一捧水,看著天上的繁星,笑著朝天邊灑了起來。清涼的水珠灑在我的臉上,分外的清涼,分外的舒服。忽的,腳背一癢,像是什麼爬到了我的腳上,酥酥麻麻的,有些難受。我下意識的彎腰,迅速的一個海底撈月,藉著月光,我倒是看清楚了,原來不怕死的爬到我腳上的,竟然是一隻烏龜。
真是一隻烏龜,我瞪大眼睛看著那只在我手中不停的揮舞著小爪子的小烏龜,一雙綠豆大的眼睛圓溜溜的看著我,可愛極了。我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將那只烏龜放在了手心裡,看它並不怎麼害怕的樣子。我曲起手指彈了彈它的龜殼,不可思議道:「你怎麼不怕我呀!」
一直以為,烏龜都是很害怕人的,見到人便會把頭縮進殼裡邊,怎麼這只烏龜不一樣。
難道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烏龜!
身邊傳來了嘩嘩的聲音,我好奇的扭頭一看,忽然笑了起來,對著那只烏龜道:「我以後叫你小惟好不好?小惟,小惟……」
感覺道一股風聲襲來,我側轉身子一躲,身後的小溪傳來了叮咚一聲脆響,我捻住神色,赤著腳朝外面走去。
剛走沒有幾步,就看見一個身著藍色長衫的男子出現在我的面前,微風中,他的衣衫不時的被鼓起,束在腦後的長髮輕拂飄揚,在月光的籠罩下,全身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華,幾疑凡塵仙人。他果然是早就到了這裡的。
我俏皮的勾起一抹笑,看著他道:「惜惟陛下怎麼還是老愛跟蹤人呀!」惜惟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不然怎麼知道你連對著一隻烏龜都要那麼親暱的叫我!」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像,我吃吃的笑了起來:「喂,你該不會是認為我時時刻刻都在想你吧!」惜惟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我扁著嘴,笑著將那只烏龜捧到他的面前,笑道:「可惜你想錯了,這是我剛抓到的烏龜,名字就叫小惟!」惜惟看了看我的手中的烏龜,笑道:「這只龜嘛!本王封他為御龜,名字嘛,就賜名小汐好了!」
看著難得跟我開玩笑的惜惟,我眨了眨眼睛,咬牙切齒道:「你敢……!」
惜惟揉了揉我的頭,笑道:「不敢,不敢!凌女俠!」
我埋頭一笑,正想說話,惜惟一把抓住我的手,輕聲道:「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還沒回答,便被惜惟直接拉著朝湖外面飛去。我慘叫一聲,怒道:「王八蛋,我沒有穿鞋!」
等到惜惟停了下來,我落在地上,尷尬的將光腳丫朝裙子裡面縮了縮,惜惟的目光落在我露在外面的腳上時,看著他唇角那抹放肆的笑意,我真恨不得衝上去打爆他的頭。
看到我嘟著嘴委屈的表情,惜惟摸了摸我的頭,指著一塊石頭命令我道:「坐下!」坐就坐,我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坐過去坐了下來。惜惟搖著頭跟在我後面,見我坐下以後,不由分說的握住我的腳將我的腳抬了起來,我驚叫一聲,正要一腳踹過去的時候。惜惟握緊了我的腳,不給我使力的機會,笑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方錦帕。我以為他要做什麼,卻見他竟然輕輕的替我擦起了腳來。這樣屈尊紆貴的動作,這樣的一個人。我全身一陣顫抖,傻了似的看著他。
惜惟擦得很認真,就像在對待一件珍品,不忍看見上面有一點的污垢。從未有人這般替我擦過腳,也從不知道可以被一個人這樣的捧在手心中原來是那樣的幸福。
惜惟替我擦乾淨了腳,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雙繡花鞋。我瞪大了眼睛,不僅是為了惜惟會這樣隨身攜帶著一雙鞋子,而是因為從我來到這裡以後,為著行走江湖方便,我的鞋子基本上都是以馬靴為主的,耐穿而且不怕髒,現在看著這繡花鞋,倒是覺得挺稀奇的。我一眨不眨的看著惜惟給我穿鞋,低聲笑問:「為什麼給我穿這種鞋子,打起架來可不方便!」
惜惟頭也不抬道:「在我心中,你就該穿這樣的鞋子,就算打架,也有我擋在你的前邊!」我的心一陣緊窒,喉頭被哽住了說不出話來。
惜惟站起身來,拍了拍手,看著我笑道:「被感動了,我是故意的!」我鼻頭一酸,連忙扭過了頭:「我才不會這麼容易被感動。」
惜惟就著旁邊的一條小溪洗了洗手,指著上山的一條路道:「那裡是棲霞山的頂峰,要不要上去看一下。」
我倒是很想去的,但是嘴上不想那樣便承認,於是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表情,將手伸給他道:「看在你這麼誠意相邀的份上,本姑娘給你這個邀請的機會!」
惜惟一個爆栗敲在我的頭上:「臭丫頭,你脾氣倒是長得挺快!」說罷,惜惟揉了揉我的頭,將我拉著往上山的方向走。
月亮被天上的烏雲遮住了,看不清前方的路,惜惟的手緊緊的包裹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平穩,我當時心中就在想,若是這條路可以一直走下去那該多好!
棲霞山海拔挺高,站在頂峰上面,星星月亮都離我們很近,好像一抬手,便可以將它們摘下來。我抬頭看著碧海般的夜空,皎潔的月光灑下澄澈的光輝,綿延千里,籠罩茫茫大地。
今晚的月亮,真圓真美!
我扭頭看著惜惟,他的目光恰好轉了過來,見我在看他,問道:「有事要說?」我點了點頭,踮起了腳尖,在他的側臉落下一吻,輕聲道:「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經過了師姐和冷君宇之間發生的種種,我不想走上他們的老路,不管前路怎麼樣,至少這一刻我,我已經離不開他。
惜惟呆住了,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一瞬不瞬的看著我:「可不可以再說一遍!」我笑了起來,大聲喊道:「我喜歡你……喜歡你……」
山頂迴盪著我的聲音,惜惟露出了一抹會心的笑,低聲道:「真是一個傻瓜!」
是啊,我是傻。傻得連我自己都不曾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