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是背對著我,久久不發一聲。空氣中,似乎埋著一枚枚炸彈,濃重的火藥味,只要稍微的一點火星便可以將空氣引爆,最後將我們炸得粉身碎骨。
我在沉悶中感覺快要窒息的時候,惜惟終於轉過身來。他的手中捏著一隻盒子,捏得很緊,我可以看見他發白的骨節。
我心下詫異不解,不知道他手上到底拿著的是什麼,為甚麼他看起來會是如此的緊張。
終於他還是朝我走了過來,他將那盒子打開放在了我的面前,低啞著嗓子道:「師兄說,你不要它了。」
我看清楚了盒子裡的東西,是那支水靈光,是那支簪子。我的聲音一澀道:「那又如何,反正這根簪子趕上了,正好可以派上用途。」
其實我是想很平靜的這樣說的,反正你正好可以把這根簪子送給你的新婚夫人。說完以後,再平靜的看著他,等著他回答。可是話一說出來,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我這麼說,語氣可不是在吃醋?
看著惜惟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奇異的顏色,我怕他誤會。連忙又道:「這根簪子有什麼好,我一點都不喜歡。反正都是騙人的!」
說完以後,看著惜惟,他的整張臉都笑了起來。我在心中猛扇自己的耳光,呸呸呸,我到底在說什麼,怎麼感覺有點欲蓋彌彰,越描越黑呢!
惜惟逼近了我,我埋下頭連忙退後了兩步。惜惟又朝前走了一步,我覺得我不該再退。於是便又抬頭看著他。我覺得我真失敗,我可不可以爭氣一點呢?
惜惟像是看清了我心中所思所想,笑道:「現在除了我,沒有其他的人,所以,現在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都只有我一個人看到,汐兒,你可不可以讓我知道你的心呢?」
我黯然的看著他:「知道又如何,反正你也即將要娶別的女人了。如此,那我不會可能,也不會再和一個有妻室的男人再有什麼糾纏。蕭惜惟,我要愛的人必定也愛我一個人。」
「那我說我只愛你一個人呢。」
「哼!君王之愛!」我呲之以鼻,嘲諷的看著他:「一邊正昭告全國,宣佈自己婚事,普國同慶的君王,一邊在自己的王宮對著另外一個女人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蕭惜惟,你到底當我是什麼?」
惜惟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我想,你是誤會了!」
我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我才沒有誤會呢!城裡的景像我可是都看到了。惜惟忽然伸手輕觸我的眼皮,我的眼睛跳動了兩下。惜惟忽然道:「你可知,我找了你兩天。你可知,當師兄將這根簪子放在我的面前時,我心裡是什麼感覺?」
我搖搖頭,乾脆的回答:「不知,也不想知!」
身體被猛然貫入一個懷中,我伸手去推他,卻怎麼也推不動。惜惟緊緊的抱著我,低啞著聲音道:「你怎麼就那麼的無情呢?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嗎?皇榜是我故意貼出去的,我算準了你會回來,我以為你回來會先質問我,可是怎麼你一回來便是要和我徹底決裂呢?難道,在你的心中,果真沒有一點我的位置!」
我的鼻頭一酸,怎麼會沒有!若是沒有,那便不會心痛,便不會心傷!眼淚無聲的流了出去,我狠狠的喊了起來:「就算有又如何,你要娶別人了!你要我怎麼做,莫非你還指望著我眼睜睜的看著別的女人嫁給你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留在你的身邊,莫非你還指望著我和別的女人一起嫁給你!」
惜惟摟緊了我,將臉埋進了我的脖子裡,我感覺到了他的唇滾燙的溫度。他、他、他居然在吻我的脖子,我全身一陣顫抖,下意識的就要推開他。惜惟一把抓住我的手,臉轉了過來,與我對視。
看到我泛著淚花,惜惟一遲疑,忽然俯下頭,吻住了我的唇。
我被他吻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氣喘吁吁的推開了他。眼淚瞬間就流出來了,這個混蛋,這個時候了還要欺負我。
惜惟伸手替我擦眼淚,被我賭氣的打開。惜惟強橫的抓住我的手,笑得卻很溫柔:「你可不可以聽我把話說完呢?」
我想說不聽,可他沒有給我這個機會,自己先說了起來:「沒錯,我是貼了皇榜,昭告天下雲隱要和瀧日結親,可你有沒有問過我,結親的是誰和誰呢?」
我本來還在使勁的掙脫他的手,可一聽這話便什麼都忘了,抬頭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惜惟摸了摸鼻子:「意思嘛!就是,結親是真的,但是卻不是我,瀧日國想要結親,我便把惜寧許配給了寒莫昕,所以要結百年之好的是他們,可不是我!」
「嗯?」我愣住看著惜惟半晌,實在還是將所聽到的信息轉化不過來。惜惟的意思是,他不會娶別人了,是我弄錯了?
事實證明,人遲鈍起來還不是一般的遲鈍。惜惟看著我傻愣的表情,好看的眉毛挑了挑,笑道:「你不相信!」
我確實不相信。這不是登台唱戲,不能靠什麼潛規則說改劇本就改劇本,這個追溯起來那可是兩個國家的大事。既然是國家大事那就必定要有原則性的問題,不能就像玩家家那樣亂來的。那是必須要考慮到國家的榮譽感的,是說什麼就要是什麼的。這就叫君無戲言!看雲隱百姓樂成那樣,明明是認為他們的王喜事近了,可你非要扭轉這種局面,告訴他們其實是王的妹妹喜事近了,那得傷害多少人純潔無辜的心靈呀!俗話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惜惟如此年紀後宮卻無一人,這在天下人的眼中看來,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惜惟此番作為,若是放到以後,那要走怎樣服眾呢?
見我仍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惜惟伸手將那只簪子別在了我的頭上,輕輕的理了理我的頭髮,道:「送出去的東西豈有說收回來就收回來的道理,既然收了我的東西便不能再退還了。」
我仍舊覺得在做夢,伸手摸著那支簪子問道:「你真的不娶妻了嗎?」
惜惟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我要娶的妻不是在我面前嗎?」
他的意思是他要娶我,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只是好像盼望著他說這句話,又害怕他說這句話,因為我的心中明白,就像來到這皇宮一樣,其實我是想和他在一起的。
我埋下頭,聲音低得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楚:「那天晚上,縹無和我說的話是真的嗎?」
惜惟的眉頭不解的微微上揚,問道:「什麼話?」
我幾乎快要說不出來,聲音小得就像蚊子,這般的小女兒姿態,我從未想過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曇花不謝,靈光不滅,此情不變!」
惜惟扶住我的肩膀,笑著反問:「你認為呢?要我說出這句話,可不容易!」
我終於笑了,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惜惟緊緊擁住我,聲音有些顫抖:「不恨我了!」我搖了搖頭。
「不走了?」我還是搖了搖頭!
惜惟哈哈的笑了起來,抱著我轉了一個圈,認真的看著我:「汐兒,我好高興!」
我淺淺的一笑,靠在他的肩膀上,縱使他不完美,縱使他心機深沉,縱使他玩弄眾人於股掌之內,但是,在落雲城中,聽到他要娶親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愛上了他。而且,這份愛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深深的扎根在我的心裡,我再也把他拔不出來。
惜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道:「汐兒,瀧日使者求親,你猜那個使者是誰?」我站直身看著他,想了想道:「不會是寒驀憂吧!」惜惟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肅殺的氣息:「對,就是她!」
我冷笑了起來,在這關鍵的時刻用這種方式光明正大的出現,寒驀憂真是想得到方法來自保。兩軍交戰,不殺來使,更何況是正當現在瀧日和雲隱交好之時。躲在暗地裡搞出一長串的事情,現在光明正大的出現,這下倒好,惜惟不僅動不了她,還得派人保護她!
見我眼底不以為意的笑意,惜惟眼中忽然有些自責:「汐兒,對不起,我現在不能殺寒驀憂!」
我明白惜惟的意思,他怕我怪他。可是,我不會怪他,冤有頭,債有主,即使惜惟在這件事上是有一些推波助瀾,但是歸根究底,漸漸的死是他們直接造成的,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替漸漸討回一個公道。
或許是看到了我眼底冷漠的殺意,惜惟連忙將我拉到了書案前,將一副沒有裝裱的畫遞給了我。我以為是關於寒驀憂他們的,便不以為然的接過,可當我將畫徐徐展開的時候,一顆心差點沒有從胸口裡面跳出來。
畫裡邊是一池盛開的蓮花,以寫意的手法,寥寥勾勒出來的。淡雅的荷花盛開在整個畫面,在荷塘的左側,卻以工筆畫的手法畫了一朵粉色的荷花,而在荷花上,工筆細細勾勒出一名宛如清水芙蓉般的女子,青絲在風中飄揚,身上著一件淡得快要畫去的青衫,手撐著下巴揚著小臉看著遠遠的天際。哀傷透明的畫,畫中人如精靈,神韻俱佳,纖纖的手指尖挾著一朵將開未開的清荷,依稀可見荷苞上未干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