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末將有一事不解。」忽的,一聲嗓音低低響起,蕭惜惟微笑著喝了一口茶,望向了埋著頭的破塵。不知為何,破塵心中想到,每次只要一看到這位年輕的皇帝,他身上散發出的耀眼奪目的光芒總是令自己無法直視,怕一見,心神便會為他所攝。而正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一種超華風度與無與倫比的尊貴霸氣,才會讓他對他忠心不二,心甘情願的臣服在他的腳下。
蕭惜惟似乎看出了破塵的緊張,微微笑了起來,聲音卻淡然自律:「但說無妨。」破塵抬起頭來,臉上卻是一副不知該不該說的樣子。魂舞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柔媚道:「皇上,還是末將來代他說吧。破塵將軍憨厚直率,他是不知該不該質疑皇上的決定。破塵將軍認為明淵城至關重要,只派出不到兩萬的兵馬,能否將明淵一舉拿下。你說,我說得對不對,破塵將軍?」破塵目瞪口呆的看著魂舞,點了點頭。蕭惜惟臉上笑意不減,伸手將手上的杯盞放在桌子上,問道:「破塵將軍怕瀧日大軍嗎?」破塵一噎,連忙抬起頭,昂首挺胸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有何懼怕,該怕的是瀧日國的那幫龜孫子。」蕭惜惟長身而起,走到破塵的面前:「瀧日國在我雲隱國境內駐兵十萬,這一路下來,死傷共有兩萬餘人,他們不斷的棄城逃往,在加上楓靈軍一路游擊,如今他們已是驚弓之鳥,草木皆兵,士氣正弱。而我方士氣正強,如今瀧日軍對我軍已有懼意,這兩點已經犯了兵家大忌。所以,一萬三千兵馬攻城,足矣。明日,明淵城會有一場大雨,這形勢於我們更加的有利。」
風蕭蕭兮,黃昏殘陽。蕭惜惟站在高高的烽火台,目光直視著天邊的殘陽,幾隻寒鴉掠過高高的天空,淒清的歌聲消失在遍佈天邊蕭索的晚霞中。
君臨天下,到底是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下雨天是殺人最好的時機,因為一下大雨,便可以將所有的血腥沖刷乾淨,溶入泥土,等到太陽一曬,便乾乾淨淨。
翌日,清晨。瓢潑的大雨沖刷著古老的城池,明淵城彷彿安靜的沉睡著,毫無聲息。城牆上的幾隊哨兵在不停的來回巡邏,雨簾順著城牆而下,彷彿沿著歲月的痕跡要把什麼沖刷乾淨。明淵城古道之外,忽的,軍鼓大作,軍號長鳴,旌旗搖曳。蕭惜惟站在搭建的高台之上,俯視著緩緩向前移動的楓靈軍。嘴角噙著一絲淡然與自信的微笑看著明淵城上的軍鼓擂響。
「將軍,雲隱大軍攻城了。」明淵城牆上,一名哨兵語帶顫抖的看著旁邊的一位濃眉大目,滿臉胡腮的將軍道。「他奶奶的,這幫龜孫子。」那將軍怒罵一聲,喝到:「弓箭手,準備。」立時,上千名弓箭手已衝至城牆邊,搭弓引箭,蓄勢待發,手卻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城下那緩緩前進的大軍,此時在他們眼中看來,無異於從修羅場上爬出來一般,全身散發著冰冷肅殺的氣息,著實讓人心底發涼。
雨,更大了,彷彿也在懼怕這可毀天滅地的殺氣。
赤火鎮定自若的策馬向前,在離明淵大約五十丈的地方停了下來,只手一揮。他身後浩浩蕩蕩的幾千精兵頓時整齊一致地停下步子。立時,一對手拿盾牌的士兵從隊形兩邊散出,呈半弧形擋在赤火的前面,只聽鐺的一聲齊齊響起,那一排士兵齊齊蹲下,將盾牌豎在了面前。
眼見城下的大軍一動不動,站在城牆上的將軍厲聲喝道:「來人可是人稱『赤月流光』的楓靈之首赤火將軍。」赤火縱馬出來,冷毅的臉上帶起了一抹笑意:「你投降,不殺你。」「呸。」城牆上的將軍啐了一聲,手一亮,拔出手中的大刀,縱身從城牆之上躍下,橫空劈下,怒喝道:「就叫你關武爺爺來會會你這兔崽子。」
凌厲的刀鋒帶起了一股飛雨,從赤火的腦門直劈下來,雨泉飛濺,映著森寒的刀鋒,寒光激射,誓要將赤火劈成兩半。赤火眼一抬,眸子裡映著那氣勢驚人的一刀,忽然把手往馬背上一按,正個人如一隻藍色的大梟,沖天而起,大喝一聲,目光爆射。一抹赤紅色的光從他的腰間閃射而出,莫匹的刀氣四散,在架住關武那把刀的同時,還閃電般的攻出了十五刀,刀刀均攻向關武全身上下十五個大穴。
赤月,指的是赤月刀。流光,卻是流光刀法,江湖上曾傳言,流光刀法輕快無形,疾若流光,遇快則快,如光隨行。但赤月刀和流光刀法,就像千里馬遇上伯樂,據說流光刀法的出神入化只有赤月刀能夠使出來,沒有赤月刀就沒有流光刀法,沒有流光刀法,赤月刀只是一把普通的小刀,甚至連匕首都不如。赤月刀的光芒越盛之時,也便是流光刀法最厲害之時。
關武怪叫一聲,整個人全身後退,刀收回,迴旋。身形如被狂風吹得東斜西倒的稻草人一般狂擺不止,堪堪躲過了赤火攻出了十五招,可是十五招先發,十五招後至。關武如如彈簧一般彈射而出,流光在雨中擊起一道赤虹,赤虹一閃而沒,雨聲狂嘯,灑落點點殷紅。
關武狼狽的退回到了城牆之上,面容慘白。雨水順著他黑色的盔甲流下,流到地上時已經化作了一灘血水。赤火落回到了馬背上,手舉過頭頂,緊握的拳頭突然鬆開,大喝一聲道:「攻城。」頓時,雲隱軍中軍鼓號角如狂雷炸響「衝啊!殺啊!。」整齊一致的喊殺聲貫徹雲霄,震天撼地。
「放箭!」關武心神一蕩,急忙下達指令。剎那間,萬千箭矢甚至比天空中下著的雨還要密集,挾著狂風之勢紛紛射向城下的楓靈軍。那一隊手持盾牌的楓靈軍連忙舉起手中的盾牌,一隊楓靈軍在他們的掩護之下,朝城門衝去。頓時,城門大開,數萬名金甲戰士如洪水流沙一般從明淵城內席捲而出,朝一隊楓靈軍如金色海洋一般覆蓋而去。
赤火抬眸一看,整個人離馬而起,落在那一隊楓靈軍之中。手中令旗一揮,楓靈軍直衝的隊形忽然一變,變為弧形,形如彎月。赤火位於月牙內彎的凹處底部,手中的令旗一擺,彎月一彎。瀧日軍一時沒有搞清楚狀況,便被人員密集如彎月厚實的月輪擋住了。月牙內凹處看似薄弱的地方卻突然伸出無數輪小彎月,閃著寒光,毫不猶豫的劃向了瀧日大軍的脖子。光閃血濺,喊殺聲,嘶叫聲頓時不絕於耳。瀧日大軍被陣法殺了一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待到瀧日大軍反應過來時,軍隊兩翼已遭到了嚴重的損失。關武怒吼一聲,心知這是上古十大陣法的風月陣,如風飄忽不定,如月變化莫測,是輕步兵中最靈活,最多變的一種陣法。現在由武功高強的赤火帶兵,風月陣的詭秘難測更被發揮得淋漓盡致,瀧日大軍一向所向披靡,現在被人逼到如此絕境,在加上這樣精妙的陣法,本就對雲隱大軍心懷畏懼的同時,現在更是的力不從心,士氣大大減弱,還未開站,便已輸掉了五成。現在被殺個措手不及,一上來便吃了一個大虧,恐怕落敗便是眨眼的事情。關武目光定定的望著站在風月中央,不停的指揮陣型變換的赤火,意識到,只有殺了赤火,或許才能挽回一些士氣,鼓舞軍心。雖不能勝,也不至於慘敗。
「他奶奶的。」看著瀧日國的金甲戰士不停的倒下,關武狠狠的吐了一口痰,整個人從城牆之上跳了下來,手中的大刀被舞得虎虎生風。只見關武就像一頭豹子似的衝進了風月陣裡,氣吞山河一般狂嘯著。每尖嘯一聲,便有一股血泉衝進了雨霧中,和著雨水慢慢被稀釋,無聲的落在了地上。
戰死沙場,似乎永遠都是是戰將最後的歸宿。重重枯塚,埋葬的,是枯骨,卻埋葬不了那一種不滅的精神。
英姿發,雄豪滅,塚高連天萬骨朽。
戰況激烈,瀧日國的將士看著關武身先士卒,不畏生死。似乎雄心壯志又被拉回了一些,漸漸的,反而能抵擋住了楓靈軍的凌厲攻擊。赤火雙掌一收,目光處,是浴血奮戰的關武。眼中已含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