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藏楓漠然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抬頭望著窗外,才發現天已經黑盡,冷風一股股的從窗縫中刮了進來,蕭藏楓連忙從床上翻身而起,隨即一拂袖,門應聲而開,而後他長身衝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知道是一個沒有任何理由,任何原因會留下來的人,為什麼他的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期盼呢,想著或許會有她回眸的一天,只是這一走,又該到哪裡去尋她呢?
煉魂門冗長的長廊中,廊壁上的八角琉璃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到廊下漆黑深遠的湖水中,散開一圈圈粼粼的漣漪,廊柱上的薄紗隨風輕輕舞起,襯得夜越發的淒涼清寒。蕭藏楓快速的在長廊上穿梭,寒意由內及外遍佈了全身,唇角扯出一個無奈地淺笑,輕嘲淡諷,自己不是有深厚的內力護體嗎?怎麼還會感覺到冷,到底是身上冷,還是心太冷。
「不要追了,她已經走了。」身後一個聲音傳來,蕭藏楓怔了一下,回轉身子,卻看見縹無在他的身後漠然的看著他。蕭藏楓沒有出聲,依舊是看著他,縹無歎了一口氣,又重複了一句:「她已經走了。」蕭藏楓靜站了好半晌,終於笑了起來:「果然啊,決絕而不留情。」縹無走到蕭藏楓的面前,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遠處,眼神散漫,彷彿心不在焉的問了一句:「楓,其實你可以不用受傷的。」蕭藏楓的手不自覺的捂上了胸口,忽然又垂下,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握緊,笑容更加的雲淡風輕:「可是已經受傷了。」縹無扭頭看著蕭藏楓的面容,淡漠無緒又歎了一口氣:「你啊,總是這樣,越不該要的東西便是越想要,從小到大,師兄都可以由著你,只是這次不行。」
蕭藏楓靜靜的聽著,眼神幽深神色淡然,如茫茫大海,靜而深,裡面卻潛藏著莫名的溫暖:「師兄,她那樣的人,美麗而不做作,聰明卻不狡黠,率性但不任性,活潑而不刁蠻,善良又不失狹義,再加上她的武功,這樣的人,若是她肯幫我,於我們不失為一件如虎添翼的美事。」縹無笑著搖了搖頭,抬起右手,五指慢慢併攏又慢慢張開,似想握住什麼卻又無力握住:「誠如你所說,那她那樣的人,你便該知道,她是這濁世中得一縷清風,清新卻無痕,她不會甘心留在你的身邊,你的身份,你的一切,就算你全部捧到她的面前,換來的,或許也只是她的不屑一顧。而他要的,你也給不起。」
蕭藏楓靜靜的站著,神色苦楚,有著一種明明得不到卻還是固執不肯放手的執著,嘴角殘留的笑意淡薄如涼夜,如水繾綣卻冷寒似冰:「從來沒有覺得,身為蕭家的人竟是這樣的無可奈何。」
縹無的身影怔了怔,竟不由自主的伸手拍了拍蕭藏楓的肩膀,眉宇之間有憤怒,但更多的卻是豪邁:「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身為蕭家的人,便應該清楚的意識到你這輩子的使命,這是你一輩子都無法逃脫的責任,愛情並不能佔據你的一生,以你的智慧,定能成就一番宏圖霸業,將萬里江山踏足腳下,這樣不是更能讓人熱血沸騰嗎?」黑夜中,縹無的聲音有些激動,彷彿他的血液中有什麼跟著沸騰了起來。蕭藏楓玉身長立,抬頭凝視著黑色的夜空,忽的閉上了眼睛,喃喃道:「萬里江山……踏足腳下。」縹無扭頭看著他身旁的蕭藏楓,眼神中有期待,眉宇之間卻有散不去的清愁。
好一會兒,蕭藏楓突然睜開了眼睛,像是做了某種決定,幽深的眸子裡散發出灼熱的光芒:「師兄教訓的是,到了今時今日,也是我們該動手的時候了。」是不是,只要得到了天下,便能將天下所有一併攬入懷呢?縹無抬頭瞟了他一眼,眼中的狂熱已經退卻了許多,連語氣也一併淡然了下來:「決定了嗎?」蕭藏楓點了點頭,負在身後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淺笑道:「是該決定了,連四大家族琴絕天下都已出現,這天下的平靜大概是維持不了多久了,只是琴漓陌和那個……丫頭,她們是什麼關係呢?」縹無蹙起了眉頭,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只是琴家人的身份不凡,竟自甘淪為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的隨從,這於情於理似乎都有些說不通,只是但願琴漓陌不要在他們的計劃中插一腳才好。
「我會留心琴漓陌這個人,但是冰羿軒和寒驀憂……」縹無面有微詞,卻是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將詢問的目光又一次望向了蕭藏楓,蕭藏楓的眸子一緊,眼中的肅殺一閃而過,冷聲道:「太過聰明的人留著無用,寒驀憂是寒戰天的女兒,雖然她如今忌憚於我們而不敢將靈汐公主並沒有嫁到瀚海的消息透露給寒戰天,但是如今寒驀憂竟然敢和瑾桐勾結起來反擺了我們一道,就證明這個女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理智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若是她不顧一切去告訴寒戰天,師兄,那對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決不能犯這種錯誤,至於冰羿軒……放了吧!畢竟……」說道此處,蕭藏楓並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只是望著夜空的眼睛愈加的迷離了。
那在夜空中凝望的眸子,如清露,晶瑩寒澈,就像凝結了情思的憂傷,晶瑩璀璨的脆弱。只是,這顆心,心向誰,殺了他,或許你是會恨我吧!
縹無低低歎了一口氣,接著道:「那你欲將寒驀憂如何處置?寒驀憂,她敢嗎?她就不怕妖兒……」蕭藏楓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嗜血而無情:「她有什麼不敢,一個十五歲就可以將自己的親妹妹置於死地的人,她有什麼做不出來?師兄,或許你不瞭解寒驀憂這個人,她從第一次見到那丫頭的時候,她便已經在算計那丫頭,只是那丫頭太笨,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著了她的道,甚至連月弄寒和我,也險些被她利用,寒驀憂,她可是為她的那個父皇著想得緊呢?」縹無冷哼一聲,看向蕭藏楓,眼底的冷意絲絲換成笑意,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忍不住道:「但是無論她怎麼算計,最後得益的不都是你嗎?至少現在你可是掌握到了一枚好棋子。」蕭藏楓點了點頭:「月弄寒的確是枚好棋子,但是還是得要下對地方,我可不想一子錯滿盤輸。」末了,蕭藏楓的神情突然疲憊下來,手撫上額頭,輕聲道:「師兄,通知音魄,就說,我們的計劃提前了,還有,不管用什麼辦法,盡量將海遙期這個人留在幽蘭古鎮,必要時……」蕭藏楓的眼神看向縹無,裡面的寒芒一閃而過。
瀧日國皇宮,摘星引月台。
深夜,古樸莊嚴的高台直插雲霄,在瀧日皇宮最高處,一頎長的人影負手站在高台之上,俯視著瀧日過的萬里河山,如睥睨天下的王者,落寞卻高不可攀。狂風蕭然而過,天地一片沉寂,漆黑的夜幕中,繁星點綴,爭相輝映。
夜幕下,寒戰天收起鷹般鋒利敏銳的眼神,回身看著在他身後一個正在下棋的老者。只見那老者白鬚白髮,身著一件寬大的白色道袍,平淡從容的眼神彷彿遠山歸寧一般的平靜,只是彷彿在那遠山的深處,卻隱藏著一股神秘可怕的力量。「有何發現?」似乎察覺到了寒戰天在看他,那老者隨手擲下一顆棋子,頭也不抬的問。寒戰天已經收斂下週身的氣勢,儒雅的向那老者一抱拳,笑道:「學生愚鈍,不能窺破其中端倪。」那老者抬起看了一眼寒戰天,又埋下頭來自顧自的下棋,淡淡道:「皇上天資聰穎,舉世無雙,又有什麼是你不能窺破的。」寒戰天從容大方的至那白衣老者的對面坐了下來,目光瞟向了那老者的期盼,眉角訝異的蹙了蹙,淡淡道:「老師,您黑棋的東方已被白子壓境,為何你卻棄之不顧,反而卻將心思花在北方已失大壁江山的白字身上呢?」那老者依舊沒有抬頭,嘴角微微揚了起來,語氣淡然卻隱含威嚴:「皇上認為北方已勝券在握了嗎?我看到未必,至少我現在看到了三處可以反敗為勝的地方,反倒是這東方,倒是只要堅守了這三處,便可利於不敗之地。」白衣老者的手指在棋盤上一一指過,神色嚴肅下來,彷彿在對寒戰天說話,又似乎在自言自語:「一旦北方搶得先機,便有可能一子錯滿盤輸。」
寒戰天的神色微凝,眼神盯著那白衣老者的棋盤道:「學生不解。」「這棋也難解。」白衣老者終於抬起頭來,望了寒戰天一眼,乾脆長身而起,仰頭望著漆黑的蒼穹,淡定的語氣似乎隱藏著一絲擔憂:「皇上,天生異象,這天怕是要變天了。」寒戰天走到哪老者的身邊,順著老者的目光看向天際,問道:「老師怎知。」那老者微微一笑,指著天際中一顆最為明亮的星星道:「皇上,你可看見,那顆星星的周圍是否還有四顆星。」寒戰天順著老者指的方向一看,心下一凜。果不其然,一顆光華耀比明月的星辰正掛於天際最正中,而在他的東南西北四周,則圍繞著四顆同樣光輝燦爛無比的星星,只是光芒比之中間一顆便又些許暗淡罷了。
但是,若是仔細一看,便會看出,在那四顆星星中,西方的星辰閃爍不定,忽明忽現,隱有隱去之勢。而北方和南方的星星卻似乎越來越亮,大有與中間一顆明星爭輝之意,尤其是北方的那一顆,仿若一顆蒙塵的明珠,身上的灰塵在一點一點的消散,隱隱透出一抹炫目的光華。寒戰天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了顏色,隨之而起的是一種驚訝和一種莫名的狂熱:「老師,天象何意。」那白衣老者捋了捋鬍須,表情神秘莫測:「皇上,您沒有看見,哪裡還有一顆閃著紅光的星星嗎?」寒戰天瞇起眼睛,霸氣鋒利的眼神中閃著寒光,再次望向了夜空,忽的,寒戰天的眸子一緊,肅殺之意噴湧而出,只見在最中間的那顆星辰不遠處,倒是正亮著一顆光芒微淡的紅色小星星。
「那是何星?」「帝女星!」那老者看了寒戰天一眼,表情神秘別具深意:「皇上,凡是自有天象,這天上的星星就好比這亂世,以您今時今日的成就,您就是中間那顆最明亮的星辰,統領群星,但是稍有懈怠,被會被南方和北方的星辰後來居上,尤其是那顆紅色的星星,此星本不該出現在這天上,命相奇特,不同於其他的星星,若是等到它散發出真正的光芒的時候,其光芒會慢慢的蓋過您的本命星。」
寒戰天的眼光一抬,瞳孔深處深深的印著那顆其貌不揚的星星,大有不可思議之色,但更多的卻是冰冷、殘殺:「老師,此話當真。」那老者依舊還是捋著鬍鬚,眼神中看不出是何表情:「天意不可違。」「哼!」寒戰天冷哼一聲:「天意,什麼是天意,我從不信天命,我相信,人定勝天,我寒戰天就是天。」夜幕下,寒戰天伸出雙手,仰視群星,群星的光芒霎時間匯聚,清輝落在寒戰天的身上,寒戰天目光如炬,舉手投足彷彿要擁抱這天地,又彷彿天地盡在他的懷裡,眉宇間的狂傲與霸氣,使他看起來如頂天立地的天神般,只手可遮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