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了理思緒,快步走到門前,伸手一把拉開了門。敲門的是冰羿軒,見到我出來,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放心的意味,正要開口說話,我已經先他一步將話說了出來:「謝謝你的藥,告辭。」
冰羿軒的眼睛裡有一絲痛色,一把抓住我的手,扭頭沖芮兒道:「芮兒,好好照顧驀憂。」然後他回頭看著我,輕聲道:「先別走,我有話要對你說。」我冷冷的看著他,似在賭氣:「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冰羿軒的臉色一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摟過我的腰,也不管我是同意還是反對,輕輕一躍,便將我帶入了一個竹林中。
落地之後,冰羿軒歎息著鬆開了我,轉而扶著我的雙肩:「你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為什麼要讓自己受傷?」我避開冰羿軒那痛惜的眼神,沒有回答他。見我避而不答,冰羿軒的語氣急了起來:「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在生氣嗎?」我嘲諷的一笑,淡淡道:「我有生氣的資格嗎?」這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怎麼酸酸的。
冰羿軒緘默不語,好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我轉身平靜的看著他,嘴角的笑意越發大了:「是,我是在怪你。」冰羿軒悲澀的笑了起來:「可是,汐池你知道嗎?讓我先放下你,我真的比死還難受,我不能再欠驀憂,我願意和你一起死,你明白嗎?」原來是這樣啊,我抓住裙擺,深吸一口氣,可是冰羿軒,你真的不瞭解我,你以為,我是為了你選擇救驀憂而放棄了我在生氣嗎?我無力的閉上的眼睛,卻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那冰羿軒你知道嗎,你不欠我什麼,即使是你要救驀憂而放棄了我,我也不會怪你,但是,你欠月弄寒的,他由始至終才是最無辜的,可是你連問都不問,你就那樣一劍刺了過去,你殘忍無情,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你自己,你都不吮許有絲毫的傷害與背叛,你選擇跟我一起死,你敢說,不是因為你害怕我已經不貞不潔了嗎?」
眼淚終於滾了出來,看著我的淚珠,冰羿軒突然之間慌了,有些不知所措,我隨手一把擦掉臉上的淚珠,我又繼續道:「冰羿軒,你有想過為什麼我和驀憂會同時被抓嗎?你知不知道驀憂是在哪裡被抓的,我又是在哪裡被抓的,為什麼月弄寒,蕭藏楓都會出現在那裡,你又知不知道抓我們的到底是什麼人?」冰羿軒全身都顫抖了起來,一把將我納入了懷裡:「所以你是因為這樣才會受傷的嗎?汐池,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以為只要我一力承擔下風滿樓的所以罪責,他們就不會再傷害你,不管怎樣,錯的都是我,我帶你離開這裡好嗎?我們走得遠遠的,什麼都不過問好不好,我們去浪跡天涯好不好。」我訝異的看著冰羿軒,他為什麼會這麼的慌亂,難道冰羿軒是已經知道了什麼嗎?
一股寒意無法遏止的從內心深處湧起,一直遍佈到了全身,我彷彿不認識似地看著眼前的冰羿軒,卻突然之間覺得特別好笑,說出話的語氣是連我自己都無法想到的悲傷飄搖:「冰羿軒,你認為這些事情沒有解決,我會跟你離開嗎?冰羿軒,我想問你,你跟我在一起,真的是因為愛我嗎?還是你只是將我當成了一個備胎,冰羿軒,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把推開了冰羿軒,剛轉過身,又被冰羿軒一把抓住了手:「汐池,你怪我無所謂,但是我真的不想在看到你和驀憂之間有任何一個人再受傷,以前我對驀憂是有放不下的責任,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我真正要守護的人是誰,汐池,跟我走好嗎?」我嘴角噙著笑意轉過身看著冰羿軒,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抹笑容有多麼的苦:「冰羿軒,我已經忍了太多的時間了,如今就算不是為了我自己,但是為了那些為我拚命的朋友,說什麼我也不會就此罷休,我言盡於此,若是你真的對我還有些感情,就不要阻止我。」說完以後我毫不留情的一把將冰羿軒的手從我的手臂上拂了下來,沒有絲毫留戀的走出了那片竹林。
看著我單獨一個人從竹林裡走了出來,驀憂已經沒有剛才的激動,淡淡的掃了我一眼後,垂下了頭,一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模樣,雖然那模樣讓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想要保護她,可是我卻能感覺到,在她那柔弱的肩膀下,竟是有一種可怕的力量悄悄的潛伏在那裡。見我一眨不眨的盯著驀憂,芮兒箭步衝上去將驀憂死死地護在身後,像只護著小雞一般的老母雞一般看著我,那陣勢,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我真是來這裡欺負人的。
暗自歎了一口氣,我走到幾尺外站得筆直的葉孤野身前,低聲道:「葉孤野,我們回去吧。」
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再次踏入藏楓山莊的大門,可剛一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蕭藏楓那一張足以媲美烏雲密佈的天空的臉,我嚇了一跳,往門口方向退了兩步,這傢伙,在這裡想幹嘛?
蕭藏楓抬頭看了我一眼,很顯然他是想極力克制下他眼中的怒火,可是很可惜他做得並不太高明,粗著嗓子道:「你還捨得回來嗎?」這是什麼話,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接觸到我的眼神,蕭藏楓眸子裡的光芒閃了閃,回復到之前的深沉內斂後,蕭藏楓歎了一口氣,語氣平靜了下來:「你去哪裡了。」本來我的心情就不好,現在遇上別人這質問的語氣,我的聲音也好不到哪裡去:「去哪裡,不用你管。」
蕭藏楓緊盯著我的臉,臉上的陰影像烏雲一般滾動了起來,看著這樣的蕭藏楓,不知為何,我竟心生畏懼,連忙躲到了葉孤野的身後,卻見蕭藏楓衣袖一揚,我還來不及做出相應的反應,便被蕭藏楓一把從葉孤野的身後拉了出來,我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狂跳起來,怒道:「蕭藏楓,你這個變態,你想幹什麼?」
蕭藏楓被我氣得火冒三丈,一聲比我的聲音還大的怒吼傳入我的耳中:「凌汐池。」什麼,比我還凶,吼得比我還大聲,我倒要看看,誰的嗓門比較大,記得有人說過,女人的優勢就是天生嗓門就比男人大吧「幹什麼!」
蕭藏楓一記爆栗敲在我的頭上:「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的傷還沒有好,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江湖中已經是聲名狼藉了,你還不怕死的出去亂逛,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可以賠。」我張大了嘴,彷彿被他給嚇傻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蕭藏楓這麼疾言厲色是因為他在關心我嗎?
心裡忽的有一絲異樣的感覺升起,那原本對蕭藏楓的厭惡感忽的在這句話話之下蕩然無存,只是一眨不眨的盯著蕭藏楓猛看,嘴裡嘀咕道:「我這不是沒死嗎?」蕭藏楓瞇起了眼睛,臉上的危險指數暴漲,見勢不妙,我連忙轉身就要落跑,手卻被蕭藏楓緊緊扣住,一回頭便看見他那原本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睛翻滾起了巨浪,以往的經歷告訴我,在這種情況下,我再硬碰硬的跟蕭藏楓對著幹,我是絕對討不到半分好,能屈能伸才是女中豪傑的作風,我連忙舉手投降:「嘿嘿,蕭藏楓,蕭大帥哥,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出去亂逛的,我有要事要處理,你就不要生氣了。」
看著我裝出的楚楚可憐的樣子,哀怨動人的無辜眼神。蕭藏楓嘴唇動了動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慢慢的鬆開了我的手,沉聲道:「跟我來。」
雖然不知道蕭藏楓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就那不容拒絕的語氣,顯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於是我也只有乖乖的跟著他往他的書房的位置去。
剛進去蕭藏楓的房間,蕭藏楓便徑直走到書桌旁,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封信函扔給我,我手忙腳亂的接過,展開一看,心中那淡淡的淒涼瞬間被一絲狂喜所代替,信是從風魔山傳來的,裡面詳細的記錄了月弄寒的療傷狀況,看見月弄寒現在不僅傷好了一些,而且可以下床走動的時候,我的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淚水立即盈滿的眼眶,月弄寒他終於是好過來了。
一聲冷哼在耳旁響起,我回過神來,扭頭一看,卻發現蕭藏楓的臉色又恢復了剛才的陰沉不快,我蹙緊了眉頭,這人,好奇怪,怎麼脾氣突然變得那樣的暴躁。見我看向他,蕭藏楓嘴角微勾,冷笑著道:「感動完了。」
我闔上信函,雖然心裡對蕭藏楓那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速度感到不滿,但是由於我現在的心情大好,所以也難得再和蕭藏楓針鋒相對,只是輕輕的走到他面前,笑道:「蕭藏楓,謝謝你……」蕭藏楓原本手裡正拿著一張類似於密函的書信,聽到我這聲謝謝,他全身微微一怔,毫不自知的將手中的密函抓得死死的,抬起頭詫異的看著我。
我吐了吐舌頭,不就是一聲謝謝嗎,反應怎麼那麼大。蕭藏楓又埋下了頭,將他手裡的密函遞給了我,語氣淡然:「你是你想要的。」我不明所以的將那密函接了過來,可是當我的視線落在了密函上的字以後,我全身一陣輕顫,緊緊的抓住手中的信函,依稀可聞指節捏得咯咯作響的聲音,視線卻怎麼也無法在信函上那幾個鮮紅的大字上聚焦,『陰河谷谷主寒驀憂』,模糊之中,那幾個鮮紅的大字彷彿也變成的一個個笑臉,在嘲笑著我的笨,我的傻,原來一直想要保護的才是真正要害你的。
我閉上了眼睛,全身顫抖得越發的厲害,真的是拼盡全力才使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太過顫抖:「這……這是真的嗎?」蕭藏楓突然笑了起來:「是真是假,你自己心裡不是早就有數了嗎?」身子無力的靠在桌子上,我閉上了眼睛,這一刻終於是要來了啊。
「啟稟公子。」這時魂舞的話在耳旁響起,我慌忙睜開眼睛,恰巧魂舞的視線也朝我這邊落了過來,看著我蒼白的臉色,魂舞衝我露出一個安慰鼓舞的笑,繼續望著端坐在書桌前的蕭藏楓,蕭藏楓平靜的看了他一眼,修長的手指扶上額頭。聲音懶洋洋的響起:「事情辦得怎麼樣。」魂舞臉上露出一絲柔媚的笑,纖指探入懷裡,將一疊類似於地契房契的白紙遞到了蕭藏楓的面前,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蕭藏楓斜視了我一眼,淡淡道:「給她吧。」
魂舞又笑了起來,望向蕭藏楓的眼神裡有一絲了然:「我還以為公子暫時不打算讓汐池知道這件事呢?」蕭藏楓揮了揮手,魂舞手裡的紙嘩啦啦的全部都灑在了我的面前,我隨手接過一張,只一看就驚得我的瞳孔放大了無數倍,迅速的將一張張白紙看過,就連嘴也無限的放大,定格成了一個o形,因為我手裡捏的不是其他,而是這東西,根本就是含鷹堡以及一些我根本就沒有聽說過的門派財產繼承書或是退位讓賢書,意思就是,從現在開始,這些門派以及門派名下的產業全部歸在了我一個人的名下,而我凌汐池則是在縱身一躍間就成為了那麼多幫派的……主人?
看著我吃驚的樣子,以及半天都合不上的嘴巴,魂舞捂著唇咯咯的笑了起來:「這個小傢伙,被嚇傻了。」蕭藏楓也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我艱難的嚥了一口口水,難以置信的看著蕭藏楓,顫聲道:「這……這是給我的。」蕭藏楓含笑不語,點了點頭。我連忙衝到他面前,重重的將那些紙拍在桌子上厲聲喊道:「原因。」
蕭藏楓似乎料到了我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冷靜的看著我,眸子裡卻是一片竟然:「沒有原因。你是藏楓山莊的人,這些人膽敢傷了你和靈歌,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下場。」我的手掌在緊緊的壓在桌子上,上好的黃花梨木自中間慢慢的裂開了一道裂縫,蕭藏楓愣了愣,卻聽我咬牙切齒道:「你把這些門派的人怎麼了。」
蕭藏楓眸子一緊,只手拍在桌子上,頓時一陣強大可怕的力量在桌子的另一頭蔓延過來,毫不留情的將我的手彈開,然後蕭藏楓長身而起,看向了一臉看好戲的魂舞,冷聲道:「魂舞,你跟她說。」便轉身揚長而去。
魂舞優雅的坐在了凳子上,理了理髮鬢,臉上蕩漾起一絲讓人傾羨的笑容,媚得彷彿要將人融化:「死腦筋的丫頭,得罪了藏楓山莊,下場就只有一個,滿門上下,雞犬不留,之前在陰河谷傷你和靈歌的那些人包括陰河谷在內,現在已經全部都屬於藏楓山莊了。」聽著魂舞的話,我的臉色一片煞白,望著蕭藏楓離去的方向,我的心顫抖得更加厲害了。一些事情在我的腦海中逐漸明朗起來,蕭藏楓早就知道寒驀憂是陰河谷的谷主,甚至他早就知道月弄寒在寒驀憂的手上但他一直不動聲色等著寒驀憂布這個局,其實最大的得益者卻是他,含鷹堡緊緊只是屈居於藏楓山莊之下,又是和陰河谷同時處在瀧日國的都城烈陽城,現在蕭藏楓利用我和冰羿軒在陰河谷殺人的這一件事,先是以中間人的身份將我納入藏楓山莊,名義上是為了使我們化干戈為玉帛,但是他心知寒驀憂的身份,又利用寒驀憂製造這一切,讓靈歌跟我去陰河谷也是為了做一場戲,靈歌和我傷成那樣,即使不是為了我,就算是為了靈歌,蕭藏楓也有足夠的理由給這些門派一些打擊,從而名正言順的接管著一些門派,那麼烈陽城的一大半勢力都會落入他的掌控之中,救月弄寒也是為了給自己鋪一條後路,月弄寒差點死在瀧日國的公主手裡,卻被他救了,這樣一來,就相當於寒月國欠了他一個人情,那麼以後……
冷汗一股一股的從背後冒了出來,我死死地咬住嘴唇,蕭藏楓啊蕭藏楓,原來我們都是你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每走一步都被你算得準准,你這樣步步為營的算計,算盡天下而天下還不自知,你到底可怕到哪個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