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靈歌朝我逼近了一步,我退了退,回頭看著月弄寒輕輕的笑了起來,問道:「你還好嗎?」月弄寒搖了搖頭,臉上蒼白得就像在臉上凝了一層的冰霜,見他搖頭,我點了點頭,又道:「等一下會有一場大戰,記得,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可戀戰,能逃一個是一個。」月弄寒又笑了起來,笑得悲涼:「臨死之際有你做伴,倒是不虛此行了,大丈夫死則死矣,死了又如何。」
月弄寒的笑給了我莫大的決心,我現在才明白我不是只有為了冰羿軒才肯付出的,相反,只要是我的任何一個朋友遇到了困難,我也會全力的去幫助他的,雖然我的嘴上沒有說,但是我知道我的心裡是把月弄寒當成了朋友的。
靈歌緊緊的握住了銀鏈的一頭,一雙美眸慢慢的凝起了肅殺之意,因為外出得匆忙,所以我並沒有帶邪血劍,看見地上有一柄斷刀,我連忙用腳將它挑起握在了手中,即使我知道我的武功遠遠及不上靈歌,現在還受了一點傷,想要勝靈歌更是難上加難,但是我還是要賭一下,蕭藏楓會不會讓靈歌真的殺我。
可是,突然間,我只覺一個身影竄到了我的後面,身體向後被猛拽了一下,我就勢向後跌去,一隻手迅速的扣住了我的雙手,緊接著,一柄劍橫在了我的脖子前。
我一驚,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身後便傳來了月弄寒伴著咳嗽的驚叫:「淺畫,你要做什麼,快放下手中的劍。」淺畫冷哼一聲,語氣裡包含憤怒:「我看得出來,你們三人並不想這女人死,你們聽著,放我們走,否則我就拉這個女人陪葬。」
「你敢。」葉孤野終於抬頭看著我們,語氣森寒,眼中的殺氣噴湧而出。「你看我敢不敢。」淺畫的聲音剛落下,我只覺脖子一涼,頓時一陣刺痛襲來,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我雪白的領子上。
葉孤野眸光一緊,握劍的力道越來越重,依稀可聞咯咯的聲音,淺畫押著我退後了兩步,我慌忙抬頭一看,卻見蕭藏楓的嘴角含著笑,手裡正把玩著一片楓葉,我心裡一涼,若是蕭藏楓現在出手,任憑我們有天大的本事,也絕逃不過他的手心,於是我當機立斷的朝淺畫的劍鋒上撞去。
當然我也不是真的不要命的就那樣撞上去,雖然我撞上去的姿勢看起來又迅又猛,但是其實卻是含有收勢的,這樣即使我撞上了劍鋒,也不至於被割斷氣管而死。
我的脖子撞上了劍鋒,葉孤野的聲音適時響起:「放。」大廳上似乎有一陣風閃過,當我仰著脖子去看了橫樑上的蕭藏楓時,才發現那裡已經空空落落,哪裡還有蕭藏楓的身影。
我的背脊瞬間冒出了冷汗,卻又聽葉孤野道:「誰要阻止他們走,我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那好。」淺畫應道:「你給我們讓開。」就這樣,淺畫押著我,月弄寒的弟弟扶著他,居衣抱著已經死去的蒼竹,在葉孤野的注視下離開了使館,當真卻是沒有人在追上來。
一抔黃土,幾塊亂石,裡面是草草掩埋下蒼竹,淺畫和居衣跪在墳前,淺畫自是哭的死去活來,居衣雖然相對冷靜,但是全身卻也是不停的在顫抖,就連站在他們身後的寒月五皇子也微微有些動容,臉上溢滿了悲痛之色。
可是讓我心驚的卻是月弄寒,只見他斜躺在蒼竹的墳上,不哭也不鬧,只是從懷裡摸出了一瓶酒,一邊喝一邊咳,偶爾對月遙舉一杯,嘴唇動了兩下,像是在說什麼,可我卻聽不太清切,水霧慢慢的在月弄寒的眼中凝結,他突然手一鬆,手中的酒壺骨碌碌的從他的手裡滾落下來,一股清澈的液體順著壺嘴傾瀉而過,就像滾滾的逝水,遠去的時光,走了就在也回不來。
饒是我全身的穴道被他們所封,卻還是悲從中來,只恨自己沒有早些出手。心中一陣愧疚之下,頓覺體內氣息一時不順,竟不受自己的控制四處亂走,張衝擊著我的五臟,我只覺胸口一陣劇痛,張口哇的吐了一口鮮血。
「芙蓉。」月弄寒恍惚的眸子慢慢聚攏,看到我那副樣子,連忙掙扎著向我撲了過來。因為剛才事態緊急,我也沒有來得及想月弄寒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會變得那樣的不堪一擊,可是現在看到他這副樣子,我才突覺,他這個樣子像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月弄寒掙扎著走一步倒一步來到了我的面前,我知道他之所以傷得這般重,是因為剛才為了接住蒼竹的屍身造成的,可是我沒想到的他竟然傷成這樣。
「芙蓉……」月弄寒費力的彎腰將我摟在懷裡,低聲道:「你不要怕,我馬上為你治傷。」月弄寒只道是我受傷太重才會吐血,卻不知其實我是因為心裡愧疚而成這樣的。
就在月弄寒雙掌貼著我的背心正yu幫我治傷的時候,突然一直在哭的淺畫猛然轉過頭來,看著我們後,她的眸子一陣收縮,連忙站直身體,三步並作兩步的朝我們走來,伸手一把就將我從月弄寒的懷裡推開,厲聲對著月弄寒道:「你……你……你不要命了。」淺畫一連說了三個你字,才將口中的話吐清,足見她的情緒有多麼的激動。
我重重的撲到在地上,卻聽月弄寒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說話也開始吐字不清:「淺畫……你……要做什麼?我……我要為她治傷。」
「治傷!」淺畫驚叫一聲,語氣大為的寒心:「你重傷未癒,身上的毒又一併發作,連你自己的傷都治不好,你還想治誰的傷,你這條命是大哥用命換回來的,你怎麼,怎麼……」說到此處,淺畫又哭了起來,話是再也說不下去。
「不行……」月弄寒輕聲拒絕,透過眼角的餘光,我才看到身後的月弄寒是手腳並用的在朝我爬了過來,原來就是剛才的一推之勢,卻也將月弄寒推倒在地,我愣住了,月弄寒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那麼他拿什麼給我治傷。
淺畫姑娘或許真是氣得糊塗了,竟一腳將月弄寒踢開,錚的一聲拔出了手中的劍便朝我衝了過來:「我看我殺了這個人,你還給誰治傷。」
「淺畫,住手。」月弄寒驚呼一聲,卻只能看著,不能阻止,就在淺畫的劍要送入我的體內的時候,一隻手按住了她的劍,我一看,按住她的劍的人正是居衣,只聽居衣冷聲道:「淺畫,你要做什麼?不管怎樣,我們今天晚上是因為她才得以逃出生天,忘恩負義的事情,我們行影三傑是絕對不會做的。大哥要是在的話,是絕對……」一提到蒼竹,居衣的眼角忍不住又濕潤了起來。
淺畫臉上掛著淚痕,貝齒緊緊的咬在唇上,握劍的手微微的發著抖:「休提大哥,我看的出來,這個女人是跟殺死大哥的人是一路的,否則他們怎麼可能受我們的威脅,乖乖的放我們走,他們殺死了大哥,我便,我便……」
「你便怎樣!「居衣的語氣嚴肅了起來:「我們兄妹三人從小便是恩怨分明,大哥既不是她殺的,我們便不能把仇報在她的身上,況且她現在已經受了傷,穴道又被我們制住,你怎可趁人之危。」
經居衣這麼一喝,淺畫全身都顫抖起來,輕輕的鬆開了手中的劍,回頭看著月弄寒,哽咽之聲蔓延而出,「若是不殺她,你能救她嗎,我自是不願為她療傷,若是公子執意的為她療傷,那麼公子焉還有命?就算公子將她治好了,以公子對她的好,那豈不是……祖神醫說了,公子這兩年來的毒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他受的傷不可妄動真氣,不可接近女色,她要是好了,公子……」說著忽的,那淺畫姑娘驟然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過居衣朝我衝來,右掌一翻,掌心凝著淡紅的掌力,劈向躺在地上的我,「所以,為了公子著想,你也非死不可。」
淺畫最後一聲聲音因為憤怒和擔憂已經變得猙獰,這一招來得太快,連居衣都沒有辦法抵擋,所以我不知道,月弄寒是怎樣衝過來,替我擋住那一掌的,我只知道,我只是慘叫一聲,便看到淺畫那一掌擊在了月弄寒的身上。
那一掌本是要置我於死地的,所以淺畫姑娘定是使了十分的力道,現在擊在重傷的月弄寒身上,便見月弄寒整個身體像片枯葉一般從我的頭頂飛過,重重的砸在的地上,血雨一路拋灑,淋了我一頭。
一種從未有過的寒意湧上了我的全身,心猛烈的顫抖著,腦海中又是一陣空白。只看到淺畫也是一聲慘叫,便和居衣衝向了月弄寒,眼前便一黑,接下來發生的事我便全都不知道了。
當我意識再次恢復的時候,身上的穴道已經被解了開,我摀住劇痛的胸口,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舉目一看,四周已經沒有了月弄寒一行人的影子。一彎殘月斜掛於天際,周圍圍著幾顆稀疏的星,在不斷的眨眼閃動,淒清的月光傾瀉下來,繾綣流動著無限的悲傷,我捂著胸口順著整座山林一路向裡尋找,可是走了約莫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卻連一個影子都沒有看見,因為擔心月弄寒的傷,我心裡又慌又急,內傷又被隱隱的牽動起來,痛得我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一陣山風突然從森林深處刮了出來,我全身一抖,只覺這陣風來得毫無預兆,拂過來時卻不是令人身上發寒,卻是一股寒意從心底冒了出來。
我全身一陣顫抖,若是只是山風,怎麼會帶有陰險詭秘的氣息,而且還隱隱的帶了一股殺氣……我被我的想法嚇了一跳,慌忙回過頭去,這一回頭卻險些將我駭得魂飛魄散。
一聲驚叫被我硬生生的憋回到肚子裡,我慢慢的站起身,盡量保持冷靜的看著站在我面前的黑衣人。
月光下,那人身著了一身黑色的薄紗墜地長裙,身材是說不出的妙曼婀娜,頭上戴著黑色的薄紗,將整個額頭都遮了起來,眼睛以下部位卻蒙著一條黑色的面紗,將整副面容都遮了起來,戴著黑絲手套的手上握著一柄雪白的白玉劍,藉著月光,我倒是看清楚了劍身上刻著冷漠情三個字,這顯然是人的名字,但是我卻沒有在江湖上聽到過任何關於冷漠情的消息,莫非這個人是冷漠情。
看著眼前裹得嚴嚴實實的只剩一雙裸露在外面的眼睛的黑衣女子,我忍不住問道:「你是誰。」那人的眼睛轉了轉,突然間我卻覺得這樣的一雙眼睛我是見過的,可是眼神卻從未見過,這雙眼睛太過凌厲逼人,殺氣逼人,眸子折射出的全是冰冷的恨意,這恨恨得太過的強烈,強烈到讓人覺得她恨的是整個世界,而這樣的眼神,如果我見過絕對不會忘記。
那黑衣人朝我走進了兩步,我亦退後了兩步,因為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所以我也只得將全身的內力暗暗的提了出來,卻聽黑紗中悶哼一聲,那女子什麼都沒有說,就猛然拔劍而出,斜刺向我。
我身形急退,那女子急追而上,手中的玉劍大放雪芒,我眼睛一陣劇痛,被那女子手中劍散發而出了白光照得睜不開眼睛,我連忙伸手擋住眼睛,卻見那柄玉劍轉眼便來到了眼底,我心中大急,又無武器在手,慌忙之中,一腳踢出,竟誤打誤撞的踢到了那女子的手上,可是我一踢中那女子的手,便驚覺那女子的手軟得就像是沒有骨頭,我這一踢上去非但對那女子絲毫無損,反倒是腳尖被巨大的彈力彈開,我被掀得在空中翻了一個觔斗,卻居然避過了那女子的劍,掉在了地上。
可是我剛一落地,那女子又是一劍送出,刷刷刷的連刺了幾劍,雖然那女子的劍法不是以快為主,但是每刺出的一劍都是針對我胸前的幾大要穴,我是擋著一劍便擋不住另一件,無論被他刺中哪處穴道都是必死無疑。於是我乾脆不躲,伸手從地上撿起一截枯木,沖身向前,直刺他的眼睛,雖然我這一衝,她的劍勢必就會刺中我,但是我的木枝也會毫不費力的刺瞎她的眼睛,那女子當然不甘心變為瞎子,於是回劍反旋,我連忙一縮手,饒是我縮得快,手中的木枝也是被她削去了一大截,只差一寸便削在了我的手上。
我當機立斷的扔下手中的木枝,胸口卻劇烈的疼痛起來,身影也就慢了一大拍,可就是這一大拍,那女子的一掌一腳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的胸口和小腹上,我只覺全身的骨頭彷彿在瞬間被擊碎擊散,一股又迅又猛的掌力被注入體內,衝擊的五臟六腑都快裂了,劇痛如排山倒海一般朝我壓來,一股血泉至我口中飛濺而出,之後我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黑夜中的山道上,一道人影正在急速飛馳,即使他已累得滿頭大汗,但是他還是一刻不停,甚至沒有換過一口氣,這世上恐怕沒人會比他更急,就連昔日裡毫無感情冷漠如霜的眼睛裡此時此刻也染上了一絲急躁和擔憂。
風在他的耳旁呼呼刮過,兩旁的樹木閃電般的一一閃過,他卻恨不得自己的腳步能再快一點,可是就在這時,他的腳步忽然一歇,身形忽然向前傾倒,噗的一聲一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口中噴出,他再也支持不住,手中的劍往地上一扎,單膝跪在了地上,那一口鮮血便盡數的噴在了他的劍上,他抬起頭,望著遠處,眸子裡的擔憂已經轉化為了驚懼,竟低低的吐出了兩個字:「阿池。」阿池是他為她想的名字,其實他早就想這樣叫她了,只是卻不敢,現在他感受得到她有性命之憂,竟不知不覺的叫了出來。
一把擦掉嘴角的血,葉孤野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拖著那把沾滿鮮血的劍,一路劃下血痕,搖搖晃晃的繼續朝前走去,心裡卻在不停的默念:阿池,一定要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