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悶悶的,我慢慢的走到圓桌旁坐下,對驀憂的同情更加又增長了幾分,宮裡的人都知道,寒戰天打認識燕妃以後,心裡眼裡的全是燕妃娘娘,聽芮兒說,本來燕妃的傷一好,寒戰天便打算立她為妃的,並準備封她為一國之母,可是燕妃當時卻不肯,無論寒戰天怎樣威逼利誘或是軟硬皆施,就是不肯,寒戰天無奈,非但不治她的罪,反而將傲菊苑賜給了她,並且為了一表心意,在燕妃進宮以後,沒有再納過一次妃,甚至連宮中三年一次的選秀女也一併被取消了,就這樣一等便等了十年,直到十年前的一個雨夜,寒戰天被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刺殺,卻被燕妃給救了,而不知是否是因為寒戰天的誠心打動了上天,就在那天晚上,燕妃救了他以後,竟然當眾就答應要嫁給寒戰天,之後便生下了寒驀鸞。
雖然寒戰天和燕妃的這一段故事離奇而又有趣,我卻沒有功夫卻深究,曲起手指輕敲著桌子問道芮兒:「芮兒,你知不知道這個燕妃的性格怎麼樣。」芮兒想了想回答道:「燕妃生性冷淡,不喜言笑,但是卻和公主很投緣,她進宮的那一會兒,對公主是極好的,除了公主和照顧她的幾個老嬤嬤,她基本上誰也不見,就連皇上都吃了幾次閉門羹,公主的母妃過世時,公主的年紀還小她怕公主傷心,還特意將公主接到了傲菊苑住了兩月,那時,就連皇上也對公主好得不得了,可是要不是後來公主……那麼現在公主的生活也不會是如此了。」
芮兒的聲音裡有無窮的惋惜,對於她的話我有些震驚和恍然,震驚的是寒戰天作為一個君主,居然可以為一個女子做到如斯地步,可以苦守十年不娶一人,當真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卻也的確值得別人佩服。恍然的卻是,寒戰天寵驀憂,恐怕看重的也是她和燕妃的那一層關係,愛屋及烏罷了,甚至可能還有被利用去接近討好燕妃的一層因由在裡面,可是沒想到後來驀憂竟然將他和燕妃的女兒弄丟,那麼就不難想像為什麼寒戰天對驀憂的態度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心忽然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翻騰的厲害,若是如我想的那般,驀憂自小便被自己的父親利用去討好另一個不是自己的娘的女人,又因如此不能和自己最心愛的人在一起,不能選則自己的婚姻,不能選則自己的路要怎麼走,一生就像一顆棋子一般,被別人想安放在哪一個位置就在哪一個位置,這樣的人生,是不是太過悲哀。我迷茫的將頭轉向船外,「叮噹,叮噹」風鈴依舊不停的響著,只是此情此景,這鈴聲無疑也是悲傷的,我苦笑了一下,驀憂……或許我比你幸福。
曾經一度以為,我才是這個世界最悲哀的人,從小就被爸爸的心遺棄,從來沒有想到,我一向敬重的爸爸竟然是恨我的,而我卻連一個為什麼都不知道,而現在遇到了驀憂,我才發覺相對於她,我是幸運的,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父親的關愛,所以我不知道失去是什麼滋味,至少我沒有被爸爸利用過,至少我還有一個對我無微不至的媽媽,而驀憂,除了冰羿軒,你無疑是一無所有。
瀧日皇宮,承天臀。
偌大的承天臀裡,被一排排黃金打造的丹鶴燭台映照得明麗堂皇而又端莊持重,兩隻張牙舞爪的獸性鼎爐裡散發這裊裊白霧,如同騰雲吐霧一般,睥睨天下。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男子伏首在玉石打造的龍案上,正仔細的批閱著奏章。只見那男子面如冠玉,身形頎長,饒是像現在這樣靜止不懂,但是他那渾身散發出的威嚴霸道和王者氣息,卻讓人無法忽視。「皇上,驀憂公主求見。」這時一個太監在他身旁卑躬屈膝而又戰戰兢兢的道,「宣」寒戰天頭也不抬的下達命令,那太監渾身一哆嗦,走到堂前,吆喝道:「傳驀憂公主覲見。」
那太監吆喝後,立即規規矩矩的站到了一旁,聲音遠遠傳開,不知經過了幾道防線,又聽另外幾聲:「傳驀憂公主覲見」的聲音遠遠響起。大臀才一時安靜了下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大臀的大門被輕輕拉開,寒驀憂一襲紫衣,步履從容的走了進來,眉眼之間全是堅毅剛強之氣,與之前的柔弱竟是大相庭徑,盈盈下拜:「驀憂見過父皇。」「起了吧。」寒戰天依舊是頭也沒抬,只是大手一揮,「謝父皇」寒驀憂微微叩首,緩緩的站起身來,語氣不急不緩:「父皇,兒臣有事要稟報。」寒戰天這才抬起頭,露出了一雙鷹隼似的眼睛,只是那眼睛裡閃爍出的精光,竟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是那樣的鋒芒畢露讓人不敢直接和她逼視,當然寒驀憂也不敢。寒驀憂只是微微的埋著頭,寒戰天輕輕至案桌後站起,緩步走下白玉石台階,手揮了一揮,站在他身旁的太監立即會意,快速的朝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關上了大門。
頓時,大臀上就只剩下寒戰天和寒驀憂,寒戰天居高臨下的看著驀憂,冷淡的聲音裡沒有一絲一毫的與女兒久別重逢的欣喜,反而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說吧,你找朕所為何事。」寒驀憂輕輕的抬起頭,強自鎮定語氣依然顫抖:「兒臣,兒臣……不想嫁去瀚海國。」寒戰天看了驀憂一眼,移開視線,背著雙手,背對著寒驀憂道:「驀憂,你可知,君無戲言。」寒驀憂死死的盯著寒戰天的背影,一股仇恨之火閃爍出來,閃了兩下,又瞬間撲滅了。「兒臣知道。」「既然知道,那麼朕聖旨一下,又豈可反悔。」「父皇」驀憂輕輕的站起身來,聲音雖輕,卻有著無窮無盡的倔強:「若是父皇執意如此,驀憂也只有以死謝罪。」「以死謝罪」不知為何,寒戰天的聲音裡有了一絲嘲諷:「驀憂,你是我的女兒,從小到大,我就知道,沒有人會比你還愛你自己的命,你又怎會以死謝罪。」寒驀憂的臉瞬間變得煞白,白得好像隨時隨地都會暈倒過去,寒戰天似乎看到了寒驀憂現在的表情,轉過身輕輕一笑:「驀憂,若是你不想回來,憑烈雲炎那幫人的本事,怎麼可能有那個能耐把你帶回來,既然你要回來,既然你要賭一次,那麼為什麼現在不賭下去。」
寒驀憂忽然笑了起來,燦爛的笑容彷彿山花爛漫,美得人癡了醉了暖了,彷彿這個世界無論在怎麼美好的事物,都敵不過這個完美的笑顏,只是這個笑容太過完美,完美得叫人坐立不安,就像心計太過圓滑的暖,反而變得不踏實不體貼起來,就連寒戰天也有些怔愣,卻聽寒驀憂的聲音如同銀鈴般響起:「兒臣想知道,為什麼父皇單單對兒臣這般無情呢?」寒戰天忽然歎了一口氣,週身的氣勢斂了一些,語氣也軟了下來,竟突然憑空生出一絲慈父的感覺:「若是你不那麼聰明,或許我會疼你更加多一些,驀憂,有時我覺得很遺憾但更多的是我覺得很慶幸,遺憾的是,你為什麼不是個男兒身,但是慶幸的是你不是一個男兒身,若是你是男兒身,那麼縱觀天下,又有那幾個人比得上你的忍辱負重,心機深沉,你不僅把屬於女子的武器用得出神入化,你更加把屬於男子的心狠手辣學得淋漓盡致,你說,這樣的你啊,怎麼讓人喜歡得起來。」寒驀憂微微的勾了嘴角:「既然如此,那麼父皇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就這麼讓你擺佈著嫁入瀚海國的,父皇,你若是不想我們父女倆就這樣的撕破臉皮,那麼,以後我還是很願意叫你一聲父皇,否則你知道的,你現在攔不住我。而且,只要你放我和羿軒哥哥走,我保證絕不會與朝廷為難。」「你只是為了冰羿軒。那麼又何苦下毒呢?」寒戰天漠視這寒驀憂,目光卻深邃而明亮,彷彿寒驀憂的所思所想全逃不過他的眼睛。
寒驀憂也看著寒戰天,不同的是,那雙眼睛是無情的,在她絕美的臉上,卻美的窒息,無情的窒息:「以父皇的才智,不會想不到驀憂下毒的目的,就像父皇說的,驀憂再怎麼厲害,也終究是個女兒家,女兒家總要有個歸宿才對。」寒戰天終於笑了起來:「還好,有個冰羿軒阻擋了你的視線,可是朕聖旨已下,卻無反悔的餘地。」寒驀憂揚起了頭:「父皇,你要的不過是一個人替你賣命,你放心,只要你不與我為難,我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嫁入瀚海國,完成你的目地。」
「那你怎麼能肯定,那個人一定會幫你。」寒戰天的笑意漸漸的凝在了臉上,寒驀憂轉過身,邊走邊笑道:「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也知道什麼樣的女人該用什麼彷彿去對付。」話落時,寒驀憂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就在她的手剛拉住門的時候,她忽然頓了頓身子:「琴絕天下,就要出世,或許連師公都不是她的對手。」
說完以後,寒驀憂一把拉開了門,毫不留情的走了出去,紫色的裙擺在風中如一縷繚繞的輕煙。
望著寒驀憂漸漸遠去的背影,寒戰天的眼睛漸漸變得森冷銳利:「驀憂,我的好女兒,你以為我真的攔不住你嗎?」說話間,寒戰天輕輕的將緊握的手打開,手心裡面赫然是一柄完好無損的匕首,可就在寒戰天將手打開之後的一瞬間,手一抖,那柄匕首瞬間變成了灰漠,灑在了地上,原來那柄匕首早已被他用內力振成了灰燼,或許在這個土地上能用內力將一把刀振成灰燼的人不再少數,但是能將一把刀振成灰燼還能保持它的形狀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了。
我和芮兒站在玄憂宮的門口,焦急的等待著,芮兒更是不停地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一會兒搓手,一會兒跺腳,一會兒又拉住我不停的問:「汐池,怎麼辦,公主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她會不會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她被皇上給關起來了。」芮兒的話吵得我心煩意亂,就在我們心急如焚的時候,長廊盡頭出現了一抹纖細的紫色身影,目無焦距的盯著前方,臉上掛著木然的表情,彷彿失了靈魂一般,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她的步子很重,每一步都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每一步都彷彿踏下去了就再也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