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羿軒的話讓我茅塞頓開,也讓我隱約猜到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話已出口,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將它收回去,只得低下頭咧嚅道:「我不是有意說這些的,我只是……」「說了又如何呢?反正這些話我已經習慣了。」一句雲淡風清習慣了不知為何卻讓我的心更加酸得厲害,是啊,畢竟在這世上,人人都得學會習慣了,不是嗎?
我不再去看冰羿軒,不是因為怕看到他的悲傷,我只是害怕揭開我自己的悲傷,冰羿軒又一次的緘默不語,自顧自的向前走去。我當然默不作聲的跟在他的身後。
我們本是想找一家客棧落腳的,可是在這個小鎮裡,別說客棧了,就連一家小小的旅店也沒有,無奈我們只好決定去找一家民居借宿一宿,可是,在我一連敲響了二十幾家的門,竟沒有一家人戶是給我們開了門的,更離譜的是,有幾戶人家剛拉開門,還沒等我說話就想見了鬼一樣將門又給關了起來,雖然我能理解這種行為,但是疲憊的身體卻還是讓我堅持敲了下去,再又連吃了幾個閉門羹以後,我悻悻的回頭看了一眼冰羿軒,聳了聳肩,竟有些心灰意冷了,抱著最後試一下的態度,我敲響了最後一家的門。
出乎意料的門這一次竟然開了,開門的是一名中年婦女,面容有些憔悴,看到我們以後,她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眼神略帶詫異,但更多的卻是恐懼,連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你……你們是什麼人?想做什麼?」顯然,這位大嬸是將我們看作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了,為免她誤會我連忙解釋:「大嬸您好,我們兄妹倆是去尋親的,眼看天色漸晚,我兩路經此地找不到合適的旅店居住,希望大嬸能發發善心,收留我們一晚。」我邊說便將一張銀票遞了過去。
那大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冰羿軒,伸手將那張銀票推了回來,歎了一口氣道:「進來吧。」
我回頭沖冰羿軒笑了一下,果然這個世界還是有好人的。跟著那位大嬸走進小屋,屋裡的光線是很黑暗的,因著突然闖進的生人的氣息,再加上那微弱的光線,竟然叫人無端生起一絲黯鄉魂,追旅思的落寞之感,四下看了看,這間小屋雖然簡陋,但卻十分乾淨整潔,一絲不苟。想來,這位大嬸平日裡也是一個好打理的人吧,「大嬸謝謝你」我回頭看著那位好心的大嬸,由衷的道謝。大嬸微微一笑,聲音異常和藹:「舉手之勞而已。」我笑了笑,笑容牽動了神經,一絲強烈的同感頓時如同漁網一樣,朝我迎面鋪來,痛得我倒抽一口涼氣,微微彎起了身。「怎麼了,姑娘」大嬸到是很好心的扶住了我,我衝她擺了擺守,表示沒事,咬著牙問「大嬸,請問你這裡有治傷的藥嗎?」
大嬸彷彿這才看到我的傷口「呀」的驚叫了一聲,忙不迭地的回答:「有,你跟我來。」將我不由分說的攙進裡屋,大嬸熟練的從抽屜裡找出了一個白瓷瓶,走到我面前,看著我裸露的肩膀上那翻著紅肉的傷,一邊替我上藥,一邊心痛的問:「姑娘,你們到底犯什麼事了,怎的傷的這般重。」強烈的藥性侵蝕著我的傷口,我痛的說不出話來,咬著牙強忍著,硬是沒有讓自己痛吟出聲,冷汗如同淌水一般一股一股的從後背流下,等到大嬸為我上完了藥,全身發出了汗已經浸濕了我的整件衣衫,大嬸這又去給我找了一件衣服出來,皺著眉頭問道:「姑娘,這下你該給大嬸說說你們發生什麼事了吧。」我無力的扯出一個笑,歎了口氣,任憑大嬸將我給我包紮傷口,一番話說得也甚是心酸無比:「是這樣的,早些年我爹爹外出經商,可是幾經流年,他老人家卻是黃鶴一去不復返,娘掛念他緊了,便叫我兄妹二人出來尋她,卻不想,在途中竟遇上那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我和哥哥拼盡全力才得以逃出生天。」「唉!」大嬸歎了一口氣,對我的際遇甚是同情,歎道:「這就是這個世道啊!兵荒馬亂的沒個折騰,山賊土匪多得就像草一樣,能保住命就算不錯的嘍!」
我贊同的點了點頭,大嬸順手將手中的衣服遞給我道:「姑娘,先換件衣服吧,你看你這衣服,連袖子都扯掉了,只不過,怎的你這衣服這麼奇怪呢?我怎麼從未見過姑娘這種服飾。」
我俯頭打量了一下自己那已經髒得慘不忍睹的運動服,在通過銅鏡看見自己那一頭亂得像雞窩的頭髮以及污穢得看不清楚本來面目的臉,著實被嚇了一跳,怪不得呀怪不得,在風滿樓那群人會將我認成乞丐了,我現在這樣,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乞丐嗎?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頭望向大嬸:「大嬸,是這樣的,因為平時我這個人毛手毛腳,在家走個路都能摔跤,這次外出,我娘為著我能方便一些,便特意替我縫製了這麼一套衣服,大嬸,你看這樣是不是方便了許多呀。」我邊說邊提著那寬大的運動褲轉了一圈。
大嬸善意的笑了笑,將衣服推到我懷裡,道「快將衣服換上吧。」我接過衣服,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大嬸,大嬸會意的退出了房間。我這才提起那造型複雜的衣服,左比右比著實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將那件衣服穿好。
剛走出房門,大嬸就走過來拉住了我的手,怔了怔,欣喜道:「真想不到,我年輕的衣服,姑娘穿著竟是那麼的合身。」竟大嬸這樣一說,我倒有些害羞了,指著我那頭亂糟糟的頭髮不好意思道「大嬸,你可不可以幫我梳一下頭,我不會。」
大嬸看了看我,將我拉到銅鏡面前,三下五除二的就給我梳好了一個髮髻,隨意挑了兩縷髮絲散著,就著左鬢斜插的那只古樸素雅的木簪,整個髮式就完成了,極適合我們這個年齡,又顯得人嬌俏可愛。
再洗乾淨了臉,我望著銅鏡裡的自己,儼然一副古裝打扮,整個人竟像脫胎換骨一般,完全與現代社會脫了節,這讓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活在那個時代,就像那位老婆婆的話,或許我現在才是回到了真正屬於我的時代,而我在現代的那些日子,不過是一場長達18年的夢而已,而那場夢,也終於到了曲終人散的地步了。
「嘖嘖嘖,姑娘,你長的可真標緻,就連我們這樣的荊釵布裙也難掩姑娘的天生麗質。」對大嬸的誇獎,我淡然一笑,從小到大,我就知道自己是美麗的,記得樂溪曾說過:「凌汐池,你就像是一個從畫裡走出來的女子,飄忽神乎,令人捉摸不定,讓人感覺你明明近在咫尺,卻彷彿在一個不經意間,你就會突然消失無蹤。」現在想想,樂溪當時的話似乎透著某種玄機,或許,是天生對靈異事件有些敏感吧,我現在都有點懷疑,當時的樂溪,那個執迷於星座塔羅牌的樂溪,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我會有此一遭?唉,樂溪,我抬起迷茫的眼眸,那個活潑靈動的身影不經意間又出現在眼前,樂溪,是不是這個世界如你所說一般,有著宿命和輪迴,我們只不過是歲月的年輪重複轉動的軌跡,一切都早已注定,如同生死一般,由不得人去選擇,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裡依然那麼的不甘呢?你會想我嗎?你會不會滿世界的去找我呢?
「姑娘,姑娘」一陣輕柔的聲音將我神遊的思緒拉了回來,我一抬眼,便對上大嬸那盛滿關切的眼睛,我努力甩去腦中那不愉快的思想,對大嬸道:「大嬸,你就叫我汐池吧。」
「汐池」大嬸輕輕的念著我的名字,那輕柔的聲音讓我內心為之一振,這麼熟悉這麼溫暖的呼喚,我已經多久沒有聽到了,好像並沒有幾天,但為什麼會有一種隔著滄海桑田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