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股怪怪的感覺開始縈繞著我,身體裡好像多了一股莫名的暖流,而且力量越來越強大,有時會有規律地緩緩而動,有時卻雜亂無章,不受我的控制。
前段時間忙著逃跑,顧不上細想,現在回想起來,真是相當奇怪的一件事。那天我匆匆跑向爹的馬車時,就感覺體內有一股力量推著我前行,以致於我差點沒能及時停住腳步;而且,我一路隨著爹來到赤錦,氣溫不斷下降,我卻只感到一點點的涼意,跟我以前怕冷的體質真是大相逕庭。就連現在走路,也是一種越來越輕飄飄的感覺,幾乎聽不見我的腳步聲。我甚至想,照這個情勢發展下去,我會不會哪天就飛起來了。
帶著心中的疑惑,我起了個大早,趁著眾人還在甜美的夢鄉中,悄悄來到了寬敞的後院。
遠眺了一會兒白雪皚皚的山峰,我閉上眼睛,凝神運氣,心中默念著雲燃教我的輕功要領,輕輕地快跑幾步,一個轉身,飛身而起。
待我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懸在半空中,並且還在像個氣球似的不斷緩緩上升。
我瞪大眼睛,差點叫出聲來,趕緊收起手勢,氣沉丹田,慢慢地落在了屋頂上。
坐在高高的屋頂,我皺著眉頭,半是興奮半是疑惑地想著剛才的情景。一直以為只有宸和魂,還有墨凌風那個變態那樣的高手才能游刃有餘地使用輕功,沒想到我也可以做到。
奇怪的是,我在此間並沒有再拜師學藝,更沒有自己探討出修煉的途徑來。難道說,古人的精神意念那麼強大,我被很多人誇讚為仙女,就真的沾了一絲仙氣,可以飛翔了嗎?
回憶起我第一次從凌空宮逃跑的情景,躍上宮牆時那麼費力,試了幾次才勉強成功,跟今時今日的輕功完全是兩個境界。
這樣想著,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天將大亮,我乾脆耙了耙未及整理的長髮,抹了把臉,精神抖擻地欣賞起豪邁壯麗的赤錦風光來。
赤錦處於高寒的北方地區,大致相當於現代的東北三省,冬天長夏天短,春天也像南國的初冬般清冷,不過日出還是比較早的。
初升的太陽沒有夏日的炙熱乾燥之感,也沒有春日的溫暖和煦之意,反而透出一股乍暖還寒的清涼,彷彿在冰水裡洗滌過一樣。
我咧嘴笑笑,這個靈光乍現的比喻還真恰當,這裡的太陽可不就是從冰涼徹骨的地平線下升起的嘛。
抬眼望去,白雪皚皚的山峰正頂著一絲日光,熠熠生輝,半山腰上的青松迎風而舞,厚厚的積雪隨之抖落,我彷彿可以聽見它們嘩嘩落下的聲音。
爹的府邸坐落於郊外,清淨美麗,從我所在的高高的屋頂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見一排排整整齊齊的青磚紅瓦或黃磚綠瓦的房屋,以及數不清的高層大屋。有的房屋位於陰面,屋頂上還覆蓋著薄薄的一層積雪,露出一截屋脊來。
我想,這就是乾爹所說的赤錦國的國都--朱垣了。
在朱垣這些層層疊疊的建築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棟建得最高大,氣勢最宏偉,屋頂的尖角上還鑲著各色寶石的建築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一定是朱垣皇宮了。
我目光迷離地看著那些閃著奇異光彩的寶石,好像看到了從前在紫都皇宮裡的自己。
我忍不住輕笑一聲,同樣的奢華艷麗;同樣的冰冷凜冽,不近人情;也是同樣的勾心鬥角,新人笑舊人哭。好像我走到哪裡都會與皇宮結下不解之緣,希望這次可以平平安安地離開赤錦,不再有新的糾葛。
整理好思緒,我伸了伸懶腰,揉揉僵硬的膝蓋,起身飛離屋頂,落在後院裡。
天已大亮,我清楚地聽見小梅在前院大驚小怪地喊我的聲音。我微微笑了一下,心道:小丫頭,看在你這麼緊張我的份上,今天就帶你出去玩好了。
身穿一襲淡紫色的輕薄裘衣,我不得不再次感歎郎伯的體貼細心,短短幾天時間就為我定做好了幾套合身又實用的御寒衣物。
小梅不時往我身上瞅一眼,眼神充滿羨慕。我沒好氣地敲了她一記。「你這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就只盯著我這身衣服看,要不要我把它送給你呀?」
小梅先是欣喜若狂地點點頭,爾後又委屈地搖搖頭。
看著她有趣的表情,我忍不住逗她道:「像個小狗似的先點頭,後搖頭是什麼意思呀?你柔姐姐沒那麼聰明,猜不出來啊。」
「柔姐姐,你就不要取笑人家了。」小梅撇著小嘴,無奈地歎氣道。「人家是很喜歡這件衣服啦,不過更喜歡柔姐姐穿這件衣服的樣子,美麗優雅,奪人眼球。要是我穿起來,一定非驢非馬,難看死了。」我噗哧笑道:「喲,小梅,沒想到你還挺有文采嘛,一連用了三個成語呢。」
「柔姐姐……」小梅拉長了音調,跺了跺腳,一臉幽怨地看著我。
我趕緊收起笑臉,一本正經道:「好好好,不笑你了。不然你一惱之下跑了,誰來給我介紹這些新鮮玩意兒呢。」
小梅得意地笑道:「這還差不多。」
小梅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引路,我則在後面優哉游哉地邊走邊看,不時發出幾聲驚訝地讚歎。
幅員遼闊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夠在同一片土地上欣賞到風格迥異,但同樣震撼人心的自然人文之美。就像朱垣與紫都,同樣是國都,紫都偏南,便多帶了些溫潤雅致的味道;朱垣鎮北,更顯宏偉磅礡,氣象萬千。
如乾爹所言,赤錦雖有些與世隔絕,百姓卻安居樂業,生活富足,並不見荒涼之意。
朱垣大街上店舖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充滿熱鬧喜人的世俗煙火氣。最讓我意外的是,街上的店舖都是按照經營類別排列的,幾個時辰逛下來,我竟發現了好幾條可以被稱為商業一條街的步行街。比如五彩斑斕的布街,幽香襲人的花草市場,令人食指大動的小吃街,高樓比肩而立的吃飯娛樂一體化場所,其他各種小商販,小攤子更是數不勝數。
看著眼前的景象,我突然念道:「芳草鮮美,落英繽紛;黃發垂髫,怡然自樂。五柳先生的桃花源也不過如此。」
我突然改變了想法,不急著回紫都了。這麼充滿吸引力的地方,當然要盡情地吃遍,喝遍,玩遍,遊遍了。
想到這裡,我連忙追上已經跑得老遠的小梅,興奮地說道:「走,今天咱們好好逛逛,想要什麼東西,柔姐姐買給你!」
小梅歡呼一聲,拉著我的手往前奔去。
朱垣的小吃琳琅滿目,種類繁多,極富地方特色。尤其是我最愛吃的糕點,被技藝精湛的師傅做成了各式花樣,不僅是食物,更是精美的藝術品,誘人至極。
菊花包,形如菊花,花瓣有兩種顏色:南瓜做的金黃色裡瓣與白面做的葉緣。入口綿軟,帶著一股南瓜特有的鮮味。
紫薯祥雲花卷,顧名思義,以紫薯為主料,層層壓製成饅頭狀的花卷,看上去高貴神秘,讓人不忍品嚐。
鹹味小吃中我最愛的當屬臘肉粑粑,香酥脆嫩,嚼勁十足,令人欲罷不能。
一遍小吃街逛下來,我已經撐得直打飽嗝了,手裡還抱著大包小包的沒來得及當場吃的美味。
小梅跟在我後面,邊捂嘴竊笑邊好奇地問道:「柔姐姐,你怎麼這麼愛吃東西呢?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一直在不停地吃東西,很多像你這樣的小姐都吃得很少的。」
我白了她一眼,「當然啦。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柔姐姐我要思考的事情比常人更多更複雜,當然也要吃得更多了。而且,享受美食是生活的一大樂趣。人什麼時候都不應該跟自己的嘴巴和胃過不去。懂了嗎?」
小梅點頭道:「懂了。但是柔姐姐,你要思考什麼事情呀?會比老爺和郎伯要考慮的問題還多還複雜嗎?」
我不耐煩得停下腳步,騰出一隻手,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哪來這麼多問題。我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麼。」
看著小梅咬著指頭,一臉疑雲,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就想,這丫頭八成又要問我『十萬個為什麼是什麼東西』之類的越繞越暈的問題,乾脆把懷裡的東西往小梅懷裡一塞,沒好氣地說道:「你那麼閒,不如幫我拿東西好了。跟你說了這麼多,渴死了,找個地方喝茶去。」說完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剩下小梅在原地大叫:「柔姐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