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耀眼的陽光透過乾草縫照射著我的眼睛。馬車還在不停地走著,我不禁感到奇怪,這位老伯精力未免也太好了吧,竟然趕了一夜的路。
突然間,鼻子癢癢的,我忍不住「嘩」地掀起草蓬坐了起來,大聲地打了個噴嚏。
趕車的老伯驚得停下車子回頭來看,我尷尬地衝他笑笑,不好意思地爬下馬車。
清理完身上和臉上的草屑,我向老伯施禮道:「老伯,實在不好意思。小女子為躲避惡人追趕,未經您吮許躲進了您的車子,害您受驚了。實在萬分抱歉。」
半天沒聽見老伯的聲音,我心想該不會嚇傻了吧。趕緊抬起頭來看。這一看,我也不禁嚇了一跳。老伯正雙目含淚,神情激動地盯著我,嘴唇翕動,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我咧了咧嘴,勉強笑道:「老伯,您沒事吧?是不是被我嚇到了?」說完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伯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動地連聲喊道:「柔兒,我的柔兒,為父終於找到你了。」
我一愣,他叫我柔兒。不禁笑道:「老伯,您可能認錯人了吧?我不叫柔兒。」
「不是柔兒?」老伯擦擦眼淚,又仔細打量了我一番。
「你和柔兒長得一模一樣啊。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還是改名了?」
我皺著眉頭,同情地看著眼前的老人家。白髮飄飄,滿臉哀傷,活脫脫一個失去至愛親人的老人。再仔細觀察他的眼睛,一個熟悉的輪廓瞬間跳進我的腦海。那堅定的眼神,充滿正氣的眉宇,不正是我在兩年前見過唯一一次面的父親嗎?
我知道他為何見到我如此激動了,我知道他為何口口聲聲喊我「柔兒」了。
我激動地站起身,扶著他道:「您……您是紫夜國的關其海大人嗎?」
老伯用顫抖的雙手握住我的手,連連點頭。
我立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爹,我是您的柔兒,我是您的柔兒呀。」
爹顫抖著聲音,老淚縱橫:「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
我搖了搖頭。「女兒不孝,沒有好好孝順您和娘親。還讓您為女兒那麼傷心。」
爹扶我站起身來,慈愛地說道:「傻孩子,看見你還好好地活著,爹比什麼都開心。爹一點都不怪你,倒是要你原諒爹,沒有好好保護你,讓你在宮裡吃了那麼多苦,最後還差點死於非命。」
我抹了抹眼淚,搖頭道:「爹,咱們父女能夠再見,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這說明老天有眼對不對?那些壞人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們就不要再為過去的那些不開心而傷心了。」
爹看著我,欣慰地點點頭。
「好孩子,你確實長大了,變得堅強,自信,聰明了。爹很欣慰。」
我破涕為笑道:「爹,哪有這麼誇自己女兒的。我都快飄起來了。」
爹哈哈笑道:「本來就是嘛。我女兒就是一個仙女,風一吹就飛起來嘍!」
看著爹開心的樣子,我不禁心道,這就是父女天性吧,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關盼柔,卻還是忍不住想和關其海親近。
好吧,關盼柔,雖然我不知道你現在在哪裡,但我答應你,會替你好好孝敬爹娘,因為他們對於我來說,親切得就像自己的雙親一樣。
坐在清幽的溪水邊,我將出宮以後的經歷向爹娓娓道出,包括與宸,魂,封夜寒,還有墨凌風的邂逅。在我看來,沒必要瞞著自己父母任何事情,因為他們是在任何時刻都會為子女著想,而不會陷害子女的人。
看著爹沉默不語的樣子,我擔心地問道:「爹,您不會怪女兒吧?」
爹轉頭看著我,微笑道:「怎麼會呢。爹只是心疼你,一個人在外面漂泊了大半年,受了那麼多的苦。」
我調皮地搖頭。「沒有啦,我一直都有朋友照顧的,宸和魂就很照顧我啊,小夢也對我很好的。」
爹慈祥地輕撫我的頭髮。「好孩子,爹真的為你感到驕傲。看到你這麼開心,爹也很開心。」
我撒嬌地衝著爹笑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對了爹,娘怎麼樣了?」
爹歎了口氣,說道:「半年前,大家都以為你命喪火海,死於非命。你娘悲痛欲絕,整日不吃不喝,坐在你的房間,呼喚著你的名字,還責怪自己沒有照顧好你,不該送你進宮。」
「那後來呢?」我焦急地問道。
「後來我見你娘如此傷心,就騙她說你沒有死,而是被宮外的朋友秘密地救走了。只是奸人沒有揪出,你不便露面。連家人被處置後,你娘央求我帶你去見她。我當時雖然不相信你死了,但也不知道你在哪裡。就辭了官,帶著盤纏出來找你。」
我不爭氣地眼淚又流了出來,哽咽道:「也就是說,爹您一個人,從紫都到青城,找了我整整半年?」
爹安慰地拍拍我的背。「準確地說,是到赤垣。」「赤垣?」我吃驚道。「赤錦國的國都,赤垣?」
「你怎麼知道,這可是鮮為人知的啊。」
我笑道:「爹您忘了,您女兒神通廣大嘛。我不但知道那裡,還知道那裡冰天雪地,溫泉遍地呢。」
「呵呵,」爹捋著鬍子滿意地笑道。「看來爹老了。女兒變得這麼厲害,爹卻一點不知情,以後可得多跟我聊聊啊。」
我乖巧地應道:「那是自然。以後女兒就守在爹娘的身邊,永遠都不離開你們了。」
「傻孩子,你不嫁人了?」爹寵溺地笑道。
「嫁人幹嘛?不自由,不好玩。有爹娘的疼愛就夠了。」伏在爹的胳膊上,我撅著嘴說道。
爹輕輕拍了拍我的臉,「好好,不說這個了。爹馬上寫信給你娘,告訴她我找到你了。我們一家三口就要團聚了。」
我歡快地答道:「好!」
重新回到馬車上,爹問道:「柔兒,你真的要去赤錦嗎?」
我玩著髮絲說道:「當然了,爹在哪裡,女兒就在哪裡。更何況,女兒還是個逃犯呢。」
爹點頭道:「那好,我們回赤垣。爹在那裡是個不大不小的養馬官,能養得起自己的女兒。」
我驚奇地問道:「爹,您會養馬?」
爹捋著鬍子樂呵呵道:「當然。柔兒,你忘了爹可是文武狀元啊。年輕時也曾馳騁疆場,殺敵報國呢。」
「爹,您真厲害!」我趴在草堆上,對著爹豎起大拇指。
「不過,您的上司也太不近人情了。這大冷的天讓您一個老人家跑這麼遠的路去弄乾草。」我撅著嘴,不快地說道。
「上司?」爹咀嚼著從我嘴裡蹦出來的新鮮詞語。
「就是管您的官啦。」我嘿嘿笑道。
「哦,柔兒,你誤會他們了。皇上對我很好,平常一點粗活也不讓我干,我只負責吩咐別人了。只是新出的這批赤血馬嘴比較刁,吃不慣雪原上的草,一定要吃中原的細嫩乾草。皇上才委我以重任,來青城採選草料的。」
我輕哼一聲,對那個虐待老人的皇帝仍沒有好感。不過我也接觸不到他就是了。等過一陣子,墨凌風放棄了找我,我就帶爹回紫都去。
馬車繼續上路,我躺在晃得舒服的草上,快活地哼著歌。爹則騎著馬,拉著車,往平坦寬闊的大道上駛去。
我咬著乾草,自在得骨頭都酥軟了。啊,今天天氣好晴朗啊,這是為什麼呢,我找到我爹了。哈哈!伸個懶腰,會周公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