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吃飯時,經常只有乾爹或乾娘一個人,一問就說身體不舒服。我仗著自己在現代學了點醫學皮毛知識,像模像樣地給他們望聞問切,大致診斷出他們是患了中老年人常見的病—三高。
看著二老張得大大的嘴,我笑著解釋道:「三高,就是指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俗稱『富貴病』。是由攝入的營養過多,身體消受不了所引發的常見病,經過調理可以得到很大的控制。」
我停下來,坐在乾娘身邊說道:「乾娘,主要是高血糖,平時吃的大魚大肉太多,而且甜品攝入較多,導致體內血糖量高於常人。容易導致頭暈,失眠,噁心等症狀。」
頓了一下,接著說道:「而乾爹,主要是高血壓和高血脂。年輕時征戰沙場,身體過度消耗損傷,平時飲酒又不知節制,消化系統與心腦血管系統功能退化,以致與現在時常體力不支,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乾娘合不攏嘴地看著我說道:「我就知道我的水兒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這些病那些庸醫哪能看出來。」
我心裡竊笑,人家當然看不出來,這是現代才有的病呢,您二老活得也太滋潤了。
乾爹微紅著臉點頭道:「水兒所言極是。最近我時常有這種感覺。不過剛才你說的什麼什麼系統啊,那是何意?」
我愣了一下,真是個求知慾旺盛的老人家。這種事情沒法解釋,越解釋越麻煩。
我乾脆答道:「乾爹,這些東西您不用管。我會給您二老制定一份菜譜,合理搭配營養,保證你們吃得又健康又美味,還能把這些毛病連根拔去。再配上簡單的健生運動,您二老就能生龍活虎地出遠門了。」
說完話,我立刻著手研究食譜,好在爸媽硬逼著我學了各種課程,拿到古代來竟也相當得用。
我邊回憶營養書上那些食物的作用,熱量,宜與忌,邊和廚房掌勺的封伯商量。
封伯專注地聽著我的講解,不時露出驚異的神情,最後捧著我擬定好的菜譜,興高采烈地走了。我知道,對於一個廚師來說,最能引起他興趣的莫過於嘗試新的菜式了,這應該夠封伯忙碌好長一段時間了。
伸伸懶腰,我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心中的不安卻愈來愈重。最近睡覺也不大安穩,總感覺夢中有人在尋覓著我,憤怒地喊著我的名字。掰著指頭算算,自那天我從快活樓逃走,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了,墨凌風一定早已知道了我逃離的事情。我甚至可以想像到他黑著臉懲罰墨玉,小雨的情景。
我雙手合十,在心裡祈禱,墨凌風,希望我沒看錯你,希望你別遷怒於無辜的人。更希望你會把我當成生命中的過客,從此不再記起。
與乾爹下了幾盤棋,我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索性告別了乾爹,回到房間午睡去了。
睡得正酣,忽然聽見門口吵吵嚷嚷,還夾雜著不服氣的叫罵。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擾我清夢,不由得坐起身來,恨恨地咬牙吼道:「何人在門外喧嘩,拖下去砍了!」
門外的人聽見我的動靜,顧不上敲門,橫衝直撞地推門直入。
我一看,原來是小蓮和小蘭。這姐妹倆平時就愛吵嘴,打打鬧鬧沒完,不知道今天又為了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來,找我評理來了。
我半瞇著眼睛,眼冒寒光。
「不是交代過你們,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拿你們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我。皮癢癢了是不是?」
小蓮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看見我憤怒的眼神,縮著脖子躲到小蘭身後去了。
小蘭白了小蓮一眼,移步走到床邊,壯著膽子說道:「小姐,平常咱們姐妹肯定不敢來打擾您休息的。不過您交代了,要是有人打探您的消息,就馬上來告訴您,所以我們才冒著挨罵的危險來了。」說完還委屈地撇了撇嘴。
我顧不得哄她,吃驚地問道:「怎麼回事,快快道來!」
這回輪到小蓮理直氣壯了,她快步搶上前來,恨恨地掐了一下小蘭。「還不是這快嘴的丫頭!」說著將事情一一道來。
原來今天小蓮和小蘭到街上去買東西,見有個猜謎比賽,就過去看熱鬧。最後拔得頭籌的是位才貌雙全的佳人。
兩人來到一處茶館歇息,討論起那位姑娘。
小蘭不服氣地說道:「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家小姐比她漂亮,更比她聰明!」小蓮慌忙阻止她,誰知小蘭一發不可收拾,大庭廣眾之下誇讚起我的美貌來,引來一大幫客人的問詢。
見有人捧場,小蘭愈發得意,索性出了幾個我經常出的謎題讓他們猜,惹得眾人紛紛要上門拜訪。說到這裡,小蓮停下來大口喘氣。
我以眼神示意小蘭。她連忙接道:「後來來了一位紫衣飄飄的公子,長得比小姐還漂亮。一臉凶相地問我們小姐你在哪裡。我知道自己闖了禍,拉起小蓮就跑。小姐你放心,我們跑得很快的,那位公子肯定追不上我們!」
我苦笑一聲,心道,他根本不用追你們。為什麼我總是在這個遙遠的古代上演你追我逃的遊戲呢。
看著小蘭戰戰兢兢的神情,我平靜地說道:「沒事,你們下去吧。我不會怪你們的。只是以後別再這樣口無遮攔了。」
小蘭欣喜地點了點頭,拉著小蓮掩門而去。我卻再也無法入睡,支著頭想了許久,心中作出了一個新的決定。
帶著腦海中的決定,我敲開了乾娘乾爹的房門。
見我神情嚴肅不同於往日,乾娘擔心地問道:「水兒,你怎麼了?」我挨著乾娘坐下,緩緩說道:「乾娘,您還記得我剛進府時您跟我說的話嗎?」
乾娘點頭道:「當然。我說過,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乾娘不會強迫你。但乾娘希望有一天你願意主動告訴乾娘你的事情。」
我抬頭望了眼乾爹,他正一臉擔心地看著我。
我微笑道:「乾娘,乾爹,其實我的故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簡單來說,就是有一個男人一直在尋找我,想要把我留在他的身邊;複雜點說,我現在不清楚對這個男人什麼感覺,不知道他到底想對我怎麼樣,不願意隨他而去。總之,他非敵非友,亦敵亦友。現在,他已經知道了我的藏身之處,很快就會找上門來。女兒不想給二老惹麻煩,所以必須盡快離開。」
乾娘一把摟住我,重重地拍我的背。「傻孩子,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乾娘,讓乾娘幫你想辦法呢?」
我輕拍乾娘,柔聲道:「乾娘,年輕人的事我不想拿來煩您。您能夠收留我,把我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水兒已經感激不盡了。」
乾爹在一旁歎口氣道:「水兒,不是乾爹說你,感情的事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
我朝乾爹微笑道:「乾爹,您女兒的性情您還不瞭解嗎?我不是那種逃避的人。只是還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時機成熟了,我自會與他們說明白的。」
乾爹會意地點了點頭,問道:「那麼你準備到哪裡去呢?」
我搖搖頭,去找宸和魂絕對是自投羅網,找小夢也不實際。最好遠遠地離開青城,再作打算。
見我頻頻搖頭,乾娘說道:「水兒,你乾哥哥在藍域做官,他那裡侍衛眾多,又是一個人居住,不如你暫時去他那避一避怎麼樣?」
我搖搖頭,「不妥,那個人心思縝密,他一定會守在我以前待過的地方,我去了正合他意。」
乾爹一拍桌子道:「赤錦!我怎麼沒想到呢。」
我忙問道:「乾爹,什麼赤錦?」
乾爹捋著鬍鬚,眉開眼笑地給我道來。
赤錦是位於最北方的國家,常年冰雪覆蓋,寒冷無比,鮮有外人至。但因其盛產名貴中草藥,馬匹及皮革,毛裘,國家頗為富庶。
赤錦號稱「溫泉之國」,境內到處可見天然溫泉,紫夜,藍煦及青焰的溫泉皆是借助了赤錦的溫泉開發之術。
聽了乾爹的描述,我直覺赤錦國民是類似於蒙古,匈奴或羌狄之類的少數民族。只要有溫泉,那裡絕對值得一去。
想到這裡,我興奮地點頭道:「好,就去赤錦。」
依照計劃,我躲在離後門最近的柴房裡,一到天黑,便由後門坐馬車悄悄離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抱著乾娘給我準備的裝滿衣物和盤纏的包袱,想著離開時乾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著我的情景,哭笑不得。
忽然,一聲口哨聲響起,我立即打開柴門,看見馬伕正牽著馬等著我。我朝他笑笑,提起裙裾準備上車,卻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
直覺告訴我,不對勁。至於哪裡不對勁,我悄悄抬眼看了看馬伕,立刻瞭然於心。
首先,馬伕一身粗布衣服,腳上卻穿著上好面料製作的黑色靴子;其次,他牽著馬韁的手修長白淨,細膩無垢。不像常年幹粗活的手;第三,他面無表情,寡言少語,不像尋常可親的百姓;最重要的是,他週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肅寒之氣,眼神也像刀子般銳利,雖然極力掩飾,仍藏不住那股熟悉的凌厲之感。
我拚命咬著牙,控制著自己想轉身逃跑的衝動,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些。
快步走到他身邊,我故作鎮靜道:「你等我一下,我有件重要的東西忘在柴房裡。我去去就來。」
不等他答話,我立即飛奔進後門,靠著牆壁大口大口喘氣。
馬車是不能坐了,門外那個人,我百分之百可以確定是墨凌風的手下。我毫不猶豫地找到自己挖的狗洞,鑽了出去。
邊靠著牆慢慢移動,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邊不住地在心裡誇自己,多虧了我這平常愛挖牆鑿洞的癖好,還有不走尋常路的作風,讓我在危難之時不至於無路可走。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前方隱隱可見閃著昏暗燭光的人家。根據我的判斷,再往左拐應該就是城門了。
慢慢挪動著腳步,我越來越清晰地聽見守衛的說話聲和呵欠聲,心裡一喜:只要出了城門,他們再想找我就沒那麼容易了。
活動活動筋骨,我正準備一鼓作氣衝過去,忽然看見一名黑衣人快步走到守衛面前,往守衛手裡塞了一錠銀子,又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話。只見守衛搖了搖頭,黑衣人失望地走開了。
我趕緊停住要衝向前的腳步,重新縮回牆角喘氣。
正暗自心焦時,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牽了一輛裝滿乾草的馬車走向城門。他將馬車停下,走過去與守衛說起話來。
機不可失,我迅速掃了眼四周,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過去,迅速爬到車上,鑽進草堆裡,將自己用乾草包裹得嚴嚴實實,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但仍警覺地透過縫隙觀察著四周。
幸好,老伯看起來與守衛很熟,說了幾句話便告辭,走過來牽了馬。馬車緩緩地出了城門,朝著狹窄的山路行去。
我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於是,我趴在清香的乾草鋪上,聽著骨碌骨碌的車輪聲,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此時,在我看來,沒有比這車輪聲更美妙的催眠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