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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章 用我 文 / 九指書魔

    踢曾仕權的正是秦絕響。船樓內狹窄無燈,鶯怨不得施展,因此聽聲辨位,一腳甩了過去,不想正中其腚。他剛要下艙追擊,忽聽對面窗底暗影裡索南嘉措的聲音道:「國師,你受傷了?」火黎孤溫道:「不礙的!快看看侯爺!他好像中彈了!」

    秦絕響心頭一顫,凝住了身形。

    黑暗中沒有答聲,索南嘉措似乎在摸索,火黎孤溫大聲喚道:「侯爺!侯爺——」

    他的聲線極其嘶啞,聽上去竟像是撫屍大慟的親人,秦絕響只覺心臟被什麼揪住打了個鞦韆,剎那間天地靜止,時空停轉。

    忽然,「呃」地一聲,像是誰打個噎嗝,又似乎緩過氣來,跟著弱弱兼急地道:「絕響,你在哪兒?你傷了沒有?絕響……」

    聽到這聲音,兩管鼻涕忽然從秦絕響的鼻孔噴出來,顫巍巍地搭在了他的下唇上,緊跟著淚水一凳一凳像過梯田般,從他緊皺的小臉上流淌下來。「大哥!」他「唏溜」抹了一把,「我在!我在呢!我沒受傷!你怎麼樣——」

    聽到這聲回應,常思豪似乎振作了一點,道:「我沒事……其它以後再說,咱們先合力對付陳志賓!」

    曾仕權手扒木梯從艙口爬回,露出半拉身子,雞叫般伸脖怒罵道:「剛才誰踢我!」秦絕響腳尖一挑,艙蓋回扣,正拍在他頭上,「光當」一聲,曾仕權又滾下梯去。

    方枕諾喝道:「大家不要內鬥!侯爺說的對,先……」忽然轟鳴大作,船體劇震,紛飛木屑帶著火從背後潑進樓來。眾人趕忙伏身躲避,濃煙中有**喝道:「姓陳的開炮了!」

    秦絕響掀起艙蓋往下喊:「怎麼還不還擊!」

    艙底也是濃煙滾捲、火苗閃虛,喊聲雜亂。曾仕權頭上頂個大包,正往上爬,還不知那一腳艙蓋是他踢的,口中罵道:「擊個屁!轉舵!咳,咳,船頭已經掉過來了!轉舵!快轉舵!」

    方枕諾貓腰急往後挪,到後窗邊手扒窗稜往外瞄看——硝煙背後可見陳志賓那幾條船呈人字形順流切來,船首炮火舌連吐,不住轟擊,其它官船也收起碇石在追——忙大聲喝道:「傳我令!左滿舵,左舷炮手準備!」

    一幹事滿身是血,拖腿爬來:「報四爺!舵手陣亡!」

    方枕諾一拍康懷:「你去!」

    「是!」康懷答應一聲,忙去掌舵,曾仕權半個身子正爬出艙口,方枕諾喝道:「上來幹什麼!下去督炮!」曾仕權大怒,雙手撐著艙口:「你命令我!」

    方枕諾忽然靜默,那張氣質文靜的臉在閃忽的火光中金紅交錯,竟如爐中之鋼,他把眼一瞪,決然道:「你要麼聽,要麼大家一起死!」曾仕權被這氣勢所攝,忽然察覺肘邊有兩隻小靴,歪頭看,秦絕響居高臨下,一對柳葉眼邪森森地正瞄下來,心裡打了個突,趕忙把肩一聳,縮了下去。

    外面「轟轟」炮火不斷,忽有一炮打在船側近處,掀起巨浪,船體一晃,眾人東倒西歪,緊跟著一根巨大水柱彷彿冰山崩塌般砸潑進來。

    方枕諾手摳窗稜,好容易穩住身體,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沖身邊的幹事喊道:「轉向太慢!外面肯定無人操帆,現在前甲板安全,你們幾個快去!你,你,一個船尾,一個下艙,把船體受損情況查報我知!」幹事們相互瞅了一眼,既然連康四爺和曾三爺都聽,那自己也沒什麼可說,點頭各按吩咐行事。

    一樓視野狹窄,方枕諾手把扶梯,爬上二樓,一上來才發現:二樓有半邊已經被炮彈掀揭了蓋,板皮開裂,東西雜亂,好像拆遷到一半的危房。程連安直腿坐在角落,全身僵硬,卡襠濕透,正在發抖。方枕諾奔近喝道:「你!站到梯口,替我傳話!」程連安兩眼大瞪,臉色煞白,幾乎無法理解人語。方枕諾上去揪住他領子一把扯起來,腦門「光」地頂在他前額上,在響炮聲中,狠狠搡動著吼道:「我喊什麼!你就喊什麼!明不明白!」

    陳志賓在「討逆義俠」艦上指揮,心中很是焦躁,因為在追擊中只能使用船首炮,側炮根本用不上,長江流速較快,如果停船打橫,一旦排炮不中,教對方拉開距離,再想追就難了。就在這時,只見那條東廠旗艦風帆兜起,船頭左挑,他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心中大喜:「你們這船連中數炮,多處起火,滿目瘡痍,這時候和我拼炮,不是找死麼?」手指前方,扭頭向後喝道:「全船加速!給我對準船腰上那處炮傷,撞沉他們!」

    水手加速搖槳,轟聲應答。在操帆手、舵手的配合下,不住調整角度,整艘船加速脫離船隊,撞角在行進中漸漸對準旗艦腰身,兜風順水,斬lang前切!

    曾仕權在艙裡透過炮眼瞧見形勢,知道這一撞上非沉了不可,忙大聲喝道:「開炮!開炮!」

    方枕諾在上層聽見,心知道這是太急了,忙喊:「不能開!等我命——」話未說完,已被轟轟隆隆的炮聲淹沒,他急往後看,遠處江面上平靜了一下,跟著「通通通通」起了一排水柱,由於船體轉向不足,炮彈都打在了陳志賓那條船左翼的水面,連點船邊兒也沒沾。

    自己這艘艦船此刻抹斜即將打橫,速度驟減,對方順流極快,撞擊不可避免,曾仕權整個人都毛起來,大聲吼道:「裝!裝!快裝彈!」

    方枕諾看得清楚:以這速度,炮彈裝好不等再發就撞上了。他大吼道:「停止轉向!保持航向,加速!」

    身後沒有應答,他猛一回頭,程連安和他眼睛一對,嚇得卡襠裡「滋溜」又擠出股尿來,小手兒扒地,倆腿兒蹬直,岔了聲地尖叫起來:「停止轉向!保持航向!加,加速哇!」

    閹過的小嗓子和鋼針兒一樣,極有穿透力,一時竟然蓋過了所有的聲音——康懷還在往左不停甩舵,聽這話趕忙急急把定,底艙水手拼了命地搖槳刨水,整個旗艦以甩尾的姿態拖煙帶火向北岸斜去!

    此時後船與前船的角度,正如「入」字,倘若前船打橫用炮,後船衝上來,呈「丁」字撞擊,最有效果,但前船保持住角度再一加速,再撞只能撞上對方的船尾,效果要大打折扣。陳志賓忙喝道:「別管他們!咱們照直走!」

    這個意圖很明顯:你斜我直,你慢我快,當雙方船頭走到一條橫線上時,己方側炮正可全開,對方卻「歪著屁股」,毫無還手之力。

    方枕諾一瞧對方沒調方向,立刻就明白了,大聲吼道:「左舷停槳!右舷加速!左滿舵!」

    程連安尖聲傳訊,各處配合,船頭強力回勾,旗艦再度甩尾,濃煙在空中拖出一道弧線,彷彿破水烏龍。方枕諾看看角度已足,陳志賓的船已近身後,大聲喝道:「橫帆!」

    前甲板上的幹事聽令,跳起身拚力墜扯帆繩,大帆打橫頂風,使船隻速度瞬降如停。陳志賓的船很快,不及調向,迅速超了過去,回頭再看,已經錯過發炮角度,趕忙命令:「兜回去!快兜回去!」

    方枕諾急命改打側逆帆、右舷加速。船體在持續的左轉中漸漸勾回打橫,桅桿吱吱嘎嘎作響,慢得讓人心焦。這時陳志賓的船也減速兜回來,兩條船位置顛倒,恰似鍋裡圍轉的兩隻大餃子,又像一對追頭咬尾的陰陽魚兒。檢傷的幹事飛速跑上來,報給方枕諾:「報!前後甲板及木材室起火!船頭船尾多處受損!舵輪未受影響!船身左右兩側有破洞高過水線!炮手水手不同程度受傷,無法再承受一輪炮擊!」

    「知道了!」方枕諾喝道:「縮回炮口!照準他們的船,給我撞過去!」

    旗艦掉過頭來往下走,陳志賓指揮著船往上來,身邊人瞧出勢頭不對,提醒道:「陳總爺!他們好像要和咱們對撞!」陳志賓冷笑道:「撞就撞!他們的船不行了!看看倒底誰沉!」蔡生新驚叫起來:「你瘋了!正面撞擊,大家都好不了!」賈舊城等人也覺不妥,剛要說話,陳志賓沖手下一歪嘴,「砰」地一聲,蔡生新腦門多了個洞口,撲通倒地,一縷青煙從裡面冒了出來。眾人面面相覷,都沒聲音了。陳志賓喝道:「收帆!加速給我往上迎!首炮裝填開火,不要停!」

    討逆義俠大旗逆風飄揚,大船溯江而上,籍著對面旗艦甲板上燃燒的火光,已經可以看清方枕諾在船樓破口處的身影。船首不停開炮,有失有中,雙方愈來愈近,方枕諾的面孔也愈來愈清晰,眼看還有四五丈的距離,陳志賓一揮手,全體人員後撤,準備接受撞擊,卻聽夜風中傳來方枕諾一聲大吼:「右轉舵!炮手準備!」

    水中不比岸上行車,又有風力又有慣性,轉向要打一個提前量。康懷聽令當時大急:現在才轉舵?這哪來得及啊!手把舵輪,拚命往右急甩——眼瞅雙方就要撞在一起,船頭還只是微微錯開,船上雙方的人都覺腳底一晃,身往後倒,兩邊船幫擠在一起刮蹭著,木板嘎叭叭爆響,甲鐵擦出火星。方枕諾早命炮手把火炮縮回窗內,陳志賓這邊的炮口卻還探在外面,這一蹭之間,炮口受到擠撞,歪過去壓碎了炮窗後紛紛後滑,裡面的炮手更是人仰馬翻。方枕諾厲聲喝道:「開火!射!」曾仕權氣得在艙底下跳腳喊:「射個屁!都貼在一起了怎麼射!」

    「射!」

    程連安這會兒倒明白了,嗓子眼兒裡標出一聲尖嘶:「就是要貼著才射!」

    曾仕權氣得要瘋:「射射射射!」

    「通通通通,通——通——通——」

    火苗噴吐如舌,順著對方的窗口把十幾顆炮彈頂了進去,兩條船擦身而過,像是定格般安定了一下,就聽得通天徹地一聲巨響,江面瞬紅,一顆碩大火球從陳志賓的船上兀然騰起,彷彿紅日墜水,燒穿了夜色。

    強勁氣流將方枕諾頂了個跟頭,旗艦大帆蓬鼓,搖轉之際,將幾個手拉帆繩的幹事甩在空中。

    秦絕響摸到船尾往後觀看,陳志賓的船好像啃過的西瓜,幾乎炸成兩截,顯然剛才的炮彈打進去,引發了艙裡的火藥。看著一群人在燒紅的水面上掙扎,他不禁哈哈大笑:「活該!報應啊!老天有眼!這就是報應!」

    火光中,可見其它幾艘討逆義俠艦也已追至,後面跟著官船。

    秦絕響喊道:「轉舵!兜回去!」康懷大聲道:「他們人多,咱們的船不成了,哪還能戰鬥?」秦絕響吼道:「陳志賓已經完了!剩下的人群龍無首,你還怕收拾不住?」

    這時只聽水面上傳來喊聲:「別管我們!先追秦絕響!把他們轟沉!」正是陳志賓的聲音。

    後面的船隻果不停留,越過失事船隻,順水直追!

    秦絕響氣得臉皮發綠,甩著鶯怨劍喝道:「兜回去!我非弄死他不可!」

    追兵船首發炮,水柱在週遭接連拱起。方枕諾喝道:「全船滿帆加速,快撤!」

    「他媽的!」

    秦絕響眼睛一立:「我弄死你!」飛身躍上船樓,直取方枕諾!

    常思豪忍痛吼道:「絕響!」然而聲無劍快,一道水藍已遞到方枕諾咽喉。

    程連安瞧得最清,嚇得正要摟頭閉眼,卻見方枕諾的身子忽地往後一仰,已被人提著領子護在了身後,那人笑嘻嘻地道:「啊呀,你的劍也不錯嘛,之前膿包裝得倒很像哩!」

    秦絕響切齒道:「蕭今拾月,你來得正好,我正要給爹爹報仇!」

    「先別動手!」樓底下傳來常思豪急切的喊聲:「絕響!你爹的死另有隱情!」秦絕響一愣:「有什麼隱情?」常思豪扶傷在樓梯邊露出頭來:「具體原因尚不清楚,但你相信我,當初擂台上必有問題!」秦絕響爭道:「我親眼看著他殺死我爹!能有什麼問題!」挺劍要刺,忽然船體一搖,水柱竄起,將幾人同時潑了個透濕。常思豪勉力衝上來把住他腕子正要說話,忽然船側一名手扯帆繩蕩在空中的幹事尖叫起來:「不好!前方有船隻堵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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