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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八章 再聚恆山 文 / 九指書魔

    常思豪倒並不在意,還了一禮。

    嚴律無甚表情,那俗家打扮的少女孫守雲卻天生笑臉,頗為喜興,見他身後有二人抬著擔架,上面躺著個熟睡中的女子,大感奇怪,出言詢問。常思豪將求醫之事說了,卻只說病症奇特,未提及此病緣起和其它諸事。孫守雲笑道:「原來如此,那麼各位請吧。」言罷和嚴律在前開路,引眾人上峰。

    恆山主峰甚高,未到中途便入雲海,一路放眼四望,霧罩雲山,渺渺茫茫,如臨仙境,上得見性峰來,只見前面一座庵院白瓦石牆,彷彿堆雪削得,渾成一塊,四周圍灑掃乾淨,一塵不染。庵院正門上有一塊木牌為匾,長約五尺,寬一尺二三,顏色黑黃,裂紋道道,甚是古舊,上面後三分之一處,僅有一「庵」字,筆劃乃是以松木削成小段,釘上去的,看起來頗為粗陋。常思豪瞧著這塊匾,心中奇怪。

    孫守雲笑道:「常少劍想必好奇我派匾額為何如此殘損嚴重,這裡面倒是有些緣故。」常思豪道:「是啊,已經壞成這樣,怎麼不修?真是奇怪。」孫守雲道:「呵,是這樣,我創派祖師紅陰師太原是唐末時避難到此,見此地山嶺疊雲,鳥道懸空,頗為靈秀,便結草廬為庵在此修行,建立了天峰派……」

    「請等一下。」常思豪打斷道:「這便不對了,剛才姑娘言說,紅陰師太所創的乃是『天峰派』,怎地如今卻是『恆山派』?莫非是口誤?」孫守雲搖頭笑道:「非也。常少劍有所不知,因這山脈原叫天峰嶺,故我派自唐末創立,一直稱為天峰派,傳了五百餘年,直到大明弘治年間,當時的掌門芸燈師太,也就是我們的太師祖,偶然救得孝宗皇帝一命,故而皇帝改封此山為北嶽,我天峰派也就此改了名字。」常思豪訝然道:「原來恆山這北嶽竟是皇封。」孫守雲笑道:「是啊,原來的北嶽恆山是在河北省曲陽縣,乃是太行山脈的一峰。」

    眾人緩緩前行,孫守雲繼續道:「現在的庵院乃是後人建造,這塊匾卻是當年紅陰祖師親手所製,上面原釘有無色庵三字,歷久經年,不堪風雨,朽損嚴重,南宋時掉落了一個『無』字。」常思豪心想:「那樣一來,無色庵可就變成『色庵』了,來上香的人,還不得把這兒當成妓院?」微微一笑,察覺失禮,便即忍住。孫守雲卻未當一回事兒,道:「當時派中弟子向掌門嵐煙師太稟報此事,要摘下匾來進行修繕,嵐煙師太卻毫不在意,擺手讓弟子們不必管它。眾弟子都道:『無色庵變成了色庵,豈非大大尷尬?』嵐煙師太卻道:『無色便無色,色庵便色庵,去留皆無字,無去又何添?』眾弟子大悟,遂不進行修補,就這樣一直掛到了大明。」

    常思豪覺得此事很有意趣,讚道:「果然是前輩高人,風範絕俗。」

    嚴律在側亦微微點頭,孫守雲講得高興,繼續道:「到了弘治六年,這色字也掉了下來,本來無色庵沒了無字,卻留下一個典故,也算美事一樁,只剩下一個字,可就不大好看了,我芸燈太師祖召集弟子們商量修匾,只是這匾太過舊朽,只怕一動就要弄壞,弟子們為之各出主意,爭論不休,座下一名年僅十二歲的弟子,名叫雪山的,卻忽然發語道:『本來庵無色,何必無色庵?即便無一字,一字也不添。』這本是她憶及嵐煙師太的舊事,隨口而發,卻不料芸燈太師祖因言開悟,向雪山尼施了一禮,登時證果涅磐,當時眾弟子們以為雪山尼竟能點化芸燈太師祖,可見慧根非淺,不顧她年齡幼小,便扶持她做了本派掌門,修匾的事也便再次擱淺,這缺字之匾就這樣一直掛到現在。」

    常思豪點頭道:「原來這一塊匾還有這麼多故事,真想不到。」又問:「在下雖然不懂禪機,但是覺得雪山尼前輩那幾句話倒也頗有意味,芸燈師太能因之而開悟證果,也說明非同一般,為什麼姑娘剛才提及之時,語氣中好像有些不以為……」

    「阿彌陀佛!」

    嚴律插言道:「掌門師姐正在無想堂上恭候,常施主,請!」

    常思豪和孫守雲正談得高興,被她橫攔這一句,差點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應了聲好,邁步進庵,心中暗想:「這嚴律倒是和馨律差不多,對待客人沒有個笑模樣也不說了,居然還粗暴地打斷別人的話頭,這倆人與晴音、涼音兩位師太一比,可真是天差地別。」此時又有二尼迎面走來,常思豪認得是在大同見過的意律和神律,相行見禮已畢,命眾武士將禮物擱置院中在此相候,自與於志得隨她二人穿廊而過,夠奔無想堂。嚴律留在前院負責招待。

    無想堂不過是一個普通靜室,座落在正臀側後方,馨律手捻素珠,正候在堂內,遙見四人,合十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別來無恙?馨律有禮了。」

    於志得見她雙腳站在門裡,居然連門檻都不邁出來,眉心微緊,臉上便不大好看。

    馨律瞧得清楚,微露愧色道:「貧尼受罰,在靜室思過,不可出無想堂一步,失禮之處,還望兩位擔待。」

    常思豪大奇,心想晴音涼音兩位師太亡故,馨律便是恆山掌門,還有誰地位高得過她?竟能讓她受罰?回看意律、神律,也都神情尷尬。只是人家派中之事,自己不好過問,道聲無妨也便遮過。禮畢敘說來意,將禮單奉上,馨律見是些布匹檀香之類,果然輕鬆收下,對於地契,卻以禮重為由相拒,於志得稱是給庵院的佈施,原為敬奉佛祖,並非給予她的個人賀禮,馨律無法,也只好收了。常思豪不禁暗暗佩服馬明紹送禮有道,陳勝一識人之明。待她將禮單收起,這才道:「此來恆山,還有一事相求。」馨律道:「請講。」常思豪道:「內子秦氏,為奸人所害,身患奇症,特來求醫。」

    於志得聽他稱秦自吟為「內子」,不禁怔住,隨即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心頭酸暖,目光垂低。

    馨律驚道:「什麼?此事何不早說?病人豈是可以耽誤的?人在哪裡?」常思豪道:「仍在院中未醒。」馨律聽說「未醒」,料是病勢沉重,急道:「阿彌陀佛!快帶我去看。」邁步到門邊,忽然一頓,有些尷尬,略一思忖,跺了跺腳,歎道:「也罷!」奔了出去。

    意律神律和常於二人緊跟其後,不大功夫來到前院,春桃和阿遙正在秦自吟擔架之側守著,馨律瞧瞧病人臉色,又伸手去探她腕脈,隔了一會兒,不禁微微皺眉,道:「奇,脈象如常,絕非有病之狀。常少劍可將她發病情形,細細說與貧尼。」

    常思豪一五一十說了,有不足之處,由春桃和阿遙補敘。

    馨律聽完,陷入沉思,好久不發一言,常思豪與於志得等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異常焦慮。

    又過了好一會兒,馨律這才緩緩道:「此症甚奇,目前可以分析出來的是,尊夫人必然被下了藥,此藥又含多重藥性,摻合而成,每一種藥性,都針對一種臟器。天到傍晚時分,喜笑顏開,那是心火催旺之故,待到藥走腎經,水克心火,便會少氣懶言,膽小怕事,夜深時,面色發青,怒火上揚,顯然是肝陽劇亢,丑時歎息愛哭,定是木缺金盛,氣串肺經,至於凌晨歌詠,又是氣血積於脾臟之故了。從發病時間和症狀上來看,被藥力影響到的是心經、腎經、肝經、肺經和脾經,這幾條經脈都是在夜間氣血運行較旺,自然也是在夜裡發病,這就是她晝夜顛倒的原因。」

    常思豪喜道:「師太既知根源,必有治法!」

    馨律搖頭道:「我只是判斷出引起她發病的原理,具體被下的是何藥物,實難確定,至於如何克制治療,更是難上加難。」常思豪道:「恆山醫術甲於天下,望求師太大發慈悲,救她一救!」馨律見他面色惶急,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感歎之餘也覺無奈,道:「阿彌陀佛!實話說貧尼從未遇過如此病症,治療起來並無把握,惟今之計,只好先留她在山上,待天黑時觀察發病症狀,再針對病理調理試治,成與不成,可是難說。」

    「多謝師太!」常思豪大禮稱謝,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不會把話說滿,把弓拉圓,既然同意施治,多半就有希望。

    當下馨律命人將秦自吟抬至藥室房,自己研究病理不能陪客,便讓意律、神律合同嚴律召喚眾尼,安排齋飯為常思豪等人接風洗塵,常思豪提出要到晴音涼音兩師太靈前拜祭,便由神律單獨引著去了。

    於志得坐下來,不大功夫,小尼往來穿梭,盤碗陸續上桌,他執筷瞧去,左一碟水煮茄子,右一盤素炒豆腐,精細一點的也不過就是粉皮切絲加了點兒鹽,不禁大皺眉頭。偷眼向旁邊瞧去,意律等尼又不能陪著這些男子吃飯,一個個拎勺托桶站得遠遠,尤其那個嚴律,臉上沒點笑容,便這滿桌都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了。他好容易熬到常思豪拜畢回來,趕忙湊上去道:「常爺,咱們所帶武士皆是男子,在恆山上多有不便,只怕影響了師太們的清修,不如留下幾個人伺候,剩下的由我帶著下山,回客店中聽信,您看如何?」

    常思豪眼睛斜去,見桌心一碗白菜冬瓜湯,清湯清水,連點油星也無,秦家那些武士們一個個托著飯碗,筷子指來探去,少往回夾,心裡也就明白了,說道:「也好,你也不必留人了,這裡有春桃和阿遙伺候吟兒就夠。」於志得點頭:「也好。」常思豪過去跟眾尼說明情況,意律心裡明白,連連致歉,將於志得眾人送出山門。

    常思豪、春桃和阿遙三人留下用罷飯食,又在客房暫歇。春桃道:「馨律那麼年輕,如何治得了大小姐的奇症?少主爺說的真是她麼?」常思豪道:「你有所不知,她在大同曾替老太爺裁發接過脈管,醫道很是高明,如今她已是恆山一派的掌門,咱們講話要注意分寸。」春桃垂頭道:「是。」常思豪歎了口氣:「但願馨律掌門妙手回春,能將吟兒早日治好才是。」忽地想起阿遙在路上說過秦自吟恢復神智,未必比現在這樣子快活的話來,內心又是一陣煩磨。他在屋中踱來踱去,難以安坐,好容易熬至傍晚,這才到藥室房探問情況。

    此時秦自吟已然醒來,吃了些飯食,仍照例大笑不止,馨律熬得湯藥,她堅拒不吃,東逃西竄,最後只好逮住強灌。

    看到她那哀乞的表情,常思豪心如刀絞,不忍再看,退出回房。阿遙勸他道:「大哥,治病不是那麼容易,你也不必太過著急了,沒得大小姐沒治好,你倒先愁壞了身子,豈不是得不償失?」春桃也道:「有我和阿遙輪流前去照看,常大哥放心就是。」常思豪茫然點頭,眼中儘是無奈,兩女自知勸他不得,各自怏怏。

    如此過了幾日,並不見秦自吟有什麼好轉,常思豪想這病去如抽絲,實也不能太急,心情漸漸放得平緩了些,閒來無事,便借修習樁功分神,免得自己胡思亂想。本來寶福老人所授之樁便是自然大道,講神不講形,只要身帶樁意,行走坐臥皆是拳,無時無刻不練功,他這專心致一地練去,進境更速,只覺一天一個氣象,一日一個更新。

    這日練罷樁法,又在恆山派的練功場院中行了一陣天機步,全身舒泰,如沐春風,看天色不早,便奔藥室房來,隔著一層院落,就聽見牆那邊傳來女子的聲音:「好啊,馨律,你竟敢私出無想堂,這還把我老人家放在眼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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