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
轉眼便是一年。
那是在血淚、痛苦、激勵中度過的一年!
一年來,番兵變換無數戰法,無論是大規模攻城戰還是流兵騷擾戰,都無法佔到太大便宜。另一方面,大明國中內亂紛起,民變不斷,由於邊關閉塞,朝中污吏橫行,宦官擋政,莫說指派什麼救兵,恐怕皇上都無從知曉有這檔事情。
然而軍民皆願隨程大人與城共存亡,各人心裡也都早已不在乎這些。
士為知己者死,對他們來說,在這紛紛亂世,能跟隨並與程大人這樣的人同生共死,便再無任何遺憾!
常思豪得以飽食,又值青春鼎盛,一年中身量大長,而今背厚肩寬,肌肉騰鼓,已有男子漢的雛影。
「城破了!」
如此簡短的三個字!卻如此的震撼人心!
常思豪於睡夢中聞聲驚起,發現四周烈焰雄燃,熾浪滔天。火光中隱見殘旗搖擺,亂影紛紛,人喊馬嘶,狂嘯怒喝,混成一片。
此時天近拂曉,是人體最疲倦的時候,敵軍利用了這個最佳的進攻時機!
常思豪一時驚慌,不知所措,尋找眾老軍,盡皆不見,正猶疑間,只聽火光中有人喊著自己,循聲望去,正是徐老軍,常思豪幾步跑到他近前,徐老軍遞過一把腰刀,道:「小豪,番賊掘地偷襲,奸計得逞,城破人亡,咱們就和他拚個魚死網破!」
番兵每破城,必然屠殺青壯,yin辱婦女,虐戲孩童,常思豪久居邊城小地,對此豈有不知?當下慨然接刀在手,恨聲應答:「拼了!」
徐老軍望著他閃耀著火光與仇恨的眸子,一絲說不清楚的感情在眼中飛掠而過,扭頭斷喝一聲道:「你照顧好自己吧!」言訖衝了出去。
常思豪聽得一愣,也不知最後這句話,是不是對自己說的。無暇多想,提刀衝出。
正提刀前行間,忽然斜刺裡一馬標來,馬上一番兵,手擎長矛,回首連聲呼喝同伴,得意非常,低頭忽然發現十餘歲一個少年手提鋼刀,狀欲殺人,立刻大笑起來,衝著他嘰裡哇啦,不知喊些什麼。
常思豪料他嘲諷自己,怒火狂燃,使個沖步,手中刀刃朝上、背朝下斜斜一指,刀尖順著馬鞍邊緣滑入,撲地一聲,血光崩現,竟將那番兵一條左腿齊刷刷砍落!那番兵呆坐馬上,直勾勾瞧著常思豪的刀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再低頭瞧瞧自己胯下狂噴的鮮血,這才慘號一聲,跌下馬來。
常思豪抹了一把濺在面上的熱血,只覺腥味刺鼻,反感一絲莫名快意。他掂掂手中刀,駭懼之心去了大半,心忖這殺人似乎比剔肉更容易些,剔淨一具屍體需百數十刀,而殺人,則只需一刀!
猛聽怒吼連連,原是那番兵同伴望見這廂出事,忙招呼吆喝,四馬如飛,挾風捲至,三矛一刀泰山壓頂般照常思豪當頭罩來!
常思豪見敵勢洶,心中一凜,想起俗語射人先射馬的道理,立刻放低身形,刀削馬腿,只聽嚓嚓連響,七八隻馬腿應聲而斷,那些番兵隨馬「撲通撲通」摔倒一地,戰馬慘嘶之聲,更裂肝腸!
騎者未及起身,早被常思豪刀尖連挑,割開了喉管。他們一個個捂緊咽喉,瞪裂雙眼,抵死也不相信一個孩子,竟有如此殺人手段!
轉瞬間連斃五人,常思豪殺心大起,信心更增!
環視周圍,火影重重,風聲漫漫,刀鋒入肉聲、骨骼碎裂聲、淒號慘叫聲不絕於耳。然而聽著聽著,他忽然覺得耳中一片靜寂,看這戰場上扭打廝殺著的人們,都彷彿是一具具扭曲、畸型的活動屍體,等待著屠戮,等待著自己手中的刀!
常思豪低吼一聲,悲鷗投海般殺入人潮!
東方忽白!
黎明來了!拂曉的陰黑瞬時煙散,天上的光芒,使得人們竟一時再憶不起那黑暗的模樣!
血戰仍在繼續!
城頭上,有一血人,一面拚殺一面指揮,龍嘶虎吼,殺威凜烈!長刀到處,血霧紛飛!
——不是程吮鋒是誰?
眾死戰軍民望見程大人尚在,軍心大振,漸漸組織收攏,將入城番兵截圍數段,竟有緩緩將其逼退剿殺之勢!
城外——
煙塵滾滾,番兵後援殺至!為首大帥面沉似水,遙望城頭戰事。良久,於馬上從容揮手,命召回今晨負責攻城之番將。
不一時,旋風一騎如飛趕到,馬上將滾鞍落馬,單膝跪地。
他渾身濺血,盔甲蒙塵,顯是身先士卒,經過一場浴血奮戰!
大帥瞧也不瞧,將手一擺,刀斧手欺身而上,喀嚓一聲,砍落那將人頭,又出兩人,將那將人頭用大旗挑起,縱馬奔馳,游營示眾。
大帥口唇輕動,不知說些什麼,令旗一揮,左軍立時分出一隊強弩手,約有五百餘人,按令旗所指方向,直奔城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
「嗚——嗚——嗚——」
號角悠長,戰鼓鳴響,弩手頭領一聲令下,萬弩齊發,如連綿秋雨,直向程吮鋒一人射來!
正是擒賊擒王的絕殺!
程吮鋒長刀疾揮,掃折箭桿無數,然而弩勢綿密,令人防不勝防,撲撲連聲,他肩膀胸臂,瞬時中了六弩!他悶哼一聲,身子傾側,刀插於地。
然而弩勢未歇,又如雨般覆至!
「保護大人!」
身側幾名親兵呼喝連聲,以身為盾,築起血肉長城,將程吮鋒護住!
程吮鋒吼道:「不可!」忽被腥熱血雨噴了一臉一嘴!
——那幾名親兵胸腹腰背,早被強弩射爛!
「大人……快走……」一名親兵回頭呼喝,話未說完,兩支弩箭已穿破後腦,直從他口舌之間透了出來!
「不——我不走——!」程吮鋒大吼一聲,卻只覺眼前發黑,兩肩發木,他嘎聲道:「大家小心,箭頭有毒!」
他自己重傷之餘,竟還想到別人!一眾兵士聞言,無不淚灑前胸,群情激昂!
「大人,留得青山在呀大人!」
「保護大人出城!」諸人齊聲呼喝,連扯帶擁,把程吮鋒往城下拖。
斷後衛兵,剎時間又被射死數人,他們肩臂互挽,兩腳生根,連成一柵,雙目瞪圓,雖死屹立不倒!
程吮鋒只覺箭毒擴散,渾身無力,任由著兵士們拖拽著逃向東門。
見射倒了漢人頭領,城外番兵士氣大振,兩側架雲梯甩套索爬城,中間以騎兵突擊守衛,人人奮勇,氣勢如虹。
失卻城頭上的指揮,兵士民眾不消一刻便告紛亂,敵騎兵自城門大舉突進,所有守備力量,立即在鐵蹄下化於無形!
諸兵眾失卻地利城防優勢,敵眾我寡,立成俎上魚肉。
突前一隊敵騎兵殺透封鎖,四下掃望,瞧見程吮鋒及百十親兵近衛向東而去,立刻揮馬疾追!
程吮鋒親衛遠遠瞧見,立刻分兵兩隊,一隊斷後,一隊仍護衛程吮鋒疾退!
騎兵速度極快,轉眼衝到近前,為首那騎兵頭目呼喝一聲,猛地勒緊韁繩,胯下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一對鐵蹄連環蹬踏,正中兩名斷後親衛的前胸,二人慘號一聲,肋骨寸裂,白森森的骨茬支出胸外,立時斃命!
那頭目於馬上哈哈大笑,身後騎兵紛紛效仿,瞬時踏死踏傷數人,猖狂已極。
程吮鋒已退至東門附近,遠遠望見兵士慘死情景,又急又痛,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神色立時又萎頓許多。恰在這時,忽見敵馬隊後異變突起,十數匹雄駿戰馬忽然紛紛倒地,慘號不止,原來有人趁馬隊為兵士所阻之際,自後偷襲,專削馬腿,那人身法靈活,出刀極快,眨眼間敵兵戰馬已被砍倒十之六七!
程吮鋒變色忖道:「軍中有如此勇士,我竟不知,真枉自詡知人善用者也!」
那人砍倒數騎,早被發現,一騎兵回馬挺槍疾刺,那人一閃而過,腳踏砍倒之馬身,一躍而起,空中單刀疾揮,憑空畫出一道半月形的白光,撲地一聲,將那槍騎兵的頭顱砍落,血線斜飛。那人順勢一腿將他屍身踢下,穩穩當當落在馬鞍之上。旁邊二敵番打個愣神,忽見刀光連閃,腕間微涼,四隻手與握緊的長槍一齊飛上了天空。二人察覺疼痛嚎叫之時,那人早已衝開一道缺口,縱馬直出,奔向程吮鋒。
馬到近前,那人滾鞍跳下,喝道:「扶大人上馬!」言簡語急,強硬堅決,呼喝間竟有揮指千軍的大將風采。
眾親衛近侍急忙將程吮鋒架到馬側,扳鞍認鐙,扶他上馬,程吮鋒自始至終,眼睛始終未離開這渾身血塗般的勇士,張著口兩番欲言,又覺似有不對,遲疑道:「你……是你……」
那人在臉上抹了一把,露出童稚未脫的面容,非常思豪者誰!
「果真是你!」程吮鋒與常思豪四目相視,都憶起那日焚顱時,城上城下相視一笑的情景,不覺間親近許多。
「敵兵衝上來了!大人快走!」
言訖追兵已如風捲到,左近兵士呼喝著各掣兵刃迎敵,程吮鋒見常思豪手中單刀刃口卷豁嚴重,便將自己手中長刀一拋,喊聲:「接著!」常思豪接刀在手,會意點頭,喊聲:「走!」掉轉刀背猛拍了一下馬後胯,那馬吃痛,唏溜溜咆哮一聲,載著程吮鋒,憤蹄疾揚,直出東門。
「大人出城了!」一名兵士高喊:「砍下城閘!」
萬斤城閘高懸門洞之上,由城垛兩側巨索絞盤控制,此閘一落,自能攔截敵兵追擊,然而城中尚存的軍士百姓,勢將盡數赴死!
馳出不遠的程吮鋒聞聽此言,熱淚奪眶而出!心急傷痛間昏暈過去。
戰馬不知人況,兀自飛蹄,踏起一路塵煙。
城中剩餘軍士應聲高呼,殺向兩側絞盤,欲斷索封城。番兵亦曉巨索一斷,想要重將城閘絞起絕非易事,忙分兵兩路,一批阻擊,另一批踏石階甬道而上,先行衝上城垛,控制住了兩側絞盤,亦居高臨下,佔盡地利!
軍士見此情景,暗暗心涼,然而縱知無望,亦要以血相拼!
兩軍奮臂揮刀,就此展開絞盤爭奪戰!
常思豪長刀狂掃,踏血階步步突擊而上,當者無不慘吼淒號,折骨披血。狹窄的甬道上空一時間斷肢紛飛,血霧飄飄!
軍士見常思豪英勇,無不精神大振。
番人生性,見已方人眾而勢微,怒心大熾,個個爭雄逞狠,拼以死命!
時刻都有人在倒下,漢人愈戰愈少,番人愈戰愈多,戰況空前慘烈。
忽然聽得轟隆沉響,巨大城閘陡落尺許,兩側槽口處煙塵紛起,有石沫磚屑落下。
原來常思豪已殺上南側城垛,砍斷了一條巨索!
南索一斷,城閘僅由北索支撐,那巨索承受了平常兩倍的重量,繃得筆也似直,嘎吱吱作響,卡在石檔中的絞盤槓亦彎曲至極限,幾乎就要斷折。
連接南北兩城垛的是一條三丈餘長,僅容二人並肩而過的甬道,此刻這小小甬道上已擠滿了番兵,他們手執兵器,虎視常思豪,卻為他殺氣所懾,不願退,亦不敢輕進。
常思豪手握長刀,腦中一片空白,所視景物由於眼中濺進了血液而變得一派腥紅。他知道,今日自己必將死於此地,但是在死之前,自己必須砍斷對面那條巨索,使得程大人能夠獲得足夠時間,逃出足夠的距離。
他的腿在顫抖,身體近乎脫力。
回首來路,自己踏過的,彷彿血域之荒階,眼前這三丈長的甬道,便是地獄的迴廊!
城垛下的兵士,在用血肉殘軀阻擋著番兵的瘋狂進攻,明知必死,只圖抵上一便是一時。殺神般傲立於城垛之上的常思豪,隱隱感覺到刀光血影中他們蘊著絕望與希望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凌亂地交織彙集。
「殺————!」
一聲怒吼,常思豪身形暴然突進,長刀自上而下,劈向對面番兵,那番兵自恃勇力,舉刀橫架,哪料常思豪刀鋒卻偏向斜飛,挑破側間另一無防番兵的咽喉!那橫刀格擋者未明所以,常思豪刀已掃回,「撲」地一聲,將他人頭砍落!
兩具屍體側向倒下的同時,一朵紅纓當中突起,閃銀槍尖直刺常思豪前胸!
常思豪拚力側身,槍尖穿破肋側皮肉,直透過去,同時常思豪長刀橫掃,那槍兵頭顱應手而飛!
其人雖死,屍身未倒,一腔氣血有如熾火熔岩般自頸中噴出,嘶嘶有聲。
常思豪忍痛前衝,一記側踢,將其屍踢在空中,向衝前而來的番兵砸去!忽然背上劇痛,原來被身後摸上的兩名番兵,偷襲得手。
常思豪並不回頭,掌拍肋間槍桿,長槍透皮而過,激射而出!二番左右分別閃避之際,常思豪一個轉身,長刀圓斬,「嚓」「嚓」兩聲,將二人腰裁四截!
——那飛出長槍,亦同時透入又一衝前偷襲的番兵前胸!
未及喘息,腦後惡風忽起!
常思豪身形回轉,一刀已在眼前!他盡力頭向右偏——冰冷刀鋒貼耳而過——常思豪拼盡全力,以頭撞擊刀身,那刀稍偏一偏,砍入他肩頭寸許,剎時艷血飛霞,染紅鐵肩!
——若非以頭撞擊刀身,卸掉大力,以此刀之力,必將他一臂斬落無疑!
常思豪一聲怒吼,不退反進,長刀疾指,「撲」地輕響,自敵腹入,透其背而出!他以刀為軸,雙臂用力,身體騰空疾速旋轉,「豁」地攪上一圈,敵腹早成血洞,脊骨斷折,肚碎腸流,血沫肉渣紛飛四濺。
常思豪雙腳落地,長刀向上挑起,那番兵慘號一聲,半身飛上天際,落地之時,尚自未死,欲要支撐爬起,這才發現沒了下半邊身子。
剎時間——
常思豪突進一丈,連斬七人,身中一槍三刀!
——他的刀勢忽然停頓!
——他需要喘息!
——敵人豈容他喘息!
敵進!
常思豪要的便是敵進!
——誘敵!
他的眼角露出一絲狡詰的殘酷的冰冷的笑意。
那一刻,時間如將要凝止般忽然緩慢下來,他感覺到,汗水融著血水,匯成細流,似百十小蛇,在身上緩緩遊走,好熱,好癢。一呼,一吸,喘息的聲音千萬倍地擴大,在耳鼓中迴盪。不斷進出的空氣,彷彿來自千年古洞深處的地獄之風。
「是死亡在逼近了嗎……」常思豪猛一咬牙:「縱然是死,也要奪下絞盤!」
刀光連閃,五具敵屍跌下甬道,常思豪趁機再進一丈,忽然收步!
這步收得非常聰明。
它使戰鬥的節奏牢牢掌握在常思豪的手中!
番兵大駭,紛紛後退。
——心怯!
常思豪攻的便是心怯!
他長刀斜指,二目虎視敵兵,瀝血緩緩前進!
番兵畏其勇姿,緩緩而退,一張張驃悍的臉上毛孔收縮,面色由紅轉白,如泛嚴霜!
雙方一退一進,氣勢一漲一衰,天地間似剎時變得靜寂無比。
巨索繃緊的嘎吱聲忽然十分刺耳!
不覺間,絞盤已在眼前。
——常思豪竟以自身凜烈殺氣,退敵一丈!
長刀揮起,正要往巨索砍落,忽聽「喀拉拉」一聲摧枯拉朽的巨響,絞盤槓終於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嘎然崩碎!
平日兩邊絞盤巨索承載城閘萬斤之重,今南索早斷,只餘北索一根,受力何等巨大,絞盤槓甫一斷裂,城閘極速陷落,轟聲作響,原本繃緊的巨索抽彈而起,正中常思豪前胸,將他硬生生抽飛而起,直落城外!
驚變陡生,常思豪反應過來之時,此身已在空中,只覺兩耳鼓脹,胸悶難喘,哇地一聲,一口鮮血噴出,剎時萬點紅雨,灑下城牆。
與此同時城閘轟然落地,砸陷數尺,一時間煙塵四起,磚屑紛飛!
常思豪見自身急速下墜,眼見便要摔成肉泥,忙拼盡全力,揮刀向城牆砍去,長刀在城磚上劃出長長一道火星金鏈,總算卸去不少力道,饒是如此,摔落在地時仍是眼冒金星。
稍加清醒,抬頭望去,只見城牆上由淺至深,留下一條兩丈有餘的長長溝塹,城頭上人頭蟻動,眾番兵都手扒垛口朝下觀望,見常思豪睜眼上觀,一個個張口結舌,僵立當場。
此時城中殺聲消止,顯是城中軍民,已盡數殉難!
常思豪勉強起身,只覺寸骨寸痛,尤其握刀右手,更是火燒般灼人,他想鬆開刀柄,看看掌心,豈料五指緊緊抓死刀柄,如同長上了般,一動不動,竟絲毫不受自己的控制。
此時城頭上忽然彩聲一片,原來那些番兵見常思豪不僅未死,且竟能起身活動,不可思議中皆生敬慕之心,一時忘記殺仇,各舉手中兵刃,讚歎歡呼起來。
常思豪望見城頭歡愉模樣,心中一陣不是滋味,忖這兩國交兵,互食互吞,掠地攻城,殫精竭慮。兵士枕霜刃冷,生死相搏,以致白骨如山,都是為的什麼?一念及此,心涼如水,見城門已被封死,再無它念,拖刀沿古道緩緩東行。
紅日斜升,在他身後扯下清寂的長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