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整以暇,從容不迫的道:
「談這個問題之前,小弟想請問研姐,你同石之軒相比,武功孰憂孰劣?」
難以言諭的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逝,祝玉研目光有些迷離的道:
「若是人格分裂以前的之軒,妾身絕不是他的對手;即使是現在,戰而勝之可能,但若想一舉將其擊殺,勢比登天還難。」
露出瞭然的笑意,我沉聲道:
「研姐,今天小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聽聽是不是這個道理。假如沒有小弟這個『聖門』聖帝橫空出世,內部早已矛盾叢生,盤根錯節的陰癸派仍會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那是因為有研姐你在,可是,一旦你選擇施展那招『玉石俱焚』去和石之軒同歸於盡,沒有了你壓制的陰癸派所有的矛盾就會浮出水面。
婠兒在武道上的天賦陰癸派內確是無人能及,可高傲的她在與人交往方面卻要比清兒差上太多。即使她擁有天魔秘,是你欽定的繼承人,可由尹祖文介紹給你為徒,又與聞采亭,雲、霞長老她們關係密切的清兒會服氣嗎?有辟守玄鼎立支持的林士宏又會服氣嗎?
屆時,孤立無援、眾叛親離的婠兒還能夠達到一統陰癸派,甚至一統聖門的目標嗎?不會輕易向任何人低頭的婠兒到時會遭受到怎樣的艱難和困苦,你應該完全能夠相像的出吧!」
在祝玉研臉色數度變換之中,又續道:
「小弟最開始就誅殺林士宏,不但是為了能同貴派精誠合作,也是為了消除貴派的潛在隱憂。後來擊殺辟守玄原因亦是如此。至於先辟守玄而下地獄的邊不負,那是他死有餘辜。
現在,貴我兩派不但緊密合作,共同對抗各懷異心的石之軒,趙德言、尹祖文這一鬆散的臨時同盟,並隱隱佔據上風;而且貴派內部也是空前團結,一派欣欣向榮之象。這截然不同的冰火兩重天,研姐你還有何不滿又或是怨對的地方!?」
祝玉研:「」
獨自冥思半晌,祝玉研方長長的吁出一口香氣道:
「也許小天你說的對,現在的陰癸派雖然實力比之先前要弱上少許,但同樣也沒有了往日的那些種種隱憂對啦,清兒是尹祖文介紹給妾身為徒一事是婠兒告訴你的,還是她自己說的?」
「這個並不是什麼特別的隱秘之事,婠兒和清兒也都沒說過,但小弟早早就已知道,前些時日還輕輕點了清兒一次,希望回到牧場後她能夠主動說出吧!」
祝玉研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道:
「如果清兒不住動說出呢?」
我啞然失笑道:
「在男女感情方面,總有一方要先付出真心,一向如此的小弟已經這樣做出,接下來就看清兒她的反應了。不過,以清兒的機敏聰慧,以及她現在所處的立場來說,繼續對小弟隱瞞的可能性實在太小。」
微顯心灰意懶的蹙了蹙秀眉,祝玉研嬌聲道:
「好啦,現在我們回到方才未完的話題,明明宋閥能夠佔領大江以南的全部疆土,可宋缺卻一直忍而不發,你認為這是為什麼?」
我露出歡暢之極的笑容道:
「自古以來南北對峙,每每都是北方勝出,這雖然不是必然,但卻也不是偶然。善於駕船而不善於騎馬,士卒先天上沒有北方強壯、彪悍,更無法迅速適應冰天雪地的嚴寒氣候這一系列的原因都說明,即使宋閥能夠完全佔據大江以南,屆時已是強弩之末的他們也不可能再有餘力北伐。
宋缺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會多年來一直隱忍不發,他在等待最恰當的出兵時機,在尋找最佳的合作夥伴。本來,曾經如日中天的李密有過這個機會,一旦他攻陷洛陽,宋家玉致小姐就會嫁給他的獨子李天凡。可惜李天凡先是被小弟所殺,李密後又被寇仲和楊公卿所敗,宋李這樁政治交易也就此終結。
繼擊敗李密之後崛起的少帥軍統帥寇仲本來也應該有這個機會,可惜他是笑某人的結拜兄弟,在洛陽時,宋玉致因為我笑行天聖門『聖帝』的身份,以及為秀寧而承諾絕不主動與李唐在戰場上相對這兩方面原因終於憤而與小弟決裂。
宋閥也因此再不可能與少帥軍結成戰略同盟,只於其他各方割據勢力,要麼宋缺看不上眼,要麼其本身實力已強橫到不需要聯合宋閥,故現在宋缺仍在做他最善長的事情——忍耐!」
一雙美眸有些晶晶閃亮,祝玉研彷彿陷入某種回憶之中道:
「你分析的一點不錯,宋缺確是這樣一個凡事謀定後定的人,而且他一旦決定出手,必是雷霆萬鈞,勢不可擋!」
既然話題已經談到這裡,我哪還不趁機問道:
「研姐,聽說當年宋缺擊敗『霸刀』岳山,奠定他中原第一刀法大家之戰還有你的因由在內,是這樣的嗎?」
「哪有此事!?」
祝玉研沒好氣的嗔瞪一眼後,陷入久遠的回憶中道:
「妾身的事情你已知道很多,也不需瞞你什麼,當年在被之軒引誘破身之後,時未竟全功的天魔**亦受到影響就此停滯不前。為了扭轉這種情況,也為了報復之軒,同時又為被他氣死的師尊報仇,妾身就去主動引誘對之毫無感情的岳山,一是利用他使自身的天魔**由第十六重晉入第十七重境界;二是利用當時仍是天下第一刀的他去找尋之軒的晦氣,結果」
記得老頑童曾說過,一個人講故事的時候,聽故事的人一定要不停的詢問「接下來呢後來呢結果怎樣」之類的話語,這樣講故事的人才會興致盎然,更加滔滔不絕的講下去。
卡耐基也曾說過,最好的聊天對像往往不是口若懸河,雄辯滔滔的人,而是那些懂得靜靜聆聽,並會適時插言,巧妙配合的人。
以上兩點雖然淺顯易懂,但卻是人與人交往中最切實的道理,也是人們很難真正做到的一點。
現在研姐好不容易有情趣談及一些過往秘事,我哪還不十分乖巧的予以配合道:
「結果怎樣」
以完全陷入回憶之中的祝玉研品了一口香茗、又續道:
「結果妾身還未將鼓動挑撥的話語說完,卻正好碰到當時鋒芒畢露的宋缺前來挑戰岳山,以為最先欺辱妾身的那人就是宋缺的岳山立時拔刀應戰,結果被強烈嫉妒的火焰焚燬了理智的岳山在失去平常心的情形下完敗於宋缺之手,辛苦大半生搏來的英名一朝盡喪唉,對於岳霸刀,我實在是懷有一份歉疚的!」
短短的一段往事的闡述,卻令自己對祝玉研的內心之秘又有瞭解,她,實在算不上一個冷血的女魔頭。本身極重感情的她若不是身在魔門,肩負著一統魔道的重大使命,也許就不會有今天這般悲慘的命運了。
強行壓下腦海中瞬間掠過的種種想法,只聽她又道:
「還好,近兩年他岳霸刀又重出江湖,雖傳說他再敗於宋缺之手,但能夠於「天刀」之下全身而退,後又成功擊殺紫氣天羅大成的『天君』席應,可見其一身功力業已再作突破,恐怕現在比之本後也會只強不弱吧!」
心中默默緬懷岳山的昇平種種,我又問道:
「聽說岳霸刀當年與一個叫作明月的女子關係比較特別,研姐對此有所瞭解嗎?」
再度橫嗔一眼後,祝玉研嬌笑道:
「想瞭解那個尚秀芳的娘親就直說嘛,何必這樣拐彎抹角呢!?」
在我老臉微紅中,祝玉研解說道:
「在岳山遇到妾身之前,他已得知全家均被含私怨而報復的席應趕盡殺絕,找尋不到席應報仇雪恨的他惟有借酒消愁,終日到明月那裡喝酒聽琴,藉以排遣心中的苦悶和鬱結。」
那時的明月就像現在的尚秀芳一般,乃是天下聞名的一代名妓,亦是當時的武林『四大美女』之一,在蘭質慧心,善解人意的明月開導之下,岳山憤懣難解的心情才終於有所好轉,兩人也因此結成忘年之交!」
「研姐,能告訴小弟當年的武林『四大美女』都是何人嗎?」
祝玉研先是絕世玉容微微泛紅,隨即落落大方的嬌聲道:
「就是碧秀心,梵青慧,本後,還有那個明月。雖然明月年紀比之我們三個要小上許多,但由於她出道較早,故亦被好事的武林中人與我們並稱到了一起。」
看我在那裡呆呆出神,祝玉研有些調侃的道:
「以你小天對女子的手段,那個明月的女兒還沒有被你弄上手嗎?」
灑脫的笑笑,我絲毫不以為忤的道:
「秀芳追求的是樂舞的高雅,是藝術的至境,小弟現在是滿腹機關算計,事事口不對心,早已深陷深進爭霸天下大泥潭中的陰險政客,又哪配擁有她這種遠離於世俗紛爭,超然於凡塵困擾的純淨女孩兒身為聖門中人,必然要以背負中興聖門的使命為優先,對此,我們都不得不捨棄許多美好的人與事,研姐,你說對嗎?」
有過「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經歷的祝玉研亦幽幽歎道:
「就連梵青慧,了空她們這些個假道學們都無法真正做到超脫於萬丈紅塵之外,更何況是我輩這些個濁世俗人!也許,這就是身在聖門的我們所無法避免的悲哀宿命吧!」
「研姐此言差矣,所謂事在人為,自助才能天助,困難雖然會有,但只要我們堅韌不拔,持之以恆的去努力,終究會有突破重重磨難,打破所謂的宿命論,達到光明彼岸的那一天的。
佛門那些假道學們常掛在口邊的一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就是為善為惡,僅在一念之間,其實,『人生快樂與否,不也是常在一念之間嗎?。
在人生的慢慢長河中,只有懂得去包容,懂得去放棄,懂得該怎樣去做取捨,這樣的人生才會來的豐富多彩,來的燦爛輝煌!」
祝玉研明眸滑過一道異彩,隨即又有些淒迷、軟弱的道:
「小天,你是真心為了姐姐好,這點妾身完全瞭解,給妾身一點時間去靜思和選擇,你看這樣可以嗎?」
有心載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想不到數度無功而返,卻在不經意間的此時得到這令自己興奮莫名,彷彿週身每根汗毛都在翩翩起舞,激情勃發的答案,人生,真是太奇妙了!
再一轉念,沒有昔日因,哪有今日果,所謂功到自然成,由量變到質變的轉變又豈能一蹴而就,這樣的結果雖是意料之外,但絕對是情理之中。
一剎那間,被巨大的驚喜完全淹沒的我竟有些語無倫次的道:
「太太(也可能是故意佔便宜),太好了,研姐,小弟定會滿懷希望的等著那一天早日到來的!」
祝玉研「噗哧」一聲嬌笑道:
「你不是二十歲的身體,二百歲的閱歷嗎,怎麼還會像個小孩子似的激動成這樣!」
凝望著這宛若百花初綻,大地回春的絕世笑容,心情激盪的我哪還會去管什麼心性修養,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一個勁的歡笑,再歡笑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甚極?
人生無常,世事更是無常,被莫明驚喜徹底擊中的自己還是被騙倒了,沒能準備把握到祝玉研迷離眼波背後的那絲隱藏至深的絕決與淒然,無奈與哀傷
僅僅一次的疏忽與大意,卻差點帶來難以挽回的噩夢惡果,當那件事情毫無徵兆的發生時,自己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作痛不欲生,什麼叫作五內俱焚!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對於正常的人和事而言確是如此,可,遭受千般困苦,萬般折磨,芳心早已被傷害至千瘡百孔的祝玉研還能算是正常的女人嗎?起碼,現在不是!
此時的祝玉研雖心下感動,但仍很快就控制住同樣在波動激盪的情緒,盈盈站起嬌軀,玉容重新恢復至古井不波道:
「小天,我們回客棧去吧!」
我亦平心靜氣,跟著站起身形道:
「是該回去啦!可以想像,那個色鬼李子通應已派出了大量的探子準備跟蹤,調查我們姐弟的身份。還有,今晚研姐你同小弟一起去銀鉤賭坊吧,江都不比九江,我們兩個聯手,行動應該會穩妥上許多」
當晚我們洗劫了銀鉤賭坊全部藏金後,又連夜出城,馬不停蹄的趕向少帥軍統帥府所在地——梁都。
是夜,祝玉研在城外密林內等候,自己一人夜會寇仲,將從大江會裴氏昆仲那搜刮來的近兩萬兩;因如賭坊的六萬兩;銀鉤賭坊的八萬兩拿出三萬,總共十一萬兩黃金送給了少帥軍作戰前準備,隨之兄弟又密談半夜後方各自分開。
十日後的下午,
石青璇所避世隱居的小谷,
祝玉研和我二人緩步踏進這遠離紅塵,避開俗世一切紛擾的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距與寧道奇決戰之日已有近一月時間,想來青璇應該已獲知此事,即使萬一錯過,自己央求魯妙子所寫書信也應肯定送至她的玉手之中,佳人的心意究竟如何,今日自當一見分曉。
第一次來到小谷的祝玉研此時亦是心潮澎湃,思緒萬千。雖然說她與石之軒的決裂同碧秀心毫無關聯,但畢竟她深愛的人深愛的人並不是她,而且還是她師門的宿世對頭靜齋的女子,且又與石之軒共同生下了石青璇,如此難以接受的結果對祝玉研的打擊會有多沉重已是顯而易見,不需言表。
芳草依然如茵,碧空依舊如洗,蔥鬱的松枝仍自在的隨風搖曳,涓涓的溪流亦潺潺的歡快流淌,可,我的青璇呢?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
倚遍闌干,衹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芳草,望斷歸來路。」
青璇,難道你真的甘願選擇這樣的生活嗎?
我歡喜夜晚,總不願睡覺,帶著日夜交替那抹黃昏的哀愁,然後進入恆深的寂靜,不管是燦爛的星空,還是淒風苦雨的暗夜,又或像今晚的月照當頭,總有著引人馳思的特別美景,那種感覺,好美!
佳人的甜美聲音猶在腦海中迴響,可佳人的俏麗身影卻未能同時映入眼簾,青璇,你在那裡?
為何還要逃避,難道,我笑行天真的配不上你嗎?還是,你已決定幽居空谷
,孤老終身!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碧秀心的埋香之處,
我以頭觸地,哽咽難言,即是思念青璇的倩影芳蹤,亦是悼念秀心阿姨以身飼魔的偉大情操和至死不渝的正邪之戀。同時也在心中默默下定決心,上一代的人間慘劇,絕對不會再在這一代身上重複上演,絕~對~不~會~!!!
此時,風華絕代的祝玉研就靜靜俏立於自己的側後方,從進入小谷的那一刻起她就未出一言,未發一語,唯一的不同表現就是靜若止水的絕世玉容上,蘊滿凝思的眼眸更加迷濛悠遠,如霧又如幻!
睹物方易思人,觸景才更生情,對於她來說,此行,恐怕也是感慨良多吧!
久久
一跪一立的畫面方才開始變換,心緒已重新平復的我站起身形,轉首對身邊仍陷入追憶中的玉人道:
「研姐,我們回去吧!」
相攜身側玉人芊芊素手即將出谷的當口,募的心中一動,隨即語聲蒼涼悲愴的高唱道:
「廿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訪客已離去多時的幽谷之內,
剛剛被祭奠過的香塚之前,
不知何時已多出一兩鬢星霜華髮,面容儒雅俊朗,氣度雍容沉凝的「中年」男子,此時的他雙目之中蘊滿難以言諭的哀傷與謙悔,口唇微微顫動,似在傾述,又似在追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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