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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黑皮是常隨張槐身邊辦事的,他笑問玉米道:「玉米,你不跟我家扁頭玩了?」
玉米一本正經地做大人狀:「我有事忙,不能陪他玩了。等閒了的時候,再陪他玩。」
劉黑皮聽了,樂得嘴巴直齜到耳根。
張槐也笑,一路指給兒子看,這是什麼樹,那是什麼花,叫的是什麼鳥,剛竄過去的是松鼠等等。
四月的山林是極美的,樹木枝葉繁茂,深深淺淺的綠迷醉人的眼,各色野花競相開放,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甜的氣息,耳邊響起長短不一的鳥鳴,一切都讓人心曠神怡。
玉米不住地問,張槐不厭其煩地解說,重點告訴他,這山上哪些花和野菜是能吃的,哪些草有毒,動物們都有什麼習性等。
張槐指著道旁一叢紅色果子囑咐兒子道:「瞧,那一叢紅艷艷的小果兒,瞧著好看,跟櫻桃一樣,可不能吃。這叫蛇果,有毒的。」
劉黑皮也告訴玉米,蘑菇也是一樣,鮮艷的大多有毒,灰白色和暗紅色的就是咱們常吃的山菇了。
一行人說著,來到一個岔路口,劉黑皮問道:「老爺,先去第三號場子,還是第二號場子?」
張槐四下一望,道:「先去二號吧。」
於是大家往左拐。
玉米早被繞糊塗了,不由問道:「爹,咱們不認得路了咋辦?」
張槐忙道:「這些路跑熟了,就不容易迷路了。還有,一個樹林有一個樹林的味道,你要記住。你看,這山上大多是橡樹,你聞聞這樹葉的味道,草的味道。還有花香,跟咱們家門口的可是不一樣?等下再去竹林,或者松樹多的地方,你就發現那味道又不同了。要是在山谷裡,靠近水的話,還能聞見一股水汽哩。」
玉米用心聽著。小鼻子跟狗似的嗅了嗅,道:「咱們家門口能聞見桃花香,這邊沒有。這裡……怪味!」
劉黑皮笑道:「那不是怪味,是樹葉子的青氣。不信你摘一片樹葉搓了聞聞。等下到了前面,有一棵棠棣樹。那花兒好聞。」
孫鬼忽然記起昨日玉米說的,不怕狼的話,急忙告訴了張槐。希望老爺教導三少爺一番,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往後吃了虧。
張槐果然對兒子叮囑了一番:小娃兒真碰見狼,跑是沒用的——狼很快就能追上,要做凶狠的樣子跟它對著,最好找一樣趁手的木棒啥的,拿在手上,作勢要打它;要是有點火的東西。燒一堆柴火,也能嚇唬狼;要是旁邊有大樹,那就趕緊爬上大樹;有水的話跳下水等等。
接著。又說起蛇,什麼樣的蛇有毒,如何穿衣穿鞋保護自己。被蛇咬了要如何自救等,又是一大篇話。
很快,他們就來到二號木耳場子附近,才靠近那片林中空地,就聽有人罵道:「二愣子,老子日你祖宗!你個王八蛋!惹火了你黃大爺,扒了你家的祖墳。」
張槐皺眉,停住馬,四處搜尋管事的身影。
劉黑皮急忙縱馬上前,喝道:「黃大志,吵啥?」
黃大志見劉管家來了,急忙衝到面前,拉住馬韁繩,仰頭一五一十說緣故。
原來,這場子裡木耳爛了許多,幾人便互相推諉責任。
張槐將玉米放下馬,讓孫鬼帶他玩,然後就走進場子。
孫鬼就牽著玉米去看那一根根木棒上長的木耳。
玉米卻瞧著那些粗漢臉紅脖子粗地爭論,小聲問孫鬼:「鬼大哥,日你祖宗幹啥的?」
旁邊兩個小子聽了偷笑。
孫鬼慌忙道:「這話不能學,是罵人的。三少爺,你是讀書人,是斯文人,跟他們不一樣,不能罵人。」
想了想又道:「要是碰見壞人,你就這麼罵他。」
玉米似懂非懂,卻記住了這罵人的話。
小娃兒接著又問道:「那扒了你家的祖墳哩?是把墳挖開麼?」
孫鬼耐心地教他道:「這個也是罵人的話,更毒了。就是說,把人家祖宗的墳挖開,把祖宗們的骨頭翻出來。你想,祖宗們在地下睡得好好的,被人翻屍出來,不是好難受?所以說,挖人祖墳是好缺德的事兒,只有特別恨一個人,才會罵這樣的話,幹這樣的事。」
玉米立即接道:「那是,我睡著了,要是被狗叫聲吵醒了,我就好難受,好生氣。我起來就想打小灰它們。」
孫鬼很無語:三少爺,死人跟活人不是一回事哩!
他發現,有些話跟小娃兒很難說清。不過,大多時候,三少爺是很聰明討人喜的,他帶他玩也不嫌煩。
兩人四處轉悠著,玉米對那些架成井字型的橡木十分感興趣,湊近了細看上面半大的木耳,夾雜不清地問孫鬼一些幼稚的問題。
一個年輕的雇工不住地打量他們,以至於分神,將那種木耳的橡木踢倒好幾根。
孫鬼恰好跟玉米晃悠過來,忙道:「咋這麼不小心,把木耳都碰掉了。」
那漢子忙彎腰扶起木頭,又對玉米笑道:「這是小少爺吧?長得虎頭虎腦的,一副聰明樣。」
他身材魁梧,樣貌端正,在一群粗漢中,顯得有些突出。
周圍好些漢子,來來往往地忙碌著,見玉米那清秀白淨的可愛小模樣,都露出善意憨厚的笑容,卻沒有多話。
只有這個年輕漢子,似乎話很多,問玉米喜歡玩什麼,還說要帶他去捉兔子等。
想是不大會哄小孩子,那神情舉止讓人感覺笨拙造作。
他說了許多討好的話,玉米卻睜著黑亮的眼睛瞅著他不言語。
漢子被他瞅得有些狼狽,那笑容就掛不住了。
小娃兒不會識人,但他們會憑直覺感受,玉米見這漢子笑容勉強,說話虛應敷衍,只覺得怪,便扭頭對孫鬼道:「鬼大哥,他比你鬼多了。」
孫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低頭誇三少爺聰明會說話。
那漢子也低下頭,訕訕地笑了,目光陰沉。
玉米卻看見了,立即叫道:「你凶啥?你把木耳弄壞了,我叫爹扣你銀子。」
那漢子忙抬起頭,惶恐地賠笑道:「小的一定當心,求三少爺不要跟老爺說。」
眼底並無多少恐懼神色。
孫鬼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慌什麼?他不過是說孩子話罷了。你幹活也要小心些。」
說完牽著玉米就走了。
走出好遠,才低聲問玉米:「剛才他凶你了?」
玉米點頭道:「噯!就是這樣——」說著,把小臉一放,眼睛一瞇,做了個惡狠狠的樣子——「我罵小灰它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孫鬼聽了不語,只在轉彎的時候,才悄悄地用眼角餘光瞥向那漢子,竟然還不住地對這邊看。
他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這人是在看他,難道三少爺這麼讓他喜歡?
等張槐和劉黑皮處理完剛才的事,他們才一起離開,趕去別的場子。
玉米十分興奮,覺得這樣的經歷比在家好玩多了,因此一連十幾日,都跟著張槐到處跑,連田間地頭都跑到了。
張槐還不覺得,卻把孫鬼給累壞了,因為玉米走累了就要他背著,除了來回騎馬。
他當晚就跟劉黑皮說了那個雇工的情況,劉黑皮查了一下,這人倒沒什麼出奇的,來了好幾年,平日裡幹活還算勤懇,也沒出大錯。
但孫鬼既然這麼說,而且小娃兒是不會撒謊的,劉黑皮便對這人多了幾分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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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後,鄭家園子裡的櫻桃紅透了,劉氏讓人摘了一籃子,讓葫蘆給秦家送去。
葫蘆正要去地裡瞧瞧,便帶著春子,騎馬往秦家去。
初夏的陽光已經十分熾烈,樹木都枝繁葉茂,雞狗等畜生縮在樹底下躲陰涼,樹上,蟬兒興奮地嘶鳴,宣告它們藏了一冬,如今破土而出了。
春子扯著自己的衣襟抖了抖,抱怨道:「才五月間,就這樣熱了,再到六七月,可咋辦!」
葫蘆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先去地裡,看他們栽了多少黃豆,山芋正爬籐的時候,也要當心了,還有玉米也要留心。我把這櫻桃送去了就來。」
春子點頭道:「噯!少爺只管忙去,我去地裡看著就成。」說完催馬去了。
葫蘆來到秦家院門口,將馬拴在門前的柳樹上,然後提著那籃子櫻桃大步走進院子。
門房老魏根本沒攔阻,還熱心地跟他打招呼。
醫館側面的樹林裡,胡鎮遠遠地看著這邊,見此情形,臉色陰沉下來。
他問一旁的胡老大:「鄭葫蘆常去秦家?」
胡老大愣了一下,忙道:「是。鄭家、張家和秦家向來走得近,幾家孩子也常在一塊玩。」
胡鎮眼望著秦家方向,一隻手揪住從頭頂垂下的柳條,不住揉搓,問道:「你說,張家和鄭家會不會也跟秦家提親?」
胡老大又愣了一下,賠笑道:「這個小的可沒聽說。不過,以秦姑娘的人品樣貌,秦大夫醫術又高明,他們求親也不稀奇,不求才奇怪呢。」
胡鎮面色變幻不定。
胡老大又道:「小的打聽過了,去秦家提親的人家可多了,其中有許多都是官宦人家,清南村的莊戶人家倒不多,也就老村長李耕田托媒人去過。不過,秦大夫都回絕了,說是秦姑娘還小,暫不議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