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川站起身來,把長笛橫在嘴邊,嗚嗚吹了起來。曲調悠揚,卻來來回回只有四句。這個調子,舒娥小時候卻是聽文姨娘吹得多了,聽著笛聲婉轉華美,回想起了文姨娘的笛音,卻是充滿哀傷。一時出神,於是低低哼了起來: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
不採而佩,於蘭何傷。
這樂律便是《猗蘭操》,相傳是孔子所作。其辭幽怨悱惻,其曲如泣如訴,但瀾川所奏的這四句是前四句,經他略一改動,只覺得馨香華美,婉轉悠揚。
瀾川含笑將笛子插回腰間,那黃衫女子卻仍是站著,似乎陶醉在笛聲裡,一隻白鴿站在肩上,甚是溫馴。舒娥仔細看她,只見她臉色白皙,眉目如畫,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罷了。
她只是定定地看著瀾川和舒娥,一個是長身玉立、手執長笛的藍衣男子,一個是明眸皓齒、靈動飄逸的青衫少女,他們並肩站著,看見自己到來,一同這樣對著自己微笑。那笑容,直如春風般和煦。
她的嘴唇微微張了張,似乎要說什麼話,然而最終還是沒有說出。
忽聽牆外遠遠地一聲鴿哨,清亮悠遠,群鴿都飛了起來。這女子看著滿天的鴿子出神,忽然低頭向瀾川和舒娥看了一眼,隨即在鴿群飛揚中轉身離開。舒娥看她的眼神裡,似乎有些幽怨而決絕的神色。
招呼林公公的太監聽見響動,從廊上探過頭來,見瀾川和永安夫人好好站著,並無異樣,又縮身回去了。看來這黃衫女子進門時,不但瀾川和舒娥二人沒有發現,連門上的太監也沒有發現。
「她是何人?」瀾川望著門廊,問舒娥。
「你是此間主人,卻來問我!」舒娥笑道,但有一點倒是知道的,吹鴿哨的,想必便是群鴿的主人,群鴿在這女子面前如此馴順,應該與養鴿子的人大有關係。
瀾川也覺好笑,暗笑自己的失神。
兩人重新坐下,舒娥忽然想起剛才的話,問道:「這曲《甘露譜》,便是你離開大樂署的緣故嗎?」
「夫人聰明多智,下官確是為此曲見棄於人。」瀾川臉上微微含笑,神色平常。降階一事他並不放在心上,但是對舒娥的聰明,卻是發自內心稱讚。
「到底是為何?」舒娥心中之隱隱約約知道,卻不敢肯定。
「非是在下不肯相告,但此中過節,委實可笑無聊。夫人是清雅之士,實不願有辱夫人清聽。」瀾川語氣誠懇,舒娥笑了笑,不再追問。但聽他這樣說,心中也明白了十之五六。志者懷才不遇,英才橫遭傾軋。
「如今皇太妃親自點了你,太后又特意差我前來,想必事情要有轉機。」
「萬望夫人從中周全,使瀾川常留教坊中。」瀾川起身一揖。
舒娥略一思考,便即明白:大樂署的音樂莊重呆滯,年復一年,翻演舊曲,實在不適合瀾川的才氣與靈氣。於是點頭答應,還了一禮,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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