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力壓制剛剛結束,暗箭士兵們立刻衝上去,控制住了街角要道。
那伙賊兵見勢不妙,忙逃回東甸的大宅中,把大門死死頂住。
水營部隊卻不急著發動強攻,他們佔據了附近所有的街口和較高的房屋,設立了內外兩道封鎖線,把那大宅團團圍住。金士麒則在不遠處設立了前線指揮部,鋪開地圖與軍官們討論著突襲之策。
沒多久,有有些落魄的當地漢子來投奔,他們都是東甸屬下的蠻兵、部屬,他們是聽到風聲來支援的。隨後又有東甸家裡的僕役被帶來,是之前趁亂逃了出來的,正好可以詢問關於宅院中的狀況。
據逃出來的僕役說:那作亂的部隊來歷不明,大約有40多人,都披著鎧甲還裝備著火器。今日府宅中的守衛本就不多,這伙亂兵衝進來就是一陣亂炸亂殺,頓時控制了局面,並劫持了東甸老爺準備帶出鎮去。幸虧水營的反應非常迅猛,那夥人沒能跑掉,反成了甕中之鱉。
金士麒心中稍安,情況還不算太糟,東甸這老蠢貨還可以搶救一下。
只是眼前這座「甕」真夠堅固的,要「抓鱉」著實有些難度。
東甸老爹是有個有理想、有遠慮的人,他是潯州西南地帶的小霸王,他把自家的宅院修造成了一座城堡。2丈多高的院牆用青磚壘土而成,間隔十步設置了碉樓,之間都是箭垛。現在困守城堡的賊兵雖少,但他們卻沉著冷靜地進行防禦。
他們分散在四邊的院牆上面,時不時地露頭監視外面的動靜。下面的水兵們一顯身,他們就火銃打。已經傷了好幾個人。水兵們推了楯車上去,點燃了「瘦仔」火箭射他們。但賊子們非常鬼道,只要見了火箭彈冒出白煙,就立刻貓腰逃竄。
「有種你別躲!」水兵們怒斥著,「縮頭王八!」
「有種你上來!」牆上的賊子們也吼著。「鑽洞老鼠!」
那城堡前後左右火銃聲陣陣,手雷隆隆,半空中火箭彈嗖嗖橫飛,有的落在院子裡,也有高飛到鎮子遠處去傷及了無辜。有幾座碉樓被火箭彈命中了,但機靈的賊兵們卻早已避開。沒傷到幾個。金士麒不禁暗道:這幫賊子的戰術訓練和心理素質真不錯!
但沒多久,金士麒就明白為何賊兵如此安逸了,他們有後援啊!
各處的水兵接連來報告:鎮子周邊的一些村落裡都傳來了動靜,有的賊兵蠢蠢欲動,有的亂匪已經開始集結。幾天前東甸老漢雖率領他們投降,卻也只收繳了他們的兵器。現在鎮子裡打得熱火朝天。那些不明真相的漢子們立刻血脈賁張殺氣盎然,正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
而且他們竟不缺兵器,甚至還有火器。
局勢情況著實不妙。
雖然水營在鎮子所有入口都設立了防線,但畢竟兵力有限,無法抵擋大波賊兵。而眼前這座大宅一時無法攻破,東甸老爺爺更是生死不明。
又幾個水兵百總跑回來匯報了戰況,他們都很焦急。紛紛向金士麒請命要架梯子攻城。
「這都什麼時代了,還爬牆頭!」金士麒立刻否決了。「咱們雖然人多,但爬城牆要數倍的人命去交換,我捨不得。」
「那就撞大門?」
「撞你個頭!」金士麒笑道,「別急,重兵器馬上就到。」
「將軍,我們來了!」後面街巷裡有人大吼著。只聽車輪滾滾,一群水兵推著大車趕了過來。掀開油布,赫然是幾十顆胖仔火箭彈。幾個百總立刻明白了,金士麒要使用非常之法。即「無軌直射」。
火箭彈的常規射擊方法,需要塞進發射筒、或者抬到發射架上釋放。但在極端情況下,譬如眼前這種簡陋戰場環境,也可以把火箭彈放在地上,簡單固定之後便直接發射。稱之為「無軌直射」。
這種方式的準確性和可靠性都非常差,甚至慘不忍睹。水營軍官們雖然也操訓過此法,但在戰場上實戰,這可是第一次。
「偏方有奇效!」金士麒拎著地圖,把幾個攻擊點指給水兵們。
水兵們立刻操作起來,把火箭彈扛到了大宅北邊的小巷子裡。藉著煙塵和樹木的遮擋,他們把火箭彈列成一排。有的水兵搬來石頭固定彈體,有的趴在地上瞄準著角度,有的哆哆嗦嗦地檢查著引信和火繩。
總計23枚火箭彈被分作5組,形成交叉火力瞄準了城堡北邊的側門。其中有3枚火箭彈很特殊,它們的彈頭都用黑漆塗了一個小小的「李」字,那表示它們安裝了李淳的觸發式引信。
按照金士麒的戰術,這3枚火箭彈肩負著神聖使命:炸開北大門那4寸厚的包鐵厚木板。只有它們才能在碰觸目標的瞬間爆炸,打開通道。而後續的20枚火箭彈將飛入開啟的門洞,在院子裡橫衝直撞,之後由延時引信引爆。根據金士麒的測算,這場小小的浩劫將炸平整個院子三分之二的部分,只留下南院正堂不被炸毀。
而東甸老爺子,他應該就被扣押在那正堂中吧……呃,當然不能說一定啦,金士麒估計有四分之三的概率……這是一個很高的概率,可以一試!
此外,30名精銳的「暗箭士兵」也準備妥當,只等著火箭彈炸開那城堡,他們就衝進去。他們都全身重甲披掛,腰後掛滿了火器,熱得乾渴難耐,只盼著立刻開戰立刻殺人立刻完成任務,之後就可以拆掉盔甲了。
金士麒還在猶豫,他估計東甸老爺子不被炸死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二……「不要多想了,我已經很盡力了!如果他慘遭不幸,也只能怪他命苦了。」
金士麒正準備動手,事態又發生了變化。鎮子東邊水兵趕來報告:「廣西護衛已經集結,正趕過來。」
金士麒不禁苦笑一聲:「來得好快啊。果然是早有準備。」
……
廣西護衛來得非常快,就好像參與了預謀一樣。當金士麒的包圍圈剛剛合攏,他們也已經抵達了鎮子外面。
衛指揮使鎮國將軍趙洪堂參將親自上陣,帶著幾百兵馬殺氣騰騰地直抵水營哨卡前面。一名水兵正要過去盤問,被趙洪堂一槍桿打翻在地。後面騎兵立刻衝開了防線徐徐湧入鎮中。
廣西護衛這次派出了大半數兵馬,足有近千人,密密麻麻地擠滿了3、4條巷子。放眼望去黑甲騰騰、紅衫晃動、槍桿林立,一匹匹戰馬踏著小鎮中煙塵四起,好不威風!
……
有水兵急衝進金士麒的中軍報告:「將軍,趙洪堂向西邊穿插。威脅我們後面!」
「是衝我來的。」金士麒低吼著。現在情況很是嚴峻,東甸老鬼的大宅子一時間難以攻克,鎮子四周群賊湧動隨時都要殺來。現在廣西護衛利劍出鞘,直抵在金士麒的後腰上。趙洪堂的意圖還不明瞭,不過一旦撕破臉皮,水兵們根本不是那伙重裝陸營的對手。
金士麒在地圖上用紅筆圈選了幾條街巷。又標定了序列號。他把地圖交給傳令兵:「火速送到船上去,勘算射擊諸元,準備火力覆蓋!」
幾個水營軍官忙看那幾個火力覆蓋區,它們沿著鎮子中央向碼頭方向排了過去,左一處、右一處,有些散亂。他們頓時明白了金士麒意圖。「將軍我們要撤嗎?」
「任務未完,暫不能撤。」金士麒指向東甸老伯伯的大宅。「趁廣西護衛還未站穩,我們先動手,搶人!」
……
廣西護衛大軍已經包抄到位,集結在金士麒背後和側面的幾條巷子中。趙洪堂卻帶著一隊親兵策馬奔過來,抵近了水營駐守的最後一道街壘。這裡距離東甸老賊的大宅和金士麒的臨時中軍只有數十步之遙,空氣中瀰漫著戰場上特有的「硫磺烤肉」的氣息,絲絲香濃,意猶噁心。
「趙兄,真是你?」金士麒笑吟吟地迎了上來,「你怎麼到處亂跑?我還以為是賊子。正準備叫火箭彈射殺了你,真險!」
趙洪堂一身粼粼的山紋鎧甲,鬍子也塞在了護心鏡的後面。他的面頰、手背等幾處裸露處都掛著一層汗水,在這悶熱的六月裡真是遭罪啊。
趙洪堂也不下馬,只冷冷地喝到:「金將軍。聽說鎮中賊兵生變,本將怕你處置不當,特來助戰。」
「是助戰還是搶人啊?」
「好吧,是搶人。」趙洪堂直言不諱。
金士麒笑道:「老兄,那你可就撈過界了!」
「過界又如何?誰讓咱家的手臂長、拳頭硬呢!」趙洪堂嘿嘿一笑,「你兵寡力薄,若是控制不住局勢,反而會牽連諸營。」
「懶得跟你鬥嘴。」金士麒怒道,「我告訴你,這瓦塘鎮都在我的火力威懾之下,奉勸你……」
「別吹牛了!」趙洪堂赫然打斷了金士麒的話,很沒有禮貌。「我只要一聲令下,你我兩軍就已經亂作一處,我看你如何……」
轟地一陣爆響!
趙洪堂話還未說完,大地卻突然那抖動了起來。下一秒就是連綿的爆炸聲如滾雷般響徹了遠近的街巷。「火箭彈狂襲」已經開始了,20多枚火箭彈正在摧毀東甸老先生的宅院。
「是什麼!」趙洪堂驚呼著。
「是我在吹牛!」金士麒大笑著,隨即就摔倒在地。
半個小鎮都在地動房搖,將軍、士兵、馬匹、豬狗雞鴨籬笆全都被震得摔倒在地面上,又被震的掀翻了過去。薄弱的土牆也轟然斷裂,樹上的芒果辟里啪啦地落滿了一地,街道上生生綻開了道道裂痕。
緊接著,灼熱的氣浪從北邊巷子裡猛然綻開,甚至肉眼看到空氣中道道金黃色的波動正奔湧而來!火焰的大浪所到之處樹葉為止飛散、草木為之燃燒、牆壁地面屋頂各處都爆裂著騰起煙塵。雙手緊緊按住耳朵,一聲聲戰馬嘶鳴、一片片驚叫哀嚎卻充斥著耳膜,隱然還有牆倒屋塌的隆隆聲音。
剎那間之後,小鎮子就猛地靜了下來。
只聽幾隻草狗還憤怒地吠叫著,睜開眼睛,整個世界已經已是煙塵瀰漫昏黑一片。
剎那間的寧靜之後,殺聲猝然而起,接著便是火銃聲連綿響起。金士麒明白,暗箭部隊動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