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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32章 風火迷城 文 / 頑城

    金士麒跨步進入前堂,那蔡文豹早已等在堂中。他的官銜比金士麒低了兩級,不但不主動請安問候,還用兩隻凶歹歹的眼睛盯著金士麒,很沒禮貌。

    金士麒也沒給他情面,他拖過一把椅子居中坐下,冷笑道:「蔡千總,聽說你又做了壞事!」

    蔡文豹也開始四下找著椅子,沒找到,於是只能站著說話。「我也是奉令行事,總兵府的軍令就在我身上,你想看嗎?」他先把自己撇清了干係,「再說了,陳奚源也是罪有應得。」

    「火銃造得好也是罪?」金士麒怒道。

    「這與火銃不相干。」蔡文豹反問道,「你那好兄弟妄圖行賄。昨日夜裡他登門拜訪了兵備司的幾位大人,還一一許諾了賂銀,這個幾十兩、那位數百兩、最多的上千兩,那帳目算得非常清楚。」

    金士麒聽他說得有鼻有眼的,忽然覺得陳奚源恐怕不是被冤枉的。

    如今的經商環境非常惡劣,無論生產、運輸、銷售,各個環節都需要與官家親密接觸。他們做的是兵器生意,更要跟軍方勾結在一起。廣達行能有今日的局面,它肯定不純潔。

    就在昨晚,陳奚源曾親口炫耀過廣東的幾家衛所都得過他的好處。如今廣西兵備司手裡握著8萬兩的大生意,他自然會去孝敬人家,在這可悲的時代這只能算是一種慣例,甚至是一種規則,這根本不必驚訝或質疑。

    陳奚源錯就錯在他沒有看清這場競標的險惡,人家正伺機把他扯下馬,他卻主動授人以柄。金士麒也暗中懊惱,心想若是昨晚提醒陳公子,他也不會落到這番地步。

    蔡文豹卻說:「金都司,我背後的那位貴人,你猜到是誰嗎?」

    「貴人?還貴妃呢!」金士麒氣道。

    「諒你也猜不到。我受其所托,帶了一份厚禮與你。那位貴人可是一番好意,他說了,希望用此禮將你點化。」蔡文豹又長舒了一口氣,「愚兄也想勸告你幾句。金都司你在遼東時戰功顯赫,遷南丹衛之後又獲得何參將等眾大人的賞識,多少人羨慕你。你前途不可限量,又何必鋌而走險呢。咱廣西水道縱橫,龍魚鱉蝦各行其路,你亂游亂撞很容易身臨險境。」

    蔡文豹的這番話,金士麒逐字逐句地聽著,品味著其中藏匿的含義。他知道蔡文豹的這番話應該來源於那背後隱藏的「貴人」口中,他一絲絲的尋覓著對方對自己的評價和定位,還有對方的忍耐限度,還有關鍵的——那個把持著這場兵工競標生意的貴人,那個能影響廣西軍政機關把陳奚源關入牢獄的勢力,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等著蔡文豹一點點地揭開面紗。

    蔡文豹正想換幾種比喻手法,從其他角度恐嚇金士麒,忽然間堂外傳來了幾聲叫喊。

    隨後一個潯州衛的軍士衝破了金士麒私兵的阻攔狂奔了進去。他衝到堂前對蔡文豹報告:「千總,城南民營鬧翻天了!」

    蔡文豹一驚,忙追問詳情。那軍士便說:城南的那些難民,他們今天早晨不知為何爆發了,他們先是聚集鬧事,又匯聚成百千人的隊伍衝擊城牆工地和潯州衛兵營。城外已經開始鎮壓,已經死了人了。

    蔡文豹立刻慌了,他沖金士麒匆匆一抱拳:「金都司,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後會有期!」

    「慢著,把話說完!」金士麒忙追上去扯住他,「你到底送了什麼東西給我?」

    「就在門外。」蔡文豹邊說邊嚮往走去,「陳奚源下了大牢,他隨從中有4名工匠都歸你了,他們都是鍛造火銃的能手。」蔡文豹忽然轉過身來,凝重地說:「此事是那貴人一手操辦的,跟我無關。」

    金士麒仍然扯住他不放,「甭裝神弄鬼了,你說的貴人到底是誰?」

    蔡文豹見甩不開他,便湊近了他耳邊小聲說了三個字。那三個字聽在了金士麒聽在耳中如雷鳴一般,震得他雙手一軟,蔡文豹扯開袖子離開了。

    過了半晌,金士麒才感覺到身旁有人在喚他,原來是是黃寬。

    見了黃寬那張皺巴巴的老臉,金士麒心中終於踏實了,忙把陳奚源的事情簡單說了。黃寬則分析事情還不算很糟,因為陳奚源只是差人去「許諾銀兩」,而不是真的搬了銀子去,這基本上算是一種「犯罪未遂」。這種情況可大可小——往「大」說當然是殺頭之罪,甚至可以剝皮;若是往「小」操作的話,也可以罰款懲戒了事,總之活動空間很大。

    隨後黃寬就勸慰金士麒不必擔心,他們廣達行家大業大,在廣東有過硬的門路,一定會有人為他奔走援助。而且對方也只是想恐嚇他,並不想真正置他於死地。

    「還是以最糟糕的情形打算吧。」金士麒低聲說,「我想探探那些廣東軍將的口風。」

    說話間,百總王萊奔進來稟報:「蔡文豹還帶來了幾個囚徒留在大門外,老爺你要如何處置?」

    金士麒這才緩過神兒來,忙走出了大門。只見門外的樹蔭下正蜷縮著4個男子,他們被鐵鏈子鎖住了頭頸,正哀嚎著哭泣著。他們就是蔡文豹說的那「貴人送來的禮物」。金士麒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即便陳公子被做罪被抄家,他的工匠也不應分給金士麒啊,這根本不合法規。

    「攙他們起來……」金士麒的話剛說了一半,他卻驚得瞪大了雙眼:那4名匠人身上都灑著斑斑血跡,再仔細一看,每個人的右手都被斬斷了。

    他們的斷肢上只是胡亂包紮著,暗紅色的血跡從斷口處滲透著。他們都是匠人,他們的手就是他們的命。那猙獰的一幕如此觸目驚心,金士麒只覺得心肝被緊緊揪扯住。

    他猛然明白了那所謂禮物是什麼。那根本不是禮物,那是血淋淋的警告。

    這時黃寬也追了出來,他看到此景也不禁黯然:「蔡文豹,他真夠狠!」

    「不是他。」金士麒的牙齒間發出了咯咯作響的聲音,「背後的那人,是靖江王。」

    ……

    安頓好了那4名可憐的匠人,金士麒隨著何參將等人上了車馬前往城東北的中軍閣。在目睹了那猙獰的一幕之後,他還要去參加總督大人的戰前會議。這真是詭異的一天。

    一行人離開臨時官邸,剛剛穿過幾條街,就感覺到今日的桂平縣城情況不妙。

    城裡已經開始亂了。

    開始時只是零星的尖叫聲,隨後便看到民眾奔跑逃竄,到處都是哭爹喊娘胡亂不堪。沒多久事態越來越嚴峻了,街道上連續幾隊潯州衛的兵馬向南邊趕去了。何參將、金士麒等人的車馬則向北去,他們隊伍中有百餘名兵士在兩側護住車馬,他們把武器也都亮了出來。

    又過了一陣子,騷亂的災民便匯入了城中。

    遠近各處哭喊聲連天,一股股的的流民正四處奔行、打砸、焚燒、掠奪,他們三五成群的打砸著街邊的門窗,還有十幾人的大隊伍持著各種木棍、狼牙棍和竹矛大呼小叫著在街道上橫行,也有零星的漢子拎著斧子拆窗而入。隨後就看見城南方向幾道灰煙滾滾而上,那邊正燒得猛烈。

    何參將怒道:「潯州衛的人在幹什麼!」

    金士麒沒搭話。潯州衛在城中也只有一千多兵力,現在全都調去守南邊的城牆。但是城南聚集的是兩萬多名流民,戰爭爆發之後他們就遷徙至此。

    他們缺醫少食困苦不堪,只靠著斷斷續續的救濟維持著。他們中有幾千人被拉去修造桂平縣的城牆,從日出勞作到日落時分,每天都有人被打死、摔死、累死。這場動盪早就在積蓄著,現在終於要爆發了。

    最可怕的是南邊的城牆還在修造之中,還有好幾處未併攏的缺口,城外的難民借此湧入城中,甚至會去哄搶城北的屯糧碼頭。那碼頭上正駐防著桂林左衛的精兵,到時候不知道又是一場何等的殘殺。

    金士麒一行人兵強馬壯,百多人浩浩蕩蕩地在亂城中前行。一路上有驚無險,半個時辰之後就抵達了桂平的東北城門。

    那座城門由桂林中衛的重兵把守。桂林中衛是一支客軍,他們與桂林右衛和廣西護衛都是廣西曆史最悠久的部隊,常年駐守在省府桂林。這次胡賊作亂之後,他們就各自派遣了一部人馬來潯州駐防。

    他們把守的東北城門之上就是此次總督大人召集會議現場,名曰三江閣。由於這裡地勢險峻、視野開闊,便被擴建為臨時的中軍大堂。

    三江閣就建在城東北角門的敵台上。從那上面可以俯看桂平城外壯麗的江河盛況。左手邊是西江上游河段,也稱之黔江;正前方是西江下游稱之潯江;右手邊是從南而來的郁江,那三道江水滾滾彙集於此,又滔滔流向東方天際。

    金士麒等人登上敵台,那堂中早已軍將雲集。

    但是沒有人去觀看那江河匯流的勝景,他們都神色凝重,紛紛望著南方瀰漫的煙塵。城南流民的暴亂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城中半數的兵馬都已經派了過去,但空氣中依然聽得到嚶嚶的哭喊和嘶嚎。

    此刻的桂平城,終於有了一番臨戰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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