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是屋,白虎哥抱著黑虎弟猛哭,比當年黑虎被瑛雅強行囚在百獸園裡生不如死還要淒慘。他哭訴,「弟弟,哥哥對不起你,哥哥對不起爹娘,哥哥無能,哥哥就是個瓜的!嗚嗚嗚……」
武夷揉著眉心,一臉你還真丟人的無奈樣。他想上去摀住白虎因為過於被催而激動不能自控的嘴,怎麼跟漏斗似的全都露出來!他們旁邊,雲因為吵鬧聲也踱步出來好奇圍觀白虎的哭家常。在一聲聲的斷腸人哭喊中終於了然個中始末。
要說虎頭被關在百獸園裡的原因,在於這廝從小就是個混的主兒,好的不學光學壞的,更有甚者,還跟前任魔君大人混過好長一段時間。
北冥虎一族,向來都是白毛萌撲撲的小模樣,僅額頭間的「王」字生成了金黃色,稍微露出些山林王者的霸氣。卻不想白虎君他娘親不知懷胎時吃錯了啥,一胎生了兩隻崽子竟是一黑一白。兩隻幼崽當年天賦都特別的高確是事實,不然白虎也不會給父神看中選為四方神獸之一?
然,黑虎君的天賦只好在歪門邪道上,幹壞事從來不用人兒教。無師自通,就跟他哥天生的那股子正義之氣一樣。好像原本好端端的整一隻老虎,被誰施了分身咒變成了兩個極端,要麼極好,要麼極壞。虎頭被北冥一族列為永遠驅逐的對象,它從前還有個響噹噹的稱號。叫做黑、魔、虎,別看只加了一個「魔」字,裡頭的意義那是天差地別!(張碧碧:好吧,我承認是我取名字發生障礙了,這是最直觀的一個名字!)
可惜夜路走多了總有撞鬼的時候。正所謂魔高一丈,道高一丈。這廝和老魔王,有一天出門沒看黃歷。不慎調戲到了中岳神君頭上,結果可想而知。這一出前塵往事的細末,暫時不提也罷。反正當時作為老魔王家友情坐騎的黑魔虎,因為老魔王的無良品行,光榮犧牲進了五臧山院的百獸園。
這一蹲,就是幾萬年,多少春花秋月悄然逝去了?
「白虎啊……」武夷終於忍受不了,開解道,「其實讓虎頭跟著九天玄女,也沒什麼不好的。」從某些方面。不不,是從各個方面來說。虎頭能跟上天帝的女兒,那可比瑛雅的女兒牛氣許多。
一個九重天上的大小姐,和一個八荒的大小姐,天上地上。傻的都能比較出來哪個更好。
白虎快要哭瞎了的眼睛一個呆滯,「你說啥?」
「我說你弟弟跟著女媱小神女,不吃虧!」他特地將女媱小神女五個字嚼得生動響亮。
白虎和虎頭頃刻都沉默下來,氣氛異常詭秘安靜,有暗潮湧動。鼓和雲對望一眼。五分無語五分無奈,女媱這也是出門沒有看黃歷,怎麼就攤上了這對兄弟。
「聽說三百年前太極黑老收了女媱為弟子?」白虎凸出的大眼睛裡還噙著點淚眼。看上去梨花帶雨,配合那個欲語還休著壓抑興奮的神態,分外彆扭。
武夷老身板抖了抖,暗罵白虎丟盡四方神獸的臉,無奈點點頭。
終於,白虎破涕為笑,一把抱住他弟弟,「虎頭,沒事了,你這是因禍得福啊,能爬到女媱神女的身子底下,那可是哥哥我想也不敢想的好事情啊!且女媱神女的師父,與你還有些相似,或許見得你投緣,高興了幫你一把。那可真是前途無量!」仰天長嘯三聲,眼睛賊亮賊亮。
太極神君那兩位,與白虎和黑虎在極端這點上,確是有異曲同工之妙,讓黑虎跟著太極黑老的弟子,那可謂是最好的歸宿。
虎頭跟著魔王混過幾年,自家哥哥又是四方神獸之一,對這八荒九天和三界都知道一二。老虎耳朵抖了抖沾著的灰塵,如果它有尾巴,那黑色的粗長尾巴定然也會跟靈蛇一般扭動起來。
如此算計下來,他倒是歪打正攀上了更好的枝頭?且,真正的薰池也被他湊巧打趴在床上不能動彈,所有的事情都朝著它和它哥哥預計的,甚至是更好的方向發展。可是,它心裡怎麼就覺得缺了個口子,總覺得有些遺憾?
「唔……」虎頭又捶下腦袋,用兩隻前爪把毛揉揉的腦袋埋起來,不想去仔細思考自己心中的曲折。逃避幾年吧,既然已成事實,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
「小雲啊,去收拾收拾,該帶薰池和女媱去崑崙丘了。」武夷見此事可以告一段落,立即吩咐站在後面發呆的雲。太怕又有人生出什麼事情,等不及地動手去抓雲,往門外推。
陸吾心裡在搗鼓什麼,武夷隱約能猜到些,但是他這只千萬年老烏龜吃的鹽比他吃的米還多,相信確信以及深信,陸吾所願不會歷史重演。
所以,能去白蹭蹭崑崙丘的靈氣,這麼好的事情早去晚回才好。
雲領命出門去收拾,武夷正準備去裡屋把圓歸和白龍也揪出來,卻聽到身後一聲「院長……」,喊得淒婉動人。一回頭,就瞧見鼓羞澀的瞧著他。
「嗯?」武夷納罕,今晚怎麼誰都要出來鬧一鬧,你們到底想要鬧哪樣!
「我……」鼓糾結,他從來沒有對誰表露過自己的渴求,似乎對什麼事情都是冷淡不上心,「我也想……」難以啟齒。
還沒吱唔出一句完整的,不但武夷聽得不耐煩,裡面的小白龍也正好跑出來。他一邊跑一邊嘟囔,「怎麼一個兩個,出去拿水不回來,都被水淹死了?!」滿臉的鄙夷,一壺水還能把兩個大活人淹死,真傻啊。
恰巧撞在越到武夷跟前的鼓身上,「誒喲!」白龍慘叫一聲。可他只後退一步。卻把鼓少年撞得衝出去數十步,武夷立即靈敏躲開,鼓的細腰便磕在圓桌上,痛得倒抽涼氣。方才好不容易醞釀出請求的話,也就這樣付諸東流水。
「白龍啊,別老冒冒失失。」武夷擼擼鬍子,上去抓住他小胳膊。「讓鼓師兄帶你們去收拾收拾,一會兒該啟程上對面的山頭了,要老實一點,聽明白沒?」
白龍傻乎乎點頭。
武夷滿意,在原地瞄了眼床的方向,兩個丫頭似乎睡得安穩。安心下來,再沒留意鼓少年一眼,一手拉著白龍,又召喚了圓歸也出來,命令一行人全部撤退。
鼓心裡十分委屈。十分哀怨,瞪白龍。他今日深深發覺。這條小白龍似乎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傻,總能誤打誤撞破壞別人的好事,還能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俗話說的,損人不帶髒。殺人不沾血。
白龍被鼓看得心裡發毛,白了他一眼,「看什麼看,沒看過帥氣的龍龍啊!」小屁股一扭,想要重新跑回薰池床邊。嘴巴裡還一口一個「糰子」叫的香噴噴。聽得鼓咬牙切齒,血管突突在腦門上跳。
他若是知道,今後等待他的遠遠不止今日的小委屈和小鬱悶。那此刻他就會先淡定地坐到邊去喝口茶,好好享受當下的小安寧和小心思。
※
等到一行人收拾妥當,武夷也已經驅散了看熱鬧的山院眾弟子,對幾人吩咐:「此番前去崑崙丘,別的都不要緊,唯一一點要注意的,就是千萬記得不要讓陸吾神君靠太近。尤其是你,還有你,記住了麼?!」手指一點雲和圓歸。
雲搗蒜點頭,就算院長不說他也打算好了這麼做。
圓歸則一副雲裡霧裡,大眼睛水靈靈瞧武夷,還抱著它那顆龍蛋。
「這蛋……」武夷摸摸下巴,溫柔建議,「不如留下來給院長爺爺研究一下?」
圓歸想也沒想,直搖頭,不說話。眼眶裡立即多了一層霧氣,如果武夷再敢靠近一步,它就哭給他看。
「你帶著這來歷不明的龍蛋去崑崙,委實不太方便啊。」武夷苦口婆心,假裝沒看到圓歸小臉上的決堤,勢必要去撈它懷裡的寶貝。
只是沒有想到,剛剛搶到手,才猛然發現這個看似不大的龍蛋,竟然有千斤重。不,他也說不清楚,好像泰山壓下來,也沒有它這麼重。像個無底洞,只要他用一份力,那蛋就會重上三分,如此疊加上去。武夷最後卯足了力氣,終是沒能支撐住,龍蛋從他手中落下。
是自己雙臂曾受過重傷的緣故?
「啊——!」圓歸在哭泣中尖叫,立即撲身過去接住,不讓蛋蛋和堅硬的地面有親密接觸。這怎麼說也是和小雞蛋小烏龜蛋同一類型的東西,那層殼兒就算比小雞蛋小烏龜蛋厚實那麼一點點,也不能如此英勇地去和地板較勁。
若蛋碎了,流黃了,那可沒小雞啊小烏龜啊小龍啊孵出來。
武夷的綠豆眼,瞧見圓歸輕鬆抱住龍蛋的情景,詫異不已。手指頭哆哆嗦嗦指著圓歸問,「你不覺得它很沉麼?」
圓歸搖搖頭,眼裡有些怨氣,覺得院長爺爺今日一點不慈祥。
沉默須臾,幾人不敢打擾院長大人沉思。
武夷又習慣性要去揪頭髮,警覺自己的手又在禍害自己的頭髮,立即再收回來,左手打右手,右手打左手,最後才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們這就去吧,讓開明和黑虎帶路,老夫就不陪著去了。」側頭又對白虎說,「你護送一下,然後別回山院。」
白虎魁梧的身軀一扭,撞在武夷身上,「誒喲,死玄武,還真絕情。」
驚落一地雞毛,不,雞皮疙瘩。
雲此時正抱著薰池,要上開明獸開闊的背,鼓拉雲的衣袖,還想再看一眼薰池。他們這一去,也不知幾時才回來。白龍剛要阻攔他的行動,不想薰池竟是醒了,順手拽住鼓的衣擺,漆黑的眸子在暗夜中轉悠兩下,晶晶亮:「師兄,記得將我屋子裡那兩壇果酒埋了,我回來要喝的……」說完,又睡了過去。
「……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