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武夷拎走巫綾之後,青鸞在兩個受傷的小神女身上收拾的也差不多,與雲說了些一會兒去崑崙丘路上要注意的地方,就臉色懨懨的走了。青鸞因為瑛雅的關係始終對薰池有些偏見,卻又見不得自家弟子被旁人所傷,好比他跳舞時候穿的綵衣,只能自己嫌棄它太絢麗可決不吮許別人說他像花蝴蝶。總之,此時心中扭捏得很。
雲送心不在焉的青鸞出門時,猛然間發現外室竟還安安穩穩坐著個人,那人自然就是金毛獅王一般的白虎君。白虎這廂愁眉苦臉喝著茶,盤算著虎頭未來應該何去何從的問題,揪心得連茶也是越喝越苦,五官愁成一團。自己喃喃一句:「前途堪憂啊!」
「大人……」雲猶豫地喊了一聲,並不認得眼前的人是誰。
方纔他火急火燎趕到百獸園門口,白虎已經同武夷進去救人,只有金彌一個人守著外面,沒想一群人出來時見到多了這麼個眼生的人物,當時還微微訝異了一下。只是礙於自己弟子的身份,並不好開口尋問。
也是白虎的不對,昨兒三更半夜跑上樂遊山,又在武夷的屋子裡偷偷摸摸待了一宿,到今日白天直接混到百獸園門前等他弟弟,沒跟山院裡的眾多弟子打過照面。現在徒留白虎他一個在這山院弟子聚集的湄山居裡,當被雲喚回神後的他有些面紅尷尬。
踏出房門還要被小屁孩圍觀。他如今也沒回冥界的心思,算了,死皮賴臉先蹲在薰池房裡躲躲,不信他武夷老烏龜不來救他!下定決心,大屁股便在小圓凳子上蹭了蹭。
「我是白虎。」他眼神遊移在屋子裡,假裝不在意的自報家門。這人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一旦做了虧心事心裡有鬼了,才會心虛。白虎說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又添了一句,「我就是來看看我家武夷兄弟,沒想會碰到這一茬!」
你有必要對一個山院弟子解釋那麼多麼?雲少年受寵若驚瞧了一眼白虎,雖然他在之前沒見過其他三方神獸的長相,但是白虎的名氣還是響噹噹擺在那裡。一聽到來人說是泰山腳下看守冥界大門的白虎神獸,小樣兒態度畢恭畢敬,雙手作揖道:「神君好!」也自報了大名,禮尚往來回了句。「這事兒確是始料未及。」
其後腰板兒挺得老直,守在白虎旁邊看他喝茶。
於是。白虎連喝茶的心情也煙消雲散,扶額避開雲少年過於純淨的眼神。雲真的沒多想,他哪裡會想到走廊外頭還在昏迷的那頭黑老虎是這傢伙的弟弟,且這傢伙還夥同了武夷院長來算計瑛雅神君的女兒。嘖嘖。
小白龍一早就溜進薰池內室防賊一樣守在薰池床邊提防裡面臉跟鍋底一樣黑的阿鼓兄弟。鼓現在十分鬱悶,想殺人的心都有。他還沒有開口請求陸吾神君讓他也上崑崙,白龍與巫綾這麼一鬧騰明顯最後壞了陸吾神君的心情。
現在,他該用什麼借口把自己也弄上崑崙?不如打殘眼前這個癡呆龍代替他?反正這小白龍原本就是個呆的,打殘了也不過身心俱損。破罐子破摔。眼珠子溜溜轉悠在白龍身上,看得人家小白龍全身發毛,不禁摀住自己的衣領。
「你。別打鬼主意。」小白龍一語揭穿鼓的心思。
鼓愣神,沒想到白龍如此大智若愚。
悻悻然一笑而過,就算他敢出手打,還歹看對方肯不肯被打,小白龍的功夫說實話,遠遠在自己之上。上回打架時已經領教過,僥倖贏了那一場,還是不要再自討苦吃。起碼現在,只要他不再和他開打,那就永遠停留在上一次他贏了的結局上。
圓歸沒有存在感的抱著龍蛋,在珠簾邊眨眨無辜的眼睛瞧屋子裡兩個小少年劍拔弩張。暗流湧動到**時,它忽然覺得手臂抱得有些酸,便不管不顧穿過那倆人交火糾纏的眼線,大大方方坐在床沿上,把龍蛋小心翼翼放在腿上看護。
那兩人驚呆。
從前有個哲人說過,人在無知時,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點放在膽小的圓歸身上看似有些矛盾,但兩人現在非常想把這句話送給它!(這個哲人是誰?張大碧神君啊!!!)
「大人……今晚在百獸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外間,雲看白虎的大屁股一直在小圓凳上扭來扭曲好像很無聊的樣子,便好心的想同他磨磨牙。
白虎虎軀一抖,避重就輕道:「也沒什麼,不過是百獸園裡跑出只異獸傷了兩個小神女。」
雲皺眉,也沒在意白虎講的話是多麼廢話,喃喃自語:「陸吾神君的開明獸怎能闖進百獸園?薰池和女媱又怎麼會惹上它?」自己摸著下巴尋思答案。早知道情況這麼嚴重又撲朔迷離,鼓追白龍跑下山那會兒,他就該跟著一起去了。
本想要置身事外,可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薰池師妹只要在身邊,他就甭想明哲保身。委實心裡撓癢得慌了,便隨性放下屁股癢的白虎,跑去和阿鼓套近乎。
※
與此同時,薰池廂房的門,「吱呀」一聲,從外面被人慢慢推開。白虎以為是武夷回來善後,興奮得站起來想去迎接。可門縫變大時,卻沒有看到預料中那個佝僂的身影。
武夷身高即便不高,也不至於那麼矮,白虎把平視的目光往下移了一點,瞧見開明獸頂著個委屈的頭,縮在門邊露出半張臉怯怯看著白虎,還帶著些許賣乖的神情。只差沒有從嘴裡吐出「喵嗚~」
它若有空閒的嘴,估計還真的會這麼叫出聲。
不過現在這畜生嘴裡叼著虎頭脖子上的金剛圈。沒有餘力叫喚。開明用它毛揉揉的一隻前爪子推開房門,順便拖了昏迷的虎頭,想要進屋子。白虎納罕,心裡又有些怪這傢伙這次的無事生非,於是沒好氣地說,「你不在外面安分點,仔細你的皮。」
開明淚眼汪汪縮了縮脖子。還是頂著白虎要剝它皮的目光,將虎頭拖進屋子。然後非常靈巧地將尾巴一甩,把那打開的門重新給關緊。比起待在外面的「刀光劍影」,受一會兒白虎剜肉的眼神,算不得什麼!
它本來以為自己是靈獸中頂尖的如狼似虎,沒有想到,進來五臧山院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毛毛雨,山院五六十個弟子雙雙賊亮的眼睛,照射在它身上,縱使它心裡清楚自己身上是披著厚實的皮毛沒有裸奔。也經不住那**裸的熱情和探究。
下次,不。沒有下次。它再也不要來這個吃靈獸不吐骨頭的地方!
白虎見開明把自己弟弟一併帶進來,肚子裡的氣稍微消下去些。既然已經站起來,他左右悄咪咪瞄了兩眼,小弟子們都在內室。看不見這外室的光景。於是裝模作樣踱步到開明獸跟前罵道:「你家主子幾萬年沒管你,一出來淨給人闖禍,這回你死定了!」
嘴上說著,可正眼瞧也沒瞧開明,只在虎頭身上打轉。心歎:咋滴還不醒啊?憂愁地蹲下身子。去摸摸虎頭黑黝黝順亮的毛皮。虎頭平身最怕癢,白虎的手正好撫在它肚皮靠近後肢的敏感部位。不過一會兒,就被上下其手的哥哥弄得有些清醒過來。
※
又。恰在此時,裡屋中也有了些動靜。薰池閉著的眼簾抖了抖,睫毛顫顫,好像蝴蝶即將展翅。她嚶嚀一聲,感到背上火辣辣的燒著。前不久的那一場飛來橫禍就忽地從她腦海中冒出來,使她害怕起來。
「薰池!」
「糰子!」
白龍和圓歸同時撲過去,佔據有利地形,好讓她一睜開眼就看見他們。阿鼓被雲拖著問話,人就落在了後面,他腳上動了動,也想搶個好位置,可惜終是被那倆傢伙近水樓台先得月,已然沒有自己的份兒,只能憤憤捏了兩把拳頭。
「背,好燙。」薰池處在意識半模糊中,還妄想反手去扯背上的絲帕。
青鸞臨走前叮囑過雲,傷口現在不宜見風。且靈獸的爪子不比草木,上面髒的很,還有獸毒,所以青鸞給她倆上了些殺毒的良方。效果是立竿見影,就是有些火燎火燎的燒人,忍過這一晚就好了。
「薰池,別抓。」雲見薰池的動作,開口提醒。
薰池果真聽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半瞇著眼睛迷茫看屋內。視線還是模糊的,她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發現口乾舌燥,於是極其渴望又綿長的吐出一個「水……」字。
「我去給她倒!」立馬,阿鼓少年激動彈起來。
他那一得瑟啊,薰池想喝水哦,趴在她身邊的那兩個傢伙起身肯定沒有他這個站的人動作快,風一樣掃蕩了出去。幼稚的想,給薰池端水進來以後,床沿上還能沒有他的位置?!
※
「虎頭,你甭哭了。有啥委屈告訴哥,哥替你做主!」
鼓將將掀起珠簾,只見外室裡白虎正背對著他蹲在地上,好脾氣地哄著某隻畜生。黑老虎也不知道幾時進來的,正趴在地上低聲嗚咽,「咕嚕嚕」的哽咽讓人以為是他肚子餓了。開明獸守在一旁,倒是看到了鼓出來。
開明想提醒一下白虎來著,可惜不是所有的神都聽得懂所有的獸語。像虎頭和白虎這樣有血緣關係的,能交流交流;像它和它家主子這樣有生死契約的,也能交流交流;像它和虎頭這樣同被列在靈獸這一欄裡的,還是能交流交流。單單,白虎和它沒啥關係,他聽不懂它的心聲。
之前鼓和白龍進百獸園之前,見過一面白虎,沒怎麼留意。後來他不想放棄薰池去救女媱,放了信號給武夷,眼前這個魁梧的陌生人也跟著一起來了,有了一些留意。他誰人的死活都不關心,只關心一隻畜生。不過那會兒鼓心裡焦急,也沒有多想,現在仔細回味一下,似乎有那麼點奇怪……
白虎終於被身後探究的目光打動,小心翼翼轉過頭,瞧見一個少年若有所思看著他,那些被掩藏的心虛感立即奔湧而出。他直祈禱這個弟子沒有聽見他安慰虎頭的話,清咳兩聲,裝腔作勢的冷冰冰對地上的虎頭道,「你這畜生怎麼這麼不識好歹,薰池小神女收了你,那是你八輩子積攢下來的福氣,哭啥子哭啊!別哭了,哭得人心煩!」
下一刻。
「它不是薰池收的。」鼓忍不住開口。
「嗷嗚~~!」虎頭發出更加淒楚的嚎哭。
「啥子?!」白虎被雷劈了,驚呆在原地。
外頭,要推開門進來的武夷恰好聽到最後兩句對話,手不爭氣地抖了抖,被門上的倒刺扎進了肉裡,「誒喲……!」疼得心裡倍兒涼倍兒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