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一個哆嗦,險些從高台之上摔下去。他下意識的想要變身成烏龜樣,縮進自己的殼裡避難。是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的聲音了?那些陳年的往事浮上腦海,歷歷在目。
從前中山部裡出了個後起之秀,叫做武羅,深得中岳神君的賞識。武羅橫著走遍山神界,也沒有人敢駁了她面子,不僅因為她性格凌厲,且道法高超,從來不給人台階下。當然這也是薰池出生之前的過去時。(武羅:張碧碧,你丫兒沒事就喜歡讓無辜的人趟槍麼!!!)
而若想在同輩中找一個能與武羅齊名,足以匹敵的山神,那就非崑崙丘之上的陸吾神莫屬。陸吾其實比武羅要小上幾百歲,他進五臧山院修習的時候,武羅已經成為青要山的女神。不過他的傳奇,也算是別具一格。作為唯一一個見證過陸吾成長而且還活著的山院之人,武夷院長絕對有說話的權利。
武夷開始顫顫巍巍回憶:
那時候,陸吾還並非現在這般滿頭華髮,氣質冰涼。他喜歡穿黑衣,高束的黑髮之上總插著一根華貴的白玉簪子,小小的人兒一直沉默的坐在課堂最後一排。頂多給人一種寡言少語的孤僻之感,天賦上也沒有不同尋常之處。
後來事實證明,不是他天賦上沒有不同尋常,而是他隱藏的很好!!
說起陸吾的身世,雖然不比八荒之中的三大家族有勢力,也算得上赫赫有名,乃海外仙山蓬萊之上的仙人。三界之中的仙人,分為兩種:其中絕大多數是靠著在修仙門派中死命修煉,延續幾百年生命的凡人;還有極小部分,具有真正的仙人之身,生而為仙,他們棲息在洞天福地,有自己的使命,很少在外走動。
這種情況就好比,有些妖精生下來就天賦異能,超越普通的特殊個體,陸吾一族乃人界中最令人嚮往的存在。蓬萊遠渡,有多少凡人夢寐以求想要尋找這個地方?
傳說蓬萊仙島上面應有盡有,碧玉長成的大樹結的都是紅寶石般的果子,血色的珊瑚有十丈那麼高,還有清澈的泉水比陳年的葡萄美酒還要香醇,云云,總之是個成仙享受的好地方。可惜真的找到蓬萊島的人卻寥寥無幾,就算有零星上去了的,最後也是被島上的仙人抹了記憶遣送回八荒之內。其上到底什麼樣,有什麼秘密,沒有人知道。
陸吾初來那一日,武夷正被瑛雅拖著,湊合了山院另外兩個夫子擺了一桌麻將,搓得如火如荼。山院弟子匆忙來報說蓬萊仙島上送來一個小孩,想要到八荒來當山神,還帶了一大批的禮物來找武夷院長開後門。
武夷當時還是一副神龜霸氣本色,眼皮也不抬一下,打出個二筒,「不收。」果斷拒絕了去。他還真當自己是五臧山院的老大,忘記他上家坐的是中岳神君。
卻不想瑛雅立馬把手上的麻將牌攤下來,「胡了!!武夷你放炮,十年修為拿來!」
武夷淚流滿面,手顫抖著從懷裡凝結出十年修為的水晶泡泡,送到瑛雅跟前付賬。瑛雅高高興興收了,還饒有興致地叫那山院的弟子將蓬萊仙島的遠客請過來。
武夷問瑛雅:「老大,為何要見?」
瑛雅邊重新洗牌邊回答:「蓬萊仙島上的那些老頑固,守著一棵稀奇古怪的老樹一直不肯踏出島嶼一步。今日來我八荒之中,定然有神奇,且看看他們怎麼個打算。」
武夷從來不知道她口中什麼老樹的秘密,好奇心害死貓,「老大,蓬萊島上到底有何稀奇之處?」
「你想知道麼?再來一把,你自摸我就告訴你。」
「……」
單憑武夷這小腦袋和大龜殼反差如此之大的物種,哪裡鬥得過女流氓瑛雅神君,當其險些又要放炮的時候,弟子終於領著蓬萊島的來客浩浩蕩蕩步入大夫居之上,醉仙亭的視野範圍。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手裡牽著個年幼的童子,他們身後則是大批光芒閃爍的寶物。
「老身蓬萊島巫茗,見過中岳神君,玄武神君。」那老婆婆看上去和武夷年歲差不多,滿臉褶皺裡透露出凌冽的氣質,不是個慈祥的老婆婆。她嘴上這麼說,身子卻沒怎麼動作,挺直了老腰看亭子裡的神仙。
瑛雅打出一張麻將牌,毫不在意狀問巫茗:「不知仙婆來我海內八荒,有何要事?」
眾人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和女霸王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打牌。
巫茗將身邊的男童向前推過,「實不相瞞,巫茗此前來是想請五臧山院能夠通融一下,收這個孩子為弟子。」
「哦?」瑛雅眉毛一挑,終於不看麻將,興趣濃厚地瞅了眼小男孩,「你們蓬萊自負多年,從來看不上我們八荒的山神,怎地今日一改態度,想要巴結我們了?」
「不是巴結。」巫茗老臉拉下來,語氣僵硬,「這個孩子不適合我蓬萊,故爾將他送出來另謀高就。」
武夷的老心肝,撲通撲通跳動得厲害。巫茗的言下之意,是說這個孩子實乃蓬萊仙島的殘次品,才不要了扔出來。她不是巴結八荒,而是給八荒塞垃圾。整個八荒之中,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瑛雅說話。
瑛雅大怒,順手就把手邊的一張麻將牌扔向巫茗。她本以為巫茗會躲開,巫茗的仙力雖然不是瑛雅的對手,但躲開一次襲擊的本事還是有的。可是巫茗卻沒有躲,硬物打在她的額角,瞬間就頭破血流。
巫茗身邊的小男孩,也就是陸吾,很激動。撲倒她身前帶著憤怒和哭腔:「婆婆,你沒事吧?!我不要呆在這裡,我哪裡也不要去!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說什麼傻話!」巫茗喝道,語氣嚴厲。她又抬眼看瑛雅,緩緩道,「中岳神君這一記,老身受了。還請神君給這個孩子一次機會,留在五臧山院修習。」
瑛雅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明顯軟下來,「你對他的期望是什麼?」
「成神。」
「給我的好處呢?」
「我帶來的寶物,還有蓬萊島的通行牌。」
「成交。」
瑛雅拍案,陸吾今後的路子,就這樣快速的敲定下來。
武夷則在一旁越聽越心驚,期望是什麼?成神!什麼好處?去蓬萊的特權!瑛雅祖宗和這個巫茗的邏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
陸吾一族,是真正的仙人,並非凡人之身慢慢積累而成。他們要想成神,與八荒之中的生靈一樣,經歷三道天劫便可。不過他們這種仙人,一族都會被上天賦予著某個使命,或者保護一方人民,或者守護某樣東西。
也正是這種使命必達,使得他們自身雖然比凡人有天賦的優勢,但成神這事兒,與凡人一樣,從來沒有成功過。因為那樣超越了他們的使命,違背了上天交付他們的任務要求。況,像蓬萊仙島上面的仙人,可以算是半個神,沒有壽與天齊,也能活個萬把歲,沒必要去受罪成神,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武夷思慮至此,替瑛雅捏了一把汗。老大那麼輕易答應了巫茗的要求,到底有多少把握能把這個孩子順利培養成神?
巫茗再無話,把東西和孩子一齊交到瑛雅手上,就告辭離開了山神界。來去匆匆,不帶走一片雲彩。
「老大,你能行?」武夷看巫茗走了,還是忍不住問。
瑛雅眉毛一挑,「沒看出來巫茗只是為了給這孩子找個歸宿麼?成神,不過是幌子,要我們看顧好他才是真話。」
「……」
武夷一直佩服瑛雅一點,她性子雖然跳脫,做事總有自己的道理。且,經常是真理。
瑛雅叮囑好生照顧陸吾,自己則樂顛樂顛收起巫茗帶來的寶貝和蓬萊山入門許可牌逍遙快活去了。
直到日子漸漸積累,對陸吾的瞭解越來越來深,武夷才明白為何當初巫茗說這個孩子不適合待在蓬萊島。陸吾的左手,不知什麼緣故,帶著天生的煞氣。但凡他左手碰過的生物,小花焉了,小草枯了,小狗瘋了,小貓掉光毛了,小朋友也病了。
人人都說,陸吾是被詛咒的孩子。
五臧山院因為陸吾的左手,籠罩在一片壓抑恐懼中。
武夷親眼看到過一個弟子,因為過分恐懼而將怒氣發洩到陸吾身上,陸吾原本忍讓著被他痛打。後來那個弟子的臨門一腳,要踢瞎陸吾的一隻眼睛,陸吾本能一推,那個弟子,就倒地不起。
後來瑛雅又趕來收拾殘局,她對所有的山院弟子勒令,誰再敢欺負陸吾,就讓陸吾用左手捏死誰。瑛雅的淫威,自然鎮住了全場。她又轉頭問陸吾,「你會用你的左手去傷害無辜的生靈嗎?」
陸吾堅定地搖頭。
瑛雅很滿意,順手送了陸吾一隻從西天佛祖那裡搶來的滿滿全是金色卍字的佛手軟模子,叫他每天套在左手上,暫時壓制左手的煞氣。
日子也就這樣過去了。
雖則已然過了萬萬年,武夷現在想想當時那個小少年,俊顏黑手黨的煞厲,忍不住還是抖了三抖。至於後來陸吾怎麼成的神,又為何一直躲在崑崙丘上不肯出山。這又是後話,反正陸吾就是一個別具一格的傳奇。
唯一一次他成神後肯出山的時候,就是薰池小神女週歲那一回。所有知情人都明白,陸吾神不過給當年袒護他的瑛雅面子,在薰池週歲宴上露過臉便又回了他的崑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