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都市小說 > 崩原亂

龍騰世紀 210二百一、情到濃時情轉薄 文 / 四下裡

    聽到師映川這麼說,左優曇微微一怔,轉眼也冷靜下來,他不是蠢人,看師映川這個樣子,就知道對方是有所籌謀,然而智謀佈局這樣的東西,只是在雙方相差並不大的情況下才會發揮作用,而在面對絕對的力量時,一切謀劃都只能被無情粉碎,一位可能的宗師強者,決不是現在的師映川可以抵擋的,而無論是連江樓還是紀妖師,這兩大強者也沒有一個在這裡坐鎮……因此左優曇仍是心中疑慮,還想再勸,不過師映川卻抬手制止了他的話,道:「我知道你擔心,不過我一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此時我既然敢穩坐釣魚台,自是胸有成竹,事實上,如果真有宗師對我動念,想取我的身體,卻不知我也很想得到一個大宗師的……肉身!」

    師映川當然想要得到一具宗師強者的身體,早就想得都快瘋了,他的秘法到現在已經是趨近圓滿,一具新鮮宗師強者的身體對他太有用了,可是大宗師又不是野草,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他去哪裡弄來一個大宗師?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他當然不會放過!此刻師映川手裡輕輕摩挲著溫潤的美玉,眼如幽火,事實上這個傳言就是他暗中散播出去的,當前時師映川一舉踏入准宗師境界時,他的腦海中就突然迸發出了這麼一個驚人的大膽構想,以自己為餌,引誘獵物前來,如果真的運氣好,有人坐不住了,不顧一切地出手,到那時對方就會發現,獵物與獵人之間的界線轉換,往往只是一瞬間,至於到時候怎樣擒拿一位宗師強者,此事……師映川嘴角抿起一絲冷笑,智珠在握,當然,前提是有宗師強者真的上鉤,不過就算沒有,這場策劃失敗,那自己事實上也沒有損失什麼,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不做呢?

    這才是一場驚天陰謀,一場針對宗師強者的陰謀,師映川已經在暗中張開了羅網,但左優曇自然不會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他憂心忡忡地看著師映川,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這樣意態悠閒,要知道有大宗師出手的這個可能性雖然不大,但畢竟還是有的,萬一……

    不過就在這時,師映川忽然就笑了起來,他長身而起,遙望著遠處,對左優曇輕歎道:「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我等的人已經來了。」說著,從腰畔取下一支玉簫,湊在唇邊吹了起來,奏的是一曲《迎仙客》,左優曇微微驚訝,順著師映川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河岸兩畔楊柳青青,明媚的日光灑在水面上,被日光塗抹成金色的漣漪輕輕拍打著河岸,正是一派絕好風光,如詩如畫,此時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一條小舟在水上順流而來,舟頭一名青衣人衣袂飄飄,白淨的額頭上一點殷紅似血,師映川的簫聲以內力收束成一線,悠悠傳播在水上,曲調雍容動人,響在青衣人耳邊,那人微微抬頭,目光望向遠處的觀景閣,明亮的天幕下,光線交錯相印,灑在他臉上,令那清美如畫的面孔朦朧似幻,正是季玄嬰。

    小舟順水而來,未幾,待距離觀景閣不過十數丈時,季玄嬰忽然離開船頭,進到艙內取出一隻黑色的長方形窄木箱,猛地看上去倒像是一口棺材模樣,季玄嬰長臂輕舒,一手挾住黑箱,足下輕輕一踏,整個人便好似一道流星般飛上了觀景閣,恰恰落在師映川面前。

    雙足剛一落地,季玄嬰就將箱子放到一旁,這時師映川已收起玉簫,張臂將他一抱,笑道:「一段時間不見,你似乎清減了些。」季玄嬰淡淡一笑,雖然驚訝於師映川外表的變化,但他生性淡泊,倒也不以為意,只回以一個擁抱,道:「得知你晉陞,我心中十分快慰……映川,恭喜了。」師映川聞到青年身上的草木清爽氣息,不禁用力再摟了一下對方的腰肢,這才鬆開:「我也沒有想到竟會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

    兩人都不是那等愛作小兒女纏綿之態的人,只略微寒暄了幾句便罷了,季玄嬰指了指地上的黑箱,道:「東西我已經替你帶來了。」師映川目光在上面一掃,點頭微笑:「嗯,辛苦你了。」

    別後重逢,自有一番話要說,這些不必多提,且說等到午後諸人用罷午膳,各自散去,季玄嬰也自己休息去了,此時玉和宮一處深殿中,師映川看著面前的黑色長木箱,他命青蛇去守住門,這才去摸箱子,這黑箱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的,非常堅硬,上了鎖,其實這鎖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季玄嬰只要想看,很容易就可以在不破壞鎖頭的情況下開鎖查看,但師映川知道季玄嬰定然是沒有看過箱子裡的東西是什麼,季玄嬰沒有什麼好奇心,性子也高傲,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他只會按照師映川的要求把箱子送過來,別的根本不會理會。

    師映川開了鎖,緩緩打開箱子,頓時裡面的東西躍然眼前,這只狹長箱子裡面空間很小,正好可以平躺進去一個人,而此時箱中赫然就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她的樣子並不算絕美,大概是比寶相寶花還要略遜一籌那樣的等級,然而她肌膚晶瑩如玉,整個人絲毫不染紅塵氣息,彷彿沉睡了很久很久,就猶如師映川前世裡童話中的睡美人一樣,好像在等待著有人來將她吻醒,但只怕這世上沒有幾個男人在面對她時還有這個親吻的勇氣,只因此女眉宇間的縱橫決斷,週身的凜冽風標,直可令天下男子為之汗顏心驚,饒是師映川並非第一次見她,也依然為這份宗師風範而動容,唯一可惜的是,這位美人是閉著眼睛的,卻不知她若是能夠睜開雙眼的話,究竟會是一派什麼樣的風采?

    師映川細細端詳著這位早已失去生命跡象的祖師,早在他離開斷法宗之前,他就從那處洞中帶出了一位祖師的遺體,用一枚珍貴的定顏珠放入口腔內保持遺體完好無損,秘密藏入箱中收藏起來,以備日後不時之需,卻未料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前時師映川晉陞,生出那個念頭的時候,立刻就想到了這具收藏在白虹宮中的遺體,不過事關重大,東西想從宗內運到搖光城,必須是極可靠之人,不能出半點差錯,師映川思前想後,便修書一封給身在萬劍山的季玄嬰,讓對方去斷法宗,將東西盡快運來,季玄嬰接到信之後,並不在意事情的究竟,就直接去了斷法宗,按照信上所說的地點取了箱子,便送來搖光城,當面交給師映川。

    女子表情平靜,肉身完好,師映川小心地將她從箱子裡抱出來,進到裡面的幃帳後頭,良久,師映川臉色蒼白地出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晉陞半步宗師之後,果然是不同了,上次附身一位祖師,結果導致我當場重傷,而現在卻已經好了很多……」

    一時間師映川去取了丹藥服下,平復著剛才對一位宗師肉身施展秘法而導致的反噬,不過他雖然臉色蒼白,卻掩飾不住眼中的幽光,此次如果沒有宗師強者中計也就罷了,但若是有人真的按捺不住貪慾,前來對自己動手,那麼師映川就有信心依靠這位祖師的身體讓來者有去無回!這也是師映川真正的底牌,最大的倚仗,此時整個搖光城,已然成為他的狩獵場!

    師映川仰天輕笑,只覺得胸中十分快意,他笑了許久,這才漸次無聲,一時抖一抖袍袖,歎道:「一具新鮮的宗師肉身對我而言,用處太大了,希望會有人出手罷……」感慨過後,又仔細佈置一下,將那具女性祖師的遺體收藏好,這才放下心來。

    暫時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師映川就閒了下來,他吩咐青蛇把守此處,不讓任何人進來,以免發現自己的秘密,這才放心地出了門,他是要去找季玄嬰,兩人有一段日子不見了,自然也是有些想念的,相思之苦對他們這樣的人雖然談不上,但若說沒有感覺,那也是作假。

    師映川來到季玄嬰休息的所在,推門進去,季玄嬰正在打坐,聽見推門的動靜,便微微睜開眼,見到自己的配偶,便笑了笑,只不過這笑容尚未擴散開來,就已經克制住了,這並非矜持,只是本性之故,師映川走到青年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為自己生育了一個兒子的人,然後就笑了,伸臂輕輕將男子一抱:「想不想我?」季玄嬰不置可否,右手在師映川背上輕拍了一下:「……平琰很想你,問我什麼時候你會去看他。」師映川聽季玄嬰這麼一說,心中不免就生出一絲歉疚,自己這個父親做得不大稱職,與兒子聚少離多,季平琰很聰明,幾歲的孩子現在已經有些懂事了,而自己這個當爹的一年到頭也不過能見到兒子幾次罷了,仔細想想,對孩子虧欠不少……思及至此,師映川不免也連帶著對季玄嬰也多了幾分歉意,歎道:「我這個當人家父親的真是很不稱職,把平琰的事情都擔在了你身上。」

    季玄嬰神色淡淡:「我一向也沒有費什麼精力,他自然有人照顧,大多數時候他會在師父和宗主那裡,我倒是插不上什麼手。」師映川念頭一轉,笑道:「哦?他能得長輩們喜歡,倒是好事。」說著,在季玄嬰旁邊坐下,一隻手攬住了對方的肩,此時的他沒有了之前殺伐決斷的陰沉,整個人輕鬆適意起來,這才有了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樣子,他把臉蹭在季玄嬰身上,舒服地哼哼著,過了一會兒才感慨道:「這樣很好,和你這麼安安靜靜地在一起,難得……」

    季玄嬰的眼裡有了柔和之色,他托起師映川的臉,道:「和以前不一樣了。」師映川失笑:「當然不一樣,自從我晉陞,這具皮囊就越來越美了些,只不過這麼一具好皮囊卻生在我這麼一個男人身上,倒是可惜了。」季玄嬰用拇指緩緩摩挲著師映川白嫩的臉龐,淡然道:「不,我指的不是你的樣子,而是你我的性格為人……我們和以前都不一樣了。」

    師映川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奇怪於對方會有這樣的話,不過他很快就笑了,心有所感:「是啊,因為你和我都長大了,成熟了,不是麼?」季玄嬰笑而不語,師映川見他整個人清峻如竹,微笑起來更是動人,心中忽然就想起曾經晏勾辰問過的『你們成親也有一段時間了,莫非從未有過親近之事?』的話來,如此心下一動,卻是不自覺地有些心猿意馬,拉住了季玄嬰的手,他二人都是美男子,兩隻潔白修長的手掌傍在一起,煞是好看,季玄嬰低頭一瞧,又看看師映川,眼中就有了詢問之意,師映川看到青年澄澈不染一塵的眼睛,猶如未經人事的處子,毫無男女之欲的概念,通透無比,忽然間就生出一股羞愧之感,把手鬆了,季玄嬰見狀,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麼,便道:「映川,你是想要和我親熱?」

    話都挑明了,師映川自然不好再裝模作樣,便咳了一聲,訕然笑了笑:「一時把持不住,叫你見笑了。」季玄嬰伸手摸著師映川的頭頂,道:「你我已經成婚,沒有見笑這樣的說法。」青年皺了皺眉:「說來我們成親也有些時日了,不過自從數年前有了平琰的那一次之後,我們倒是再不曾親近過,這是我疏忽了,見你不曾有過這個意向,我也就沒有提起,現在想來,也算是我沒有盡到作為配偶的義務。」說罷,就欲解開衣帶:「……要現在麼?」

    「打住打住……」師映川趕緊按住青年的手,哭笑不得:「你這麼一來,怎麼好像我成了好色之徒似的?我只是隨口那麼一說罷了,我知道你對這種事沒有興趣,既然這樣,勉強做起來也沒意思。」又看著對方水墨畫一般好看的面孔,苦笑著感歎:「這還真的是純粹的柏拉圖了……」季玄嬰停手,凝眉道:「這樣會委屈你,所以你也不必顧及什麼,我不是不可以。」

    「說什麼委屈,你這樣講,只會讓我汗顏。」師映川搖搖頭,就事論事:「你,寶相,十九郎,你們三人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心氣高得很,我卻一下把你們幾個都佔了,應該說是我讓你們委屈了才對……好了,我也不是什麼色中餓鬼,這種事對我來說一向都看得很淡,所以你絕對不要有什麼想法。」說著,想起往事,不覺親了親季玄嬰的嘴角,柔聲道:「你生育平琰的那段時期很辛苦,也有危險,我不想讓你再生了,所以,這種事不做也罷。」

    季玄嬰靜靜地看著師映川,直到看出他這番話的確是出於真心,這才點了點頭,不再多談,倒是師映川心中有些不平靜,他沉默一時,就站了起來,眼睛看向窗外,輕聲道:「當年出了那件事情之後,你說我成了你的心魔,所以你要破去心魔,錘煉道心,於是漸漸地你我之間相處日久,彼此生出情意,那麼如今,我還是你的心魔嗎?你道心之純淨,罕有人及,如今錘煉得只怕是道心即劍心了,可斬一切雜念,這些年來,我也能夠感覺得到這些變化,你的性子也越來越淡了,在你心裡,我……」

    師映川忽然住口不提,一時間殿中沉寂下來,季玄嬰神情微動,起身道:「映川……」師映川忽然笑了笑:「情到濃時情轉薄,我們究竟是不是這樣呢?」

    一片靜然。

    「……我不知道,但至少此時,此刻,此地,我心中唯有你一人。」季玄嬰忽然上前一步,攬師映川入懷,他凝視著對方清美如仙的容顏,想起當年那張還很普通的臉,一時間思緒起伏:「我平生只對你動過心,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不知道以後你我之間會走到什麼地步,你我只能拭目以待……那麼現在,你是在失望了麼?」

    師映川微微一笑,忽然用力吻上了青年的唇,不過轉瞬就又分開,道:「我怎會失望?漫長的人生當中總應該多嘗試一些東西,親口嘗嘗它的滋味,我不想因為謹慎而瞻前顧後,因為怕結果不如人意而裹足不前,到後來只能在歲月流逝後的某一天,去回首曾經,然後發現自己的人生原來那麼蒼白無味……玄嬰,我很喜歡你,現在也一樣。」

    季玄嬰忽然也笑了,緩緩說著:「我亦然。」一面鬆開了師映川,他性子直接,不喜歡掩飾情緒,道:「我現在心情不好,陪我出去走走罷。」

    半盞茶的工夫後,兩人便走在玉和宮外面的青石路上,季玄嬰這時才問道:「你讓我帶來的那口箱子,很重要?」師映川點頭:「很重要,所以才讓你送來。」季玄嬰輕輕『嗯』了一聲,倒是沒有問箱子裡面是什麼,在他看來,如果是師映川想讓自己知道的事情,那對方自然會說,如果不想讓他知道,那他也沒有興趣問起,這時師映川卻看著他笑道:「你也聽說了罷,那個傳言。」季玄嬰右手輕按腰間佩劍:「不錯,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師映川含笑:「那你不問我為什麼不回斷法宗?」季玄嬰理所當然地道:「你自然有你自己的打算。」

    師映川對這樣的答覆顯然很滿意,季玄嬰也笑了笑,不再說什麼,拉住師映川的手,繼續向前走,不過剛走了沒幾步,卻聽師映川忽然問道:「……玄嬰,你聽說過『蓮生』這個人嗎?」

    「蓮生?」季玄嬰有些奇怪,師映川不露聲色地解釋:「近來我忽然對那個『瘋子皇帝』寧天諭起了些興趣,想搜集一下他的平生事跡,不過可惜因為年代久遠,而且當初世人都有些忌諱與此人有關的事,所以流傳下來的東西很少,我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過一些事,真假不可考,只說寧天諭當年身邊有個叫蓮生的情人,但是我翻遍有記載過那段歷史的書籍,卻從來沒有見到有關這個人的記載。」

    師映川這番話編得滴水不漏,沒有什麼可疑的,而他之所以問季玄嬰,也是因為對方所在的萬劍山乃是年代悠久的大宗門,對於一些舊時秘事說不定是有記錄的,或許會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季玄嬰聽師映川這麼一說,也不起疑,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沒聽說過。」師映川略覺失望,不過也算是意料中的答案,便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兩人邊說邊走,難得有這樣清淨平和的時光,雙方都很珍惜,不一會兒,兩人在一處花叢前停下來,坐在旁邊的石凳上,季玄嬰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過去:「我到斷法宗取箱子時,叔父讓我給你的。」

    師映川心中一震,表面上卻還要不露端倪,他似乎很自然地接了信,打開看起來,上面卻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小心。

    這就是表明了態度了,連江樓自然也是知道了那個傳言,但卻並沒有讓徒弟回來以防萬一,而是只吩咐師映川自己當心而已,顯然是知道師映川不會選擇跑回去尋求庇護,事實上,如果師映川真的回去了,以連江樓的性子,只怕師映川還會受到責罰——

    遇事而避,永遠也成為不了真正的強者!

    「看來師父的反應跟我想像中的一樣……」師映川喃喃說了一句,將信收起來,轉而跟季玄嬰聊了聊兒子季平琰的一些事情,一時間兩人都放鬆起來,彼此談笑。

    正聊著,左優曇卻從遠處匆匆走來:「劍子原來在這裡。」自袖內摸出一支細銅管遞上:「剛才有飛鴿傳書,劍子且看。」

    師映川接來,從密封的細銅管裡抽出紙卷,原來是白照巫,師映川見狀,立刻就想到了那個喜歡用八枚金色銅錢占卜算卦的青年,他展開紙卷一看,原來是白照巫前時為他佔了一卦,卦相顯示近期將有大事發生,囑咐師映川務必小心。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