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便見錦盒裡靜靜躺著一張畫皮,白皙的底,眉眼唇都經過精心刻畫,仔細打磨,光看著就讓人有一種想戴的**。
晴妃的眼睛一落到畫皮身上,便再也挪不開了,只覺得這畫皮似有一股吸引人心力量,心中更生出一種感覺,這玩意兒就是為自己而生的,早該帶了這畫皮,白費了這許多光陰。晴妃緩緩將畫皮捧在手裡,仔細端詳,嘴裡滿是讚歎之聲,「好精緻的畫皮!」
古宏皺眉,語氣有些歎息,「就不知這畫皮有何玄機,是否會有危險!」
晴妃不以為然,眼裡有一種精光,「有沒有危險,試試不就知道了!」
晴妃的手摸向下頜,捏住畫皮的一個凸起處,緩緩撕下自己的畫皮,露出屬於夜叉國人獨有的醜陋臉龐。
粗糙的臉,突出的眼珠,長而細的鼻子,薄得遮不住牙齒的嘴唇,那是一張醜的讓人害怕的臉孔。
將舊畫皮放進盒子裡,晴妃又舉起新畫皮,小心地覆在臉上。
畫皮一遇皮膚,自動融合,發出一道詭異的紅光。
便聽得晴妃一聲驚呼,似慘叫,更似驚恐,而後用手指捂著臉孔,顫抖著肩膀,半天沒有抬頭,只那聲音有點兒改變,似乎在笑,又像在哭,但是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古宏驚疑,更有一種擔憂,湊上前小聲地問道:「女兒,你沒事吧!」
晴妃顫抖的肩膀倏然停止,而後,放下手指,緩緩抬頭,露出一個微笑,「我沒事。」
古宏看著她的臉,微微驚異,還有一種失望,「這張畫皮居然跟你先前帶的那張一模一樣!」
晴妃輕笑一聲,眼裡幾分詭異,幾分興奮,還有一股子邪惡,這是一雙與原來截然不同的眼睛,「怎麼能一樣呢,你且再看!」
古宏驚奇地發現,那張臉孔在他的的注視下慢慢起了變化,待到容顏形成,古宏指著晴妃,滿眼不可思議,還帶著一種驚恐,「你,你居然……」
母子倆一整天都呆在寢宮裡,小猙是吃了睡,睡了起來在屋子裡鬧騰。千凰無聊的要死,想著剛和瞿夜抬了槓,又不好出寢宮,唯恐給他抓了把柄,將小猙帶走。
這時,站在一旁的小福開口道:「娘娘,宮裡新進一批荔枝,我們宮也分了一些,您要不要嘗嘗!」
妖獸只要到了一定修為,化形也是正常,故而千凰說小猙化形了,小福也接受了。只是對於他是赤猙妖獸的事實,有些難以置信。這麼可愛的小猙居然是傳言中以凶狠稱著的赤猙妖獸。而娘娘,居然能收服傳說中的赤猙妖獸,真是太厲害了!除此之外,她對小猙還有一種忌憚,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大呼小叫了,人家可是赤猙妖獸,一個不爽,是要吃人的。
千凰想起自己在鮫族的時候,錦兒也常常剝荔枝給她吃,心中一動,便點了頭!
小福立即就出去了,不多一會兒,便端來一個精緻的盤子。
「小猙,來吃荔枝!」千凰便朝在不遠處玩的正歡的小猙招了招手!
小猙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母子倆就圍在桌邊。
四隻手掌對著盤子伸了一半,忽然停在原地,改為望著盤子發呆。
只見一個精緻的盤子裡,用蔬菜瓜果,擺了層層疊疊,兩人在一堆花花綠綠之中找了半天,才在盤子中心,用蘿蔔雕成的花朵裡,發現了一顆荔枝。
剝了一半的皮,去了籽,將果肉均勻地分成了四瓣,很晶瑩,很小巧,很稀少!
千凰知道皇宮裡有個叫擺盤的東西,可是,要不要這麼大一個盤子,只有一顆荔枝,這叫兩個人怎麼吃!
母子倆便齊齊抬頭,望著小福,滿目糾結,千凰開口道:「小福,你是不是端錯了,這其實是一盤蔬果盤,不是荔枝盤!」
小福就搖頭,語氣很肯定,「沒錯,小福親自吩咐膳房,又親自拿的荔枝,給您做來的荔枝盤!」
聞言,千凰糾結了,指著盤子裡唯一一顆荔枝,道:「就這麼一點兒荔枝,你叫咱倆怎麼吃啊!」
「這麼吃啊!」小福從托盤裡拿出兩根金製的小叉,給千凰和小猙各一根,笑道:「別的娘娘都是這樣簽著吃,斯文又優雅!」
小猙咬著手指,看了看盤子,又看了看千凰,委屈道:「娘親,我覺得不夠吃,你覺得呢?」
「我也覺得!」千凰點頭,轉而看向小福,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口氣說道:「聽到沒,這個不夠吃,你給我重新端一盤過來,不要一個荔枝的,要整盤都是荔枝的,不用剝皮,也不用擺盤,你只管一盤給我堆一百個,要兩盤!少一個,姑奶奶都跟你沒完!」
「是!」小福肅目,轉身匆匆地走了!
小猙就簽起一片荔枝送到千凰嘴邊,「娘親,你快嘗嘗!」
「兒子真乖!」千凰樂得眉開眼笑,張嘴便咬下了荔枝肉!
小猙也簽起一個送到自己嘴裡,一邊看著她吃,一口荔枝肉下肚,小猙忽然神秘兮兮地說了一句,「娘親,我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千凰吞了荔枝肉,也湊過去,神秘兮兮地看著他。
小猙盯著千凰的眼睛,很認真,很正經地說了一句,「其實你用這個叉子吃荔枝,也不怎麼斯文嘛!」
聞言,千凰的笑容枯萎了,嘴角止不住地抽動,一把拍在小猙的頭上,笑罵道:「死小子,你皮癢了,居然敢嘲笑你娘!」
小猙一邊躲,一邊辯解,眼神特真誠,「我是真的這麼覺得!」
「死小子,你再說一句!」
小猙跑,千凰就去追他,兩個人你追我趕,笑聲充著整個寢臀。
小福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情景,臉上也綻開一個笑容,一邊將大托盤裡的兩盤荔枝擺上桌,一邊說道:「娘娘,小猙,吃荔枝啦!」
兩人停住,齊齊盯著荔枝,彼此對視一眼,猛地朝荔枝盤撲了過去!
小福見這陣勢,嚇得趕緊跑開,生怕殃及魚池!
托盤裡的荔枝殼很快堆成了小山,千凰吃了一陣,覺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拍拍小猙的肩膀道:「我要出去走走,你乖乖地呆在寢臀,若是回來沒見著你,小心你屁股開花!」
小猙埋頭吃的正歡,頭也不抬,只將頭點的跟撥浪鼓一般!
千凰笑了一聲,跟小福交代幾句,而後走出了寢臀,實在是,悶得受不了!
要說今日,千凰的心情還是有點鬱悶,小猙是沒事了,卻因此得罪了瞿夜,這樣一來,想從他口中得知水玉玲瓏的下落,便難上加難。如此,錦兒和月尾……
此時,已到深夜,千凰一個人在御花園裡亂轉,最終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不知為何,今日的皇宮特別安靜,連巡夜的士兵都比往常稀少,千凰走了一路,幾乎沒有看見什麼人,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攪了她的清淨!
在大石頭上吹了一會兒冷風,千凰心情稍稍好了一點兒。
頭頂是一顆大樹,千凰無意中抬頭,竟發現樹上接滿了果子!吃的多了,很多食物能不能吃也,她一看就知道。這棵樹上,黃綠色的果子已經熟透,碩大飽滿,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分明是能吃的,不知為何,卻沒人來採摘。
千凰便起了饞意,也想帶點兒回去給小猙吃,便站在大石上,踮著腳摘果子!
熟料,這樹有一定高度,竟然摘不到,千凰剛想用法力飛上去,就聽得不遠處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在寂靜的冷夜特別清晰!
「摘不到麼?」
千凰回頭,就見瞿夜從暗處的的廊簷下緩緩走出,一雙冷銳的眼睛竟在月色的照耀下微微柔和,此時正一瞬不瞬地望住她!
石頭本就凹凸不平,受驚之下,千凰一個踉蹌,險些栽了下去!
只見一道白影掠過,千凰只覺得腰間一緊,身子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抬眼便對上瞿夜那雙湛藍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裡,似乎比以往還要深邃!
瞿夜見她看著自己,那雙澄澈而明亮的眼睛,閃動著比明月還要動人的光芒,盡換做平素,他是不願意和帶了畫皮的夜叉國女子這麼近距離地相處,那樣會讓他想起十歲的那個夜晚,除了膽寒,還有一種厭惡。此刻,也不知道怎的,儘管知道她帶著畫皮,望著這雙美麗的眼睛,他居然不那麼排斥,心裡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寵溺,「你想吃樹上的果子?」
被他這樣親密地抱在懷裡,千凰很忐忑,那雙平素冷銳的眼睛,此刻用一種甚至可以說是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千凰只覺得汗毛直豎,不自覺地就點了頭!瞿夜,你白天才凶了姑奶奶,現在又來裝好人,到底玩什麼花招?
見她如此坦誠,那雙閃爍的大眼睛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乖巧又有些不安,瞿夜竟覺得她這個樣子十分可愛,不禁勾了一下嘴唇。
比起以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不同,瞿夜這個笑容似乎發自內心,更深,也更真,這樣的笑容,無疑是最美麗的。千凰不禁怔在原地,為他的美麗,也驚於瞿夜這樣的面癱臉,居然也能笑的這麼真切!
這時,令她跌破下巴的一幕發生了,只見瞿夜彎下身來,竟然伸手抱住了她的小腿。
千凰只覺得腳下一空,條件反射地就去抓瞿夜的肩膀,再次抬眼,卻發現自己憑空高了許多,原本觸手不及的果樹就在頭頂,眼前便有一顆綠得發黃的果子沉甸甸地墜著,在夜風下,輕微地搖擺,卻是瞿夜將她抱起。
千凰低頭,正對上瞿夜抬頭的臉,四目相對,瞿夜笑的很溫和,湛藍的眼睛裡帶著一股純真,「可以摘到了麼?」
千凰詫異,有些受寵若驚,微微別開眼,點了一下頭,而後,在他的注視下摘了兩顆果子。
話說,本來她可以摘更多的,但是,瞿夜抱著她,她就有些摘不下去,他今晚太反常了,反常得讓她惶恐。
瞿夜見她不再摘了,便將她放下。
腳踏實地,千凰懸起的心似乎也落到了實處,抬起眼睛,正巧對上瞿夜的,一種漂亮的藍色,沉澱著讓人摸不透的情緒。
瞿夜道:「你不嘗一嘗麼?」
千凰愕,就算嘗,也要回去嘗,他看著她,她怎麼吃啊!雖如此,還是在他類似期許的目光中,拿起果子就咬。
「等等!」
突兀的聲音讓千凰的動作戛然而止,千凰張大著嘴,手裡抓著果子,納悶地看著瞿夜,我說大王,你到底要鬧哪樣啊!
瞿夜從她手中接過果子,從懷中掏出一塊錦帕擦果子表皮,直到擦得發亮,這才將果子放回千凰手裡。
千凰張開嘴,機械地咬了一大口,而後機械地咀嚼著,心想著瞿夜什麼時候攤牌。
這時,瞿夜開口了,嗓音輕若歎息,「這棵青楊果樹,是母妃親自種的,那時,我夠不著枝葉,母妃也是站在樹下抱著我讓我摘青楊。摘了青楊,總是急著吃,母妃就為我擦乾淨。那時候,我覺得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青楊更好吃的果子。」說到這裡,他滿目懷念,似想到什麼,眉頭一皺,神色忽然變得很悲傷,「不過,自她去後,我便再也沒來摘過這顆果樹,果子總是結了又落,落了又結,不知不覺,已經一千年了!」
聞言,千凰咀嚼的動作倏然停住,望著瞿夜,良久,才艱難地嚥下了果皮,瞪大的眼裡,有一種隱怒,「你什麼意思?」
他不會框她吃果子,又讓她賠吧,瞿夜,你要是這麼做,姑奶奶鄙視你!
瞿夜看她一眼,卻是答非所問,「天很晚了,你回去吧!」
千凰正要開口,瞿夜臉色一變,一把摀住她的唇,將她拖到一旁的草叢裡。
千凰見他臉色凝重,心裡也跟著一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一個影子從廊子裡飄過,週身都籠罩著一股血色的霧氣,讓人只能依稀辨認裡面的是個人形。長髮細腰,似個女子,渾身卻透著詭異。她身後還拖著一個人,穿著宮人服飾,身姿僵硬,半個身子任由她拖著走,不知是昏了還是死了!
那紅影飛快地向前飄去,見她走得遠了,瞿夜才鬆開千凰,從樹叢裡走出來。
千凰走到他的身邊,低聲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瞿夜搖搖頭,眉頭皺的很深,突然循著那紅影的方向而去。
事實上,他從下午開始,便覺得宮中的氣氛有些不對,當時也沒往心裡去。直到貼身的奴才來送茶,無意中說了一句,「不知怎的,宮中的奴才宮女忽然不見了許多,就算是偷懶,也不可能如此整齊!」
瞿夜上了分心,卻堅持將公務處理完畢,瞿夜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大晚上,面對卻是貼身宮人驚慌的臉。
那宮人惶恐道:「不僅宮人,連侍衛也不見了,這宮裡莫不是出了吃人的大妖怪!」
瞿夜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叫宮人呆在寢臀,自己獨身出來。走了一路,果真未見著什麼人影,直到遇見了千凰。如今看來,是這個紅影在作祟?
千凰將兩個果子丟進儲物空間,也趕忙跟了上去!
瞿夜循著那股詭異之氣來到一座寢臀之前,抬頭一看,匾額上寫著「晴嵐臀」三個大字,正是晴妃所居。
瞿夜皺眉,對於晴妃,他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是古宏之女,因著父親的關係才能入宮。依稀記得見了幾次面,一次是封妃的時候,還有幾次是無意間在花園裡遇見的,他通常都是繞道而走,其速度之快,讓晴妃追之莫及。
古宏在朝中也算個重臣,晴妃在宮中大抵還算安分,除了這次和赤猙妖獸鬥在一起,也沒聽她犯了什麼大過,這事兒怎麼跟她扯上了關係。
瞿夜微一猶豫,緩緩推開了沉重的大門,千凰就站在他的身後,探著腦袋朝裡張望。
臀內沒有點燈,各種擺設器具投下深深淺淺的暗影,一眼望過去,有一個特大塊的陰影,堆擠在臀中,猶如一座不規整的小山,那枝枝條條,斜伸出來的,猶如伸展的枝幹。
瞿夜走了進去,手一揮,臀中的燈盞便如數點亮,原本漆黑的大臀瞬間亮堂。
看清了那堆積在臀中央的東西,瞿夜臉色大變,就連千凰也不禁瞪大了眼睛,眼裡滿是不可思議,還有一種憤怒!
那層層疊疊,堆積如山的不是別的,而是屍體,成堆的宮人屍體,身上沒有血跡,只是臉色發黑髮干,似被人吸盡了精氣。
最底下的一個人,瞿夜認出來了,正是古宏,臉上維持著死前的表情,幾分震驚,幾分懷念,還有一種難言的驚恐!
這時,臀內無故生風,刮得兩側的帳幔起起伏伏,投下張牙舞爪的暗影,宛若鬼魅。
一個軟媚的嗓音幽幽響起,帶著一股子陰森的邪氣,「王,臣妾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