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軟媚的嗓音幽幽響起,帶著一股子陰森的邪氣,「王,臣妾等你很久了!」
兩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個年輕女子從暗處走來,她穿的並不是紅衣,週身卻似有若無地籠了一層血色霧氣,使得她整個人有種詭異的朦朧感,那張臉,嬌媚有之,魅惑有之,明明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卻讓人感到十分陌生。
畢竟才打過交道,千凰很快認出了她,「晴妃!」
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現在的晴妃跟白天的那個不一樣了,具體是哪兒,又有點兒說不上來,若是原來的晴妃讓她不放在眼裡,如今的晴妃卻讓她覺得有些棘手,她的氣息完全變了,除了那張一模一樣的畫皮,感覺像換了個人似的。
瞿夜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晴妃,冷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是指這些人麼?」晴妃看著堆積如山的屍體,輕輕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高,到高處卻戛然而止,眼色倏然冷厲,「因為他們該死,他們不死,王又怎會來見我呢!」說到最後,斜眼看著瞿夜,眼神直勾勾的。
千凰聽著她笑,只覺得毛骨悚然,她終於知道這晴妃哪裡不對勁了,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陰霾氣。這間大臀,更是處處透著一種與往常截然不同的詭異氣息,一種由亡靈散發的怨氣,讓整個大臀顯得異常陰冷,那種陰氣,直透骨髓,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瞿夜眉頭一緊,語氣倏冷,斷然道:「你不是晴妃!」
千凰一驚,復又看向晴妃,想要再找出些不同來。
被拆穿了身份,晴妃卻一點兒也不慌張,臉上的笑容越發魅惑,緩緩走近瞿夜。
千凰見她走過來,目標似是瞿夜,趕緊讓開了些,這個女人看起來很不對勁,她還是靜觀其變的好,最好先讓瞿夜探探她的底細,千凰的狡猾之處在於,吃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吃虧。當然,情人例外,她這個人,還是挺護短的。
待走近了,晴妃忽然湊過去,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又怎會是那個心浮氣躁的蠢女人,讓王看都不看一眼!」見瞿夜有些不耐,晴妃輕笑一聲,忽而壓低了嗓音,幽幽道:「王,聽說過鬼靨麼?」
聞言,瞿夜眸中變了數變,一抬掌,猛地向她拍去。
晴妃瞬間退去十餘米,站在原地看著瞿夜,咯咯笑出聲來,「王好生熱情,這麼急著和臣妾你來我往了!」
千凰暗自搖頭,這人果真不是晴妃,以晴妃火辣的性子,又哪裡說得出這般拐彎抹角的曖昧之詞,千凰反倒是對她說的「鬼靨」很感興趣!
瞿夜死死盯著晴妃,眼裡有一種凝重。
這鬼靨他也聽說過,據說,幾千年前,夜叉國有四位做畫皮登峰造極的高手,由他們做出來的畫皮,既美麗動人,持久性又好,乃是千金難求的極品畫皮。就是這樣幾位畫皮大師,有一天卻難得聚在了一起,一人想要合幾人之力,力求做出一張最完美的畫皮,讓看到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會為之沉迷,更能讓製造畫皮的人名垂青史。其他幾個大師覺得這個提議很有挑戰性,紛紛應吮。
幾人約定在一處隱秘的小山林裡開爐製作畫皮,一張畫皮,各展所長。有的負責皮膏的打磨,有的負責五官的刻畫,有的負責毛髮的貼合,還有的負責祭煉畫皮。每個畫皮大師都盡心完成自己的部分,似乎將餘生的精力都傾注於此。光完成這三個步驟,便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最重要的,也是最後一個環節——煉製畫皮,足足用了五十年。
在煉製畫皮的過程之中,祭煉的師傅不小心弄破了手指,一滴血滴入爐鼎,爐鼎中的畫皮發出一陣燦爛的紅光,表皮越發白皙瑩潤,五官越發清晰,愈見完美之狀。
那師傅心頭一喜,茅塞頓開,日後,每日在爐中滴一滴血,後來,這張畫皮需要的血越來越多,否則便不會發光,整張皮都變得暗淡。那師傅不忍他的心血功虧一簣,便滴入越來越多的血。
在山中的歲月是寂寞的,那祭煉師傅時常想念他的妻子,某一天,他開爐去看畫皮,竟發現原本所畫的模樣竟稍稍改變,變得與記憶中的妻子有些相似。
畫皮師父思妻心切,便滴入越來越多的血,終有一日,那張畫皮的模樣竟變得跟他妻子的畫皮一模一樣。漸漸地,他的身體越來越不支,便叫來其他幾人,輪著滴血……
直到某一日,堅硬無比的爐鼎開始龜裂,而後,一聲爆破,爐鼎四分五裂,畫皮終於練成,便見空中衝起一道血光,而後倏然收縮。
無人知道那一日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畫皮的練成的那日,神秘的林中小屋裡發出幾聲慘叫,鳥雀驚飛,四周野獸絕跡。
若干年後,有人發現了那間小屋,進去一看,只見屋中躺了四具骸骨。骨質發黑,用手一捏,居然瞬間化成了細粉,也不知糟了什麼災難。而後,那人又在落滿塵土的地上發現一本手記,更那一堆爐鼎碎片裡撿到一張畫皮……
接著,夜叉國的一些郡縣,開始出現大規模的人口死亡。這現象很像瘟疫,一片連著一片,死狀皆淒慘,屍體干黑,面色各異。
夜叉國人十分惶恐,紛紛閉門家中,不敢出門。
後來,一個修為不俗的遊方道人來到夜叉國,在發生異象的城鎮落腳,見街道清冷,人人自危,便想辦法問出原由。知道有妖邪作祟,那道士當時沒說什麼,只低調地轉身離去。
當天夜裡,鎮子上空佈滿紅光,街上光華亂閃,響聲如雷,似有人在鬥法,更有聲聲慘叫,淒厲如厲鬼,讓人毛骨悚然。
百姓驚疑,卻不敢出來查看,直到後半夜,那聲音才消停了。
百姓們心驚膽戰地挨到了天亮,出來一看,便見街上躺了兩個人。
一個是陌生女子,臉上的畫皮已經被揭了下來,露出夜叉國女子本來的面目,看起來沒什麼異狀,卻已經氣絕身亡。那張畫皮攥在另一個人手中,那人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上下都是傷口,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有人認出是白天的道士,便有人上去看他的傷勢。
誰知,眾人才靠近,那道士忽然睜開了眼睛,一把坐起了身體,拿出一個盒子,將畫皮放進去,而後下了封印。
做完一切,那道士才大鬆口氣,告訴眾人,之前死去的很多人,都是這個東西在作祟。人要是帶上它,就會被吞併本我意識,只餘一個軀殼,被它驅使。因著這玩意兒是個畫皮,所以要覆在人臉上才起作用,吞了宿主的主魂,生成自我意識,繼而操控**,禍害他人。
這畫皮以吞人精氣魂魄來壯大自己的能力,吞的人越多,本身越強大,被它吞掉的人,靈魂為它所控,變為它攻擊法術的一種。別的畫皮,只能有一個樣,這張畫皮卻能變換成不同的樣子,很少有人不受它的迷惑。一旦你因她卸下了防備,就是你喪命之時。
或許祭煉她的人只想練就一張顛倒眾生的面皮,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導致了這張畫皮往邪性發展,終成一個害人的妖邪。
因著那張畫皮已經侵吞了許多生靈,變得十分厲害。那道士苦鬥一夜,只能摘了畫皮,讓她失去作用,而不能將她徹底毀去。只有將它用盒子封印,只要盒子不損,封印不壞,這張邪惡畫皮便不能害人。
眾人聞言,恍然中,更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那道人身負重傷,臨走之前,將封印畫皮的盒子交給當地官紳,叫他找一處隱秘的地方放好,避免它出來作祟。
因著此事曾掀起軒然大波,這張畫皮叫聲如鬼,又專門侵吞人的精魂,實屬鬼魅妖邪一類,人們便稱其為「鬼靨」。
後來,這家官紳犯了過,被抄了家,錦盒便不翼而飛。此後,一直沒有鬼靨的消息,如今,居然在這裡見到了。
瞿夜覺得很不可思議,更有種如臨大敵的沉重感。鬼靨已經殺了不少人,如今又積聚了多少法力?他也沒和她交過手,不知道她會什麼樣的攻擊法術,不得不萬分小心。
雖如此,瞿夜面上卻十分冷厲,帶著一股子強橫,對鬼靨喝道:「你在我王宮中殺人,可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鬼靨輕輕一笑,望住瞿夜道:「我才吃這麼一點點人,王就如此心疼,若是我吃光了墨城中人,王不得心疼死。不過,王若是肯犧牲自己,乖乖給我吃了,興許我吸足了法力,便不再吃旁人了呢!」說罷,咯咯地笑了起來!
瞿夜懶得和她囉嗦,只眉頭皺的死緊,眼裡有一閃而逝的殺意,忽然側頭對千凰道:「讓開,顧好自己!」
千凰知道他是要開打,忙不迭退到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事實上,只要在晴嵐臀裡,哪兒都是不安全的。
鬼靨見瞿夜渾身散發著一股怒張的殺氣,知道他要動手,卻不怎麼懼怕,眼裡反而有一種與之爭鋒的興奮。吞了瞿夜一人的精魂,比吞了這一堆的精魂還要來的管用,她存了此心,這場爭鬥也在所難免。
瞿夜右手虛長,一把極品飛劍赫然握在手中,週身藍色光華流轉,放出強悍的法力波動。
鬼靨冷笑一聲,雙臂一展,口齒大張,便從嘴中吐出數不清的白光,繚繞在她身側,化作半透明的人形,卻是先前所吞之人的魂魄。不過,因著這些魂魄被她控制,喪失了本心,此刻個個張牙舞爪,週身散著一股邪惡的黑氣,分明化作了厲鬼。
一群厲鬼圍在鬼靨的身旁,那一處,邪氣沖天,一種極端的怨靈之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鬼靨緩緩閉嘴,冷眼盯著瞿夜,倏然,眼中一利,身側的厲魂便直衝瞿夜而去。
瞿夜握在身側的長劍微微收緊,眼裡一凝,刀鋒倏轉,抬手就是一劍!
刀鋒帶起一道焰色的長形光華,法力所到之處,厲鬼慘叫,身子被攔腰斬作兩截,瞬間煙消雲散!
瞿夜又連續揮出幾劍,慘叫聲頻頻響起,那些個直衝而來的厲鬼,簡直近不了他的身。
千凰見瞿夜應對自然,顯然佔了上風,不由得大叫一聲好!
鬼靨面色陰沉,忽然,咧嘴一笑,分散的厲魂瞬間聚往一處,竟然合成一體。身子溶在裡面,你從外面只能看到一個巨大的人形物體,上面長滿了人頭,週身的黑氣,比之前濃郁了十倍不止,總體大於單個力量之和,這厲鬼合體,比之獨個攻擊,不知強橫了多少倍!
「殺了他!」鬼靨一指瞿夜,嗓音尖銳。
厲鬼合體便朝著瞿夜走來,每走一步,身上的人頭就顫動不已,每個人頭都面目猙獰,無數雙眼睛齊齊盯著一個目標,千凰站在瞿夜的身後,只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玩意兒,太噁心了!
瞿夜面無表情,只加大了劍上的法力。
劍招過後,一道長約一尺的白光向著厲鬼合體邪飛而去。
兩者相撞,發出一道紅黑相間的刺眼之光,光芒散盡,厲鬼合體掉落幾個人頭,除此之外,竟沒有多餘的損傷!
瞿夜驚,這些厲鬼合體後,居然這麼厲害,不由得集中精神,使出拿手的一招。
「破風斬!」隨著一聲清喝,一道凌厲的劍光疾馳而去。
這次攻擊,比之前的面積更廣,也更為厲害,便聽得慘叫聲此起彼伏,被劍光劈中的人頭紛紛掉落,轉身間消失無形!
鬼靨皺眉,一雙素手靈活地搖擺,厲鬼合體忽然溶作一團極其濃郁的黑氣,在空中旋轉片刻,烏雲般的黑氣猛地襲向瞿夜!
瞿夜揮劍反擊,熟料那團黑氣在他一擊之後,被撕作兩截,竟又迅速合攏,因著距離近,那團黑氣竟一鼓作氣地穿過了瞿夜的身體!
眼見黑氣穿瞿夜的胸膛而過,千凰發出一聲驚呼,「瞿夜!」
瞿夜站在原地,握劍的手還維持著攻擊的姿勢,身體卻已然僵硬。良久,一轉劍頭,直插地面,身子前傾,卻吐出一口鮮血!
鬼靨一聲大笑,奸猾而得意。
千凰正要上前,便見瞿夜忽然抬頭,眼睛死死盯住鬼靨,眼裡自有一種怒氣和殺氣!
千凰想要出手,終究忍住,暗道,這個男人還挺好強,罷了,先看看再說。實在不行,她再出手。免得動手早了,讓他下不來台。自己也不想過早地暴露實力,只有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手,才能顯出自己的價值,不是麼!
鬼靨張嘴將剩餘的黑氣吸收進去,這些精魂對她來說,都是力量之源,損失的不必說,剩下的,務必要收回,也能增加自身法力。抬頭見瞿夜又振作了,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還有一種讚賞。他明明受了傷,依舊不肯服輸,這份銳氣倒是難得。想到此,鬼靨心裡便起了另一層心思,望住瞿夜,眼裡反倒多了幾分興味,「夜叉王,如今你受傷了,也算處於下風,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瞿夜不說話,冷冷盯住鬼靨,週身的殺氣沒有減弱半分。
千凰不知道鬼靨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詫異地盯著鬼靨。
鬼靨繼續道:「反正我只需要吞噬他人的精魄,不一定非要吞你夜叉國的,吞別人的也是一樣的。我聽說你跟龍宮有仇,不知道什麼原因遲遲不對龍宮下手,但我知道,你一直想剷除龍宮。如此,我們不妨聯手,你報你的仇,龍宮所有的生靈精魄都歸我。尤其是那些龍王以及他的那些個龍子龍孫,我們聯手一起打了,龍宮的地盤珠寶我都可以給你,我只要吸食他們的精魄。」
瞿夜皺眉,眼裡閃過一絲暗色。
鬼靨見他沒有反對,認為此事可成,趁熱打鐵,以退為進,「夜叉王,其實,我不想殺你夜叉國的人,只是我被封閉很久,剛剛出來,急需精魄彌補元氣,否則,我便只能任人宰割。身居高位,你應該了解法力對於我們這類人的重要性。若你答應和我聯手,我保證,不會再動你夜叉國人一根汗毛,如何?」
鬼靨心中的算盤也是打得極好,夜叉國雖然是妖怪的一支,傳承今日,法力高強者甚少,大多都退化成普通人。她吸收精魄,自然是法力越高越好,量多不如質好。縱使她吞併了夜叉國所有人,也不能達到登峰之境。龍宮就不一樣了了,龍王乃真龍一脈,其真氣之雄渾精粹,吸他一人,便勝過吸食整個兒夜叉國的平民百姓。但是,要打敗龍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不能吞噬龍王,吞幾個龍子龍孫也好,總比在這吞些阿貓阿狗類的普通種群強。
但是,她也清楚,龍宮屹立東海萬餘年,不乏有成仙的真龍,實力不可小覷,卻不是她單槍匹馬能去闖的。找幫手就不一樣了,進有進路,退有退路,何況這個人還是瞿夜。他身後有整個夜叉國,可以牽制東海水族兵,瞿夜本身修為不俗,也可以應對龍宮高手。她說要助他滅了龍宮,心裡卻認為不大可能,只想叢中撈點兒好處,助長自己的法力。若是失敗了,自有瞿夜收拾爛攤子,她獨來獨往,自沒有後顧之憂。若到時候瞿夜受傷,她也不介意反咬一口,吸食他的精魄。
像鬼靨這樣的妖怪,沒有什麼廉恥之心,誠信之類,只管對自己有益,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要不然,也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孽了!
瞿夜皺眉,眼底閃過一抹深思,龍宮害得他家破人亡,他確實想報仇。幼年喪父,讓母后每日以淚洗面,以至積鬱成疾,香消玉殞,也讓他小小年紀,便飽嘗了喪親之痛,過早挑起大任,沉重而孤獨……
先前聽鬼靨的話語,千凰便心驚,此刻見瞿夜不說話,更有一種心慌,唯恐瞿夜一個不慎,就要答應鬼靨!這個鬼靨殺人如麻,心狠手辣,乃是極惡之輩,她說的話,又怎可相信。只怕是利用瞿夜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瞿夜失去利用價值,反手就能拋棄,甚至還會落井下石!更重要的是,鬼靨攻擊的是龍宮,這讓她想起了白澤。自己雖說不見得怎樣喜歡他,兩人好歹有過一段露水姻緣,再加上他對自己不錯,陡然間讓他死去,千凰心裡居然有些不捨。
何況,鬼靨的心思極其歹毒,不但要殺人,更要吸食精魄,魂魄難以投胎,一朝消失於無形,便三界不存,永世不得超生。自己又如何能容忍,白澤落得這樣的下場!
當下,千凰上前一步,冷聲喝道:「瞿夜,你別聽她胡說,這樣的妖邪,又豈會如你所願,幫你報仇,別到時候反咬你一口。還是我們聯手,將她殺了吧!」
說罷,千凰手掌虛張,一柄萬載寒鐵的極品飛劍赫然在手,散發出耀眼之光,帶著凜凜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