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剛濛濛亮,喬楚就已經起床了。
確切的說,她壓根兒就沒怎麼睡著,而身邊的位置也是涼的,可見三爺也是忙了一夜,心裡忍不住泛起心疼。
撫了撫額頭,整個人都有點兒昏昏沉沉的,眼睛泛著酸脹的疼。
晃晃蕩蕩的起了床,下了樓,卻沒想到,三爺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翻看報紙了。
一樣的習慣,只是提前了兩個小時,茶几上放著的咖啡杯,證明這位爺是一宿沒睡,全靠咖啡盯著了。
「怎麼沒叫我啊?」
喬楚走了過去,將男人手中端著的咖啡拿了下來。
三爺一笑,拉她坐了下來,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兒扎的她額頭有些發癢。
「還有時間,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我爸的事兒……」
「已經安排妥了,那邊兒蘭溪去接人了,去吃點兒東西,我們直接去機場和他見面!」
指了指烤箱裡還溫著的麵包,牛奶也在鍋裡熱著,喬楚心裡一陣兒的暖和。
吃了東西,換好了衣服,兩個人便出門了。
這會兒還不到六點,天空還沒有大亮,但一早出來趕公車地鐵的人們早已經繁華了這清晨的街道。
相對早高峰的時段,現在路上並算不上有多擁堵,車開上機場高速,還是相當順利的。
喬楚心頭莫名的緊張,知道三爺的勢力辦這件事不難,更何況是關於他母親的案子,他都主動說要放棄調查,那麼公安局放人倒也不會那麼麻煩,但是怎麼想都覺得不踏實,具體是因為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順著機場的vip通道向裡走,這是私人飛機的單獨通道,只要飛機順利起飛,一切就都解決了。
「爸,這次是紹霆幫我們的,到了m國他也會安排妥當,你放心,別的什麼事情都不要再想了,就算是為了女兒,你也好好兒活著,好嗎?」
看到爸爸平安無事,喬楚提著的心這才算是歸了位。
「殺人償命,本來就是應該的,楚楚啊,這是爸爸應該承擔的責任!」
「別說了,爸,現在都到這個時候兒了,您沒別的選擇了,過段時間我會過去看您的,您要好好兒的生活,過去的事情就都過去吧,不要再想了!」
喬楚急忙勸慰著,就怕爸爸不配合自己的想法兒,一想到讓爸爸再回到監獄那種地方,她哪怕是罔顧法律了,也在在所不惜,只要爸爸能平安無事就好。
「傻丫頭啊,你這是何苦啊?我現在走了,你們就是包庇殺人犯,會連累你們的,這是雷紹霆的專機,一旦有人要追查起來,那協助罪犯潛逃的罪名你們承擔的起嗎?他雷紹霆就算勢力再大,他能撼動得了法律?你能保證上面兒的人他都能認識?都能照顧周到?」
這是雷紹霆留給他們父女兩個人的空間,讓他們單獨的告別,喬連海才說了這些話告訴女兒,他是個一心求死的人,可是看得出女兒和雷紹霆之間的感情,真的是不想連累他們,讓他一條命來將所有事情終結就好了。
一連串的反問,讓喬楚心頭一震,從未細想過,雷紹霆是冒著這樣的危險,送爸爸走的,之所以用專機這麼明顯的目標,是因為可以最快速度的將人送走,都是因為她,他才會冒險這樣做的。
就在喬楚怔愣這檔兒,就聽外面一陣兒的嘈雜聲兒,緊接著,門就被大力的推開了,門板打在牆壁上,很是響亮。
嚇了一跳的喬楚定睛一看,一幫穿著警服的人足有二十幾個,這麼大的陣勢,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什麼而來的。
緊隨其後跟著的,是多家媒體的記者,扛著攝像機,大炮筒的,全都湧了進來。
這樣突如其來的情況,恐怕連雷紹霆都始料未及。
眼瞅著三爺的臉色已經冰冷到極點,這次可真真兒是被人擺了一道。
「三少,請問您是出於什麼目的要包庇傷害自己母親的兇手呢?」
「請問,是因為喬連海是喬楚的爸爸嗎?」
「喬小姐,請問關於您父親貪污,越獄後又謀殺這樣的罪證,您是以什麼方式讓三少放棄將兇手繩之於法的呢?」
「雷先生,請問……」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讓人應接不暇,喬楚面對鏡頭時已經傻了。
雷紹霆急忙走過去,將喬楚護在懷裡,冷眼掃過群情激昂的記者,又看了一眼記者身後站著無動於衷的警察。
一切都是預謀好的,他部署了人去盯著雷仲年,盯著各方媒體動向,就是怕會走漏風聲,可這一次,顯然是慢了一步,想必這些記者和警察,應該是昨天晚上就部署好了的。
第一個得到消息的就是雷仲年,以此看來,雷紹霆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個老爸在某些方面,心思確實縝密,恐怕得到消息還沒有回雷家的時候兒,就已經部署好一切了。
現在驚動了媒體,即便是他有在大的能力和權力,也沒有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將這群人趕出去,更何況現在理虧的是他們這一方。
「紹霆……」
喬楚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身上不自主的發著抖,她無法預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她明白,一定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糟糕。
協助罪犯逃離,這罪名可大可小,今天這一出兒,就是有人在背後操控一切,弄出這麼大動靜兒,爸爸只不過是個由頭,有人利用這件事是要對付雷紹霆的。
越想心裡越涼,一切都因為她的事情,讓他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昨天奶奶說的那句話再一次在耳邊響起,不由得不寒而慄。
「別怕,有我在!」
低沉且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懷裡溫暖的味道讓她感覺很安全,可她就真的可以一輩子躲在這個男人的懷裡,讓他去抵擋一切的風雨嗎?
喬連海對於這樣的陣勢,眼底泛著複雜難懂的光芒。
驚奇,懊惱,失望,還有一些不知道該進該退的掙扎。
此刻他心裡在想什麼,恐怕不會又第二個人知曉了。
記者追問的差不多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一個答案,只有黑子帶著幾個人維持著秩序,不讓激動的記者太過靠近。
這會兒,後面兒的警察上來了,不有份的就將喬連海拷了起來。
帶隊的隊長是個生面孔,雷紹霆並沒有見過。
「雷先生,麻煩您和喬小姐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協助調查還算是給著面子說的,這隊長自然知道眼前站的人是誰,又是何等的身份背景,雖然上面兒下的命令不可違,但是客氣點兒總是沒有錯的。
事已至此,在諸多媒體面前,除了跟著警察回去『協助調查』,是沒有別的退路了。
雷三爺緊緊的攥著的拳頭,青筋暴突,這次的事兒別提多窩火了,尤其知道這件事是雷仲年背後搞的鬼,更是氣不打一處兒來。
父子兩個人諸多戰役中,沒想到雷仲年這一次做得這麼絕,不惜搭上d&k集團以及雷家的聲譽。
「這件事是我計劃的,喬楚毫不知情,沒必要叫她一起!」
三爺對那隊長說著,眼神裡帶著警告的意思,他相信,雷仲年對付的是他,想來不會特意去為難喬楚,他和喬楚本來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抓了他,喬楚抓不抓都無所謂了。
「這個……」
「事情還沒有最後定局,這位隊長最好想清楚!」
深沉的眼眸絲毫看不到任何頹敗之色,挺拔高大的身軀,依舊上位者的姿態,俯視著眾人,那隊長一對上那雙眼睛,立馬兒就堆了,點頭同意。
「紹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哪兒也不去!」
「乖,我去去就回來了,在家等我!」
眼底充滿柔情的對她笑了笑,又衝著那頭兒站著的黑子擺了擺手。
黑子眼睛心領神會,站到了喬楚身邊兒。
三爺轉身兒,跟著警察走了。
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喬楚的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心中的懊悔再怎麼說也於事無補了,她終究還是把他連累了。
上一次在機場,他設計將爸爸攔下,還好像是昨天的事,今天他卻放下所有的仇恨,要送爸爸離開,這心路歷程恐怕是痛苦非常的,而因為她都忍下了,如今連自己都賠上了。
「嫂子,咱們先回去吧!」
黑子見人都走了,才放下了攔著喬楚的手。
「好,回去吧!回雷家大宅!」
「嫂子,這……我還是送您回香江別墅吧!」
黑子一琢磨,這麼大的事兒,雷家肯定知道了,喬楚現在回去,就是眾矢之的,除了給她本來就鬱結的心情添堵,沒別的好處。
「沒關係,爺爺奶奶肯定擔心著呢,回雷家!」
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乾了眼淚,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
回到雷家,進了風清園就感覺到了氣氛的壓抑,雷老爺子與老夫人坐在沙發上,雷仲年坐在對面,顯然臉色都不是很好。
「爺爺奶奶!」
「丫頭啊,你過來!」
雷震溫和的招招手,叫喬楚到身邊兒去坐,並沒有喬楚想想的會對她冷眼以對,不禁心裡愈加內疚。
雷仲年對於喬楚的回來好像是有些詫異,隨即又恢復了冷漠。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丫頭,你說!」
不得不感謝爺爺對她的好,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兒,依舊給她一個申辯的機會,可事實擺在那兒,要她如何申辯呢,如今她心裡惦記的只有雷紹霆。
「爺爺,奶奶,對不起,都怪我不好,都是因為我……爺爺,您可以定要幫幫紹霆,不管他的事,都是我的主意!」
喬楚喉間哽咽,強忍著眼淚,吃力的說著。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軟弱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今也只能求爺爺了,他總不能看著雷紹霆背上什麼罪名才是。
「現在這件事影響太大,要平息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雷震搖了搖頭,一旦讓公眾知道了這些事,即便是解決問題,也得把握好分寸,畢竟要顧及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那怎麼辦?這不能怪他,都是因為我才這樣的,我回去向公安機關說明一切的,不能連累紹霆!」
「你還知道是因為你啊?」
雷仲年冷冷的說了一句,只有怨怪,卻看不出一點兒兒子牽扯案件中而應該有的愁容。
「恐怕也不止因為我一個人!該我承擔的責任,我自然會承擔的!其他人的心裡到底有無愧疚,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難想像,能將擺雷紹霆一道的又能下得了手的人會是誰,爸爸自首的消息也是雷仲年最先得到的,以雷紹霆心思縝密的辦事風格,在部署上絕對不會出現問題,那些人恐怕是在他部署前就已經在那兒了,雷仲年一步一步的算計的很清楚。
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麼雷仲年就這麼處處與自己兒子作對,平時吵吵嚷嚷,父子不和也都是在家裡,這一次可倒好,鬧上了媒體,他都不想想這樣對雷家,對集團有沒有影響嗎?
「你自然是要承擔責任,窩藏殺人犯,你爸爸有罪,你的罪名也逃不了!」
雷仲年對於喬楚強硬的態度,很是不悅,有一個臭小子跟他叫板就夠讓他氣憤的了,他愣是給找了這麼個媳婦兒,也照樣兒能跟她叫板,反了他們了。
「行了!紹霆的事情還沒解決呢,你又跟這孩子掐上了,把這孩子送進監獄你就心安了?回頭有你後悔的!」
雷震氣憤不已,自己的兒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尖酸刻薄了,對一個女孩子都不放過,就算這一切都是事實,可是她要救自己的爸爸,從心情上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上一代的恩怨,誰對誰錯還都說不明白呢,幹嘛要連累到一個孩子身上。
「我有什麼後悔的?我這是替蕭然討公道,爸,你是不知道,這個喬連海原來就是個貪污犯,假死,越獄,出來就是為了害蕭然,就這麼個人,能教育出來什麼好女兒?舞廳裡的舞女,攀龍附鳳,把紹霆哄的團團轉,讓他連殺自己媽的兇手都可以包庇,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不將他們父女兩個抓起來,蕭然能閉上眼嗎?」
雷仲年哪兒能聽得進去別人的勸啊,必須通過這件事兒把一切都解決乾淨,讓那臭小子吃吃苦頭,長點兒教訓,別整天和他老子過不去,讓這個喬楚趕緊躲雷家遠遠兒的,別妄想嫁入豪門。
「仲年,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很清楚,折騰這麼一大出兒,想要達到什麼目的,我也明白得很,現在我什麼都不管,你必須把紹霆給我帶回來,如果我孫子有什麼閃失,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直沒說話的莫宛如眸光犀利的看向自己的兒子,已經洞察一切,不過在喬楚面前,沒辦法說的太明白,彼此心知肚明就夠了。
雷仲年一愣,沒想到老太太會這麼說,知道他弄這出事兒瞞不過老太太的眼睛,紹霆是肯定得撈出來的,本來他也沒想過讓自己的兒子坐牢,只是給個教訓,奪了他在集團的權而已,但是對於喬楚的處置,怎麼著老爺子和老太太應該和自己一個戰線的,怎麼就隻字不提呢?
「我先回公司了,回頭我給章部長去個電話!」
雷仲年離開後,喬楚才再次開口。
「爺爺,奶奶,都是我的錯,沒想到事情會成了這個樣子,奶奶您昨天說的話,我都懂,只要您和爺爺能想辦法,讓紹霆不受這件事的任何影響,我願意離開。」
「丫頭啊,奶奶沒有要趕走你的意思,只是想提醒紹霆別衝動行事。」
莫宛如歎了口氣,昨天她提醒的意思就是怕紹霆會因為喬楚,去救喬連海,而且她也清楚想要以最快的時間那麼就非得用今天的方法不可,用了,就代表著太大的風險。
「我明白的,奶奶,您和爺爺對我這麼好,我又怎麼會誤會呢,只是我也明白,我的存在,對紹霆沒有任何好處,現在媒體一致宣傳的就是邵霆為了我,竟然幫助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逃逸,如果輿論愈演愈烈,那麼大家就都會認定了邵霆是一個為了女人可以不分是非的人,那麼他的形象,他的前途都會受到巨大的影響,我不能那麼自私!」
這些道理,喬楚幾乎是一瞬間想明白的,雖然說離開兩個字時是那麼的心痛,卻又是那麼的坦然。
「他的路,由他自己選擇,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奶奶明白,上一代,仲年就欠了你父母的,小然設計了車禍,害了你的母親,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一直瞞著,藏著,就是想保護自己家的人不受傷害,如今,還是雷家人欠你的,紹霆是心甘情願這麼做的,我們沒辦法阻止,丫頭啊,別多想了!爺爺奶奶會想辦法的!」
早就看出來,喬楚這孩子雖然年紀輕輕,但看待事情的透徹程度比同齡人要高的多,成熟沉靜的性子,注定她會想到這麼深遠的問題。
作為奶奶,她當然不願意自己的孫子背上這樣的罵名,可她更瞭解紹霆,既然他這麼做了,那麼就是他覺得值得。
「謝謝奶奶,您能安排我去看看我爸爸嗎?我有些話想對他說!」
此刻,她想見爸爸比見雷紹霆的心情還要強烈,這一次,她無法保全爸爸了,但是她一定要保全雷紹霆。